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都虽日渐萧索,但行于城中仍能感到几百年前的辉煌繁盛。纯阳姬坐在牛车里,即使已经数度往来卞都她仍是觉得这集千年巧匠大成的天子之都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卞都驿馆照例坐落在卞都东市,紧邻负责礼乐邦交的春官署。一进门就看到一名男子身着肆师官服立于堂中,光是侧影便令纯阳姬心头一颤。
好个俊俏儿郎,若是在襄原,恐怕早就百家求娶了。
男子听见人声转过脸来,果真堂堂好相貌。与樊国养在深闺的娇娇公子又不相同,却毫无粗野之气。
“小臣虞氏胜春,诸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小臣奉大君及太后之命备下薄酒,还望诸位贵卿赏光。”
行李已有仆从先行运到驿馆,诸使臣一路行来也觉腹中饥饿,道谢后便随胜春郎一路来到宴客正堂。在襄原除了小倌之流难得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如此才貌俱佳的男子,使臣里一众女人几乎眼睛都要黏在他身上。
趁胜春郎与驿馆侍从交代事情,主使暗搓搓地对纯阳姬道:“你这些年陪着王上干熬年纪老大还没个正夫,不如趁此机会和这位肆师亲近亲近,保不准又是好事一桩呢!”
纯阳姬一愣,顿时又羞又恼。“卿上可万万别拿下官开玩笑了。下官此次是为大王办事,怎敢有其他花花心思。”
“年轻人啊……”
主使嘿嘿笑了两声摇摇头,自己找了主位坐了。纯阳姬哭笑不得,她这位新上任的上官哪里都好,就是嘴上时不时的犯神经,总要把你说的羞窘了才好。
胜春郎是陪客,虽在座都是女子,但难得的谈笑自如。数杯下去面色如常,连主使都赞他好酒量。
“胜春从小散漫惯了,比不得樊国公子有规有矩。不论日后和亲之事如何,能与诸位贵使在此畅饮,也是此生幸事了。”
得佳人作陪,各女人哪有不捧场的,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最后感觉舌头都不打卷了。
“痛快痛快!”胜春郎斜倚酒案支膝而坐,一双桃花眼因醉更加水光潋滟,看谁都像带着三分情意。诸使总算还记着不能扑上压到,但每双眼睛都燃着深沉的欲/火。
“听闻卿就是最得樊王青眼的纯阳姬?”胜春郎手执酒樽,晃晃悠悠的走上前。纯阳姬抬起头,觉得今天的酒实在太烈,似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卿伴樊王入尧为质的事被编成话本,在下还陪着族中姐妹听过两场呢!”
纯阳姬自觉脸上又烫几分,正要谦虚几句,不料那男人又呵呵笑道:“不过你也知道卞都男子当政,话本里纯阳姬变成了纯阳君,可把我那些姐妹迷个好歹呢!”
这回纯阳姬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彻底憋成了一只肥虾子。胜春郎朝她举了举酒盏,就到下一桌找乐子了。
“噗……纯阳,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脸色。”说话的是与她一同入仕的损友,因与她在男人方面臭味相投,早些年常常背着家中长辈流连于青楼楚馆,然后再一起被家人捉住暴打一番。“上官说说还好,你可别真上心了。”
“喝你的酒吧!”
纯阳姬一蒲扇把她拍到了肉羹里,厌烦地把主使的挤眉弄眼当成了抽筋。
这样风流肆意的公子完全就是个装在男人壳子里的女人!自己又没磨镜之癖,怎会对他有意!
怎会对他……
胜春郎似乎感到她的视线,笑着对她眨眨眼,纯阳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从刚才起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不……不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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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原城里君宁生活得春/色无边好不惬意,纯阳姬可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痛痛痛痛死了!!!”顶着两只黑眼圈,纯阳姬带着满肚子起床气抱头惨叫。
“让你喝了那么多酒!”损友翘着二郎腿斜眼笑道:“你昨日又哭又闹,最后竟敢倒地不起,都差点把驿馆里当差的小哥活活累死了!”
“……驿馆小哥?”纯阳姬迟钝的摇摇像要炸掉的大头。“那什么……肆师胜春郎没看到吧!”
