第12章 齐家子

唬了一跳,君宁连忙避开。“掌柜这是作甚?在下可万万受不起此礼。”

“老妇从商五十载,自老太公那辈起就在惠阳镇做这当铺行当,今日还是第一次有违诚信之道。老妇有错在先,此礼乃是向卿请罪。”

君宁笑容淡下来。她思索片刻,道,“可是那玉佩不在卿这里了?”

掌柜汗都冒出来了,她强挺着,一字字道,“前日少东家临时起意,非要小店将所有物件都提出来,说是要挑挑看可有能瞧上眼的宝贝。齐老太公明年七十整寿,齐家各房都变着法的想讨好他,结果……”

“结果就瞧上在下这玉佩了?”

“然也……”老掌柜依然伏着身,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像随时要晕倒似的。羞恼之意,就算不观其面,也能清楚感觉得到。

“卿可和他说过,在下所当玉佩乃是活契!”君宁手指一下下敲着席面。其实不用对方说,她也猜得出后续发展了。

“贵卿说的是,老妇当时便和东家说了,可少东家乃是太公嫡孙,身份极为贵重,甚至有传言他有可能是齐氏下任主夫。少东家当日看过契约,便说既然拮据到变卖家产,十日之内想也凑不出三十两银。还说若您万一来了,便给您银百两,让您用这钱置几亩良田,也算……也算祖宗保佑,让玉佩物尽其用了。”

“唰——”

掌柜眼皮跳了跳,她听见对面竹席被抓裂的声音。

“贵行,还真是重诚重信!”

“——什么玉佩?”

阴寒的声音咬着牙道,不知何时,店里又多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你说,你是不是又瞒我做了什么?我的药钱就是这么来的?”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黛色布鞋,他停在那女孩身边,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这件事待会我再与你说。你且先退下。”女孩声音仍是又低又缓,但比方才稍多了一些人气。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卿可告知于我,贵氏少东家名讳为何?现在何处落脚?”

“贵卿切莫冲动!”掌柜急急抬起头,惊慌地开口道,“卿初至此地,可能对我们这位东家还不了解。在这一带,他可是出了名的跋扈!”

见女孩没什么反应,她连忙继续说道:“卿别以为在下危言耸听,据随行管事所言,光侍候他的僮使,每月就要打死十来个。不仅自己的,就连其他房的下人,看不顺眼也照样教训。虽说不过是庶人出身,但衣食做派比贵族公子还要气派。少东家心肠不好,却又极有本事,手下铺子年年盈利。太公一辈子就得了他阿父一子,他阿父坐产招妻后也只有他一个。平时大过小错,他阿父都护得和什么似的。别说卿的玉佩已经当了,就是没当,只要他看中,就算把你一家害得家破人亡,也定是要抢过来的。”

“——哦?”女孩发出一个长长的拖音,“齐氏百年世家,皆以诚信,戒慎为本,向来恪守商道,从不主动招惹是非,怎的本家嫡孙如今却做起了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行当?”

君宁神色平淡,说出的话却恨不能让老掌柜找个地洞钻进去。

“如此商誉,齐氏倒真是让人大失所望了。”

“贵卿说的是。”老妇皱着张脸,痛悔地说,“本来仆不应言主之过,但少东家如此行事,的确是把齐氏的百年商誉往泥里踩。”

“卿不必多言,事已至此,卿且将少东家的名讳住地告予在下,其他的,在下自有计较。”

“若卿执意如此……”掌柜犹豫片刻,咬咬牙道:“少东家名潘,从齐家姓,行二,一般人称仲齐郎。现居木子巷,齐家大宅。此宅也是齐氏走商歇脚之处,可算是商行的一部分,如今齐家长女齐环及其商队也在此居住。”

“齐环是——”

“哦,是前当家外室之女。这件事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因为太公入府后十年无出,前当家怕齐家绝后,就在外面偷偷纳了一男子,生下女儿后留女去父,交给太公抚养。当时在下还在齐本家当差,见过那女孩数次,与太公倒也亲厚,即便后来嫡子出世也没生分。老当家过世后此女顺利继任家主,太公还亲自给定了门亲事。但不知怎的,待长大成了亲,夫君没多久就卒了。当家似也从此怨上太公,每日花天酒地,几年身体便垮了,临死前留下一庶出女,便是长女齐环。”

老掌柜因心理存着歉疚,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能说的通通倒了个干净。

君宁知道,就算再问,怕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点点头,道:“多谢。”

“不敢言谢。”老掌柜从箱子里取出一匣银子,“此有纹银百两,足够旅资之用。但如今战火连绵,卿单独上路,怕多有不妥。”

说不妥却已是客气了。在当下乱世,有钱的抢钱,没钱的抓了充为奴隶,或各诸侯国抓壮丁,做苦役,简直数不胜数。君宁和无名年幼,又身携巨款,简直是送到眼前的肥羊。

“贵卿,在下有一事,还想请贵卿相助。”

掌柜闻言瞳孔一缩,谨慎地道,“卿说来听听,只要能办到,且又不伤天害理的,老朽自当相助。”

“此事,倒也与卿方才所言有关。”女孩的目光斜斜睇过来,眸中水雾萦绕,看不出心思。“如卿所见,在下与愚兄人小力薄,孤身上路总不大安全。若能托庇于齐氏商队,某愿为杂役走卒,只求能免去匪盗之灾。不知,掌柜以为是否可行?”

“卿的意思,是要让老妇写一推荐函书?”

“正是。”君宁也不兜圈子,她端身正坐道:“在下保证,若能如愿,在齐氏在下绝不会做出什么令掌柜为难之事。世事多艰,还请掌柜成全。”

老掌柜足足盯了女孩半晌,仿佛在确定她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君宁却也不怕,仍是坐直身体,大大方方地任老人观看。

许久,掌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她疲惫的摆摆手,“老妇效力齐家五十载,却也到了身退之时,以后种种,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过一片木牍,“卿与贵兄是何姓名?老妇写了便是。”

“在下姓尹,单名一个拙字,愚兄名名,吾二人祖籍安陵固县,掌柜可要看吾官籍?”

“罢了!”老掌柜掀起眼皮瞥了女孩一眼,“若想作假,到城北葫芦巷五两银就能买到个官籍。这年头横死人无数,随便在哪个乱坟岗转一圈,隔日那死人他就‘活’了!你今日非要入齐家,或有避祸之意,但对那枚玉佩,也并非断了念想。”

叹了口气,老妇停下笔,“那玉佩一看就非凡物,到底出自你家,你若真想拿回,那便去吧。”

“掌柜您看得倒通透。”女孩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妇,“拙,谢掌柜成全。”

掌柜瞪了女孩一眼,把木牍从栏杆内塞出去,转过身不再理她了。

对她施了一礼,君宁拿起木牍和银子,走出大门。无名也从阴影中站起,一同离去。

“哼!这小丫头!”老掌柜气哼哼地嘟囔,“却是比商人还奸滑,半点不肯吃亏。不过……”

眯起浑浊的老眼,老妇喃喃地说“可是我眼花了?那小郎君怎的像之前在哪儿见过一般,忒地眼熟!”

摇摇头,老掌柜想不起便不再想,拿着筹,一点点算起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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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是怎么回事?”

无名化身背后灵,君宁想装做没听见,他便一直在她耳旁念叨。

“玉佩是怎么回事?玉佩怎么回事?”

晓是君宁好耐性,也实在被磨得不行,没想到无名还有唐僧的潜质。

“玉佩……”

“玉佩是外公给的,一块石头而已,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还不如卖了的好。”

现在在无名面前,君宁的面瘫笑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她都维持着一张扑克脸,或发呆脸。当然,在气急了的时候,她反而会露出金光光闪闪,普度众生般的笑容。

无名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女孩表情——嗯,还在可接受范围——于是胆子就愈发大了起来。

“那老妖怪临走时给你的,能仅仅是块石头那么简单?你莫要把我当傻子耍!”无名撇着嘴,哼哼道:“还有那三十两银是怎么来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无名——”君宁很郑重的停下身,看着少年眼睛道。

“干、干嘛?”小心肝一阵乱跳,不是羞涩,是吓得。

——该不会又要把他当奶娃娃训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太罗嗦的男人,是会没人要的。”

“没……”

再次被气了个倒仰,无名险些又要发飙——当然,在看到女孩进去的店铺之前。

——脂、脂粉店?!!!

没有错,君宁大摇大摆进去的,就是明晃晃的脂粉店。这脂粉店显然还不太差,来来往往的,看起来大都像士贵族家的夫眷。

但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女儿家,跑到脂粉店里干嘛?要知道就算在隐宗里遵循古风,一直由男子继任门主,但也绝没到女子要涂脂抹粉的地步。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性:这该不会要给他买吧?

无名脸有些热——他把这归结为发烧,因为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理,他磨磨蹭蹭地挪进了脂粉店。

“这种——对,就是扑面用,能使肌肤变白的豆粉,还有画眉的青黛。嗯……胭脂要浅绯色的,发油发带什么的也给我拿一点吧。”

因为店铺大多面向的是士族以上,所以现银也可以在这里通用。

君宁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二两银子,又顺便在附近买了点糕饼谷物,拎着还在神游中的无名回他们寄住的窝棚去了。

然而,刚出城门,却发生了个意外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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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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