“当然看到了,要不然你以为驿馆小哥是谁派来的?”
“你这混蛋!你竟敢这么对我!!!”
“这又关我甚事?”损友一脸莫名。“你自己喝多倒来怨我?”
纯阳姬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摆摆手。“快点滚吧……”
于是损友带着满嘴嘲讽恋恋不舍地滚了,不多时又听敲门声。
“不是让你滚——了——吗……”一声河东狮吼才吼出半句便卡在喉咙里。看清来人纯阳姬脑袋一懵,赶紧连滚带爬的下了床。“祖、祖母大人,您怎么来卞都了?”
“我若不来还看不到你这副好样子!”廉玉夫人一脸怒气,抡起拐杖朝跪着的嫡孙抽去。“你身为朝廷官员,出使在外,就是这样给我樊国丢脸的?”
纯阳姬咬着牙感觉背都要被抽断了,却半分不敢躲避。她可知道,这位祖母平时总是逢人三分笑,但就连那些老夫人犯了错她也是敢抡起拐杖教训的。
“祖母大人,孙女知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了。”
见她一脸悔色廉玉夫人便也住了手。“念你有职务在身,祖母今日就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看我怎么教训你!”
“是,孙女记住了。”
纯阳姬垂着头跪在地上,像一只霜打的胖茄子。廉玉夫人摇摇头,没好气的道:“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龇牙咧嘴的爬起身,纯阳姬直挺挺地跽坐在廉玉夫人下首。廉玉夫人瞟她了一眼,没做声。
“……不知祖母何时来的卞都可有落脚之处?若没有,孙女可以……”
不耐烦地摆摆手,今日廉玉夫人心情果断不佳。纯阳姬自幼长在廉玉夫人膝下,很快意识到祖母今日的怒气绝不仅仅因为自己。
“祖母可有何烦心之事?”
静默了半天,廉玉夫人终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老妇到底晚了一步。”
“祖母,您说的是何事?”纯阳姬一头雾水,但能让祖母这般忧心的绝不会是小事。如此一想连她都紧张起来了。“孙女虽愚钝,但愿为祖母分忧!”
看了看薄奚家这代的嫡长孙,她是个好孩子,肯努力也够忠心,可惜还是太年轻了,尚且留了许多孩子心性。王啊王,您这些年把她们护在羽翼下,如今风雨将至,谁又能为您遮挡呢?
“祖母……”
“纯阳,你记着,大王与上王子的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成!”
“为……为何……”纯阳姬被惊得连背上的伤都忘了,一下子支起身膝行来到廉玉夫人身前。“孙女奉王命来此就是为了和亲之事。我观王上心意已决,还明言上王子当年弃城另有隐情,绝非怯懦不义之辈。为何祖母今日却下此断言……难道……难道是有人要借上王子之手对王上不利?!”
纯阳姬顿时脑补出了千万字篇章的阴谋争霸大戏,从后宫怀疑到前朝,从卞都怀疑到南尧,甚至连达拉罕都算上了才看到祖母疲惫地摇摇头。“老妇也是没想到……世上这么多儿郎,怎么偏偏会是他!”
“祖母,上王子到底怎么了啊!您不告诉孙女孙女怎么和主使说啊!要是上王子敢意图对吾王不利,那此刻更是万万耽搁不得,孙女这就回都奏请王上,请她将那贼人捉来治罪!”
“你别乱猜,此事恐怕上王子也不清楚,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纯阳姬急得抓耳挠腮,可廉玉夫人嘴却像蚌壳一样死活不肯细说了。干坐了半晌,廉玉夫人站起身,纯阳姬立刻像小狗一样竖起耳朵,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廉玉夫人感到一阵无力。“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行。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而你也只要劝着主使,让她不要太快与卞都这边定下婚期就好。事不宜迟,祖母现在要动身去找一个人,或许只有他才能下死力气,不让这份孽缘发生了。”
纯阳姬抱着最后的希望,小心翼翼得问道:“那人是谁?”
沉默许久,廉玉夫人启唇道:“右将军无名。”
唉有时事实就是这么讽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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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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