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有喜真乃普天同庆的盛事,尤其这位君后还贵为天·子·之·身!卞都男官们顿时觉得心也放下了,腰杆也硬了,在太祝寮和太史寮的老先生们连饭都多吃好几碗了。
除了不能出中宫,安陵云晟基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管他想做什么,都有一大群宫侍寺人鞍前马后。
当然,练剑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了。
自从与尧国宣战式的挑衅后,边境一直摩擦不断,然而嫡嗣即将诞生的好消息让笼罩在国内的战争阴云消退了不少。
总而言之什么都改不了樊国人民的好心情!他们的大王时隔多年(终于)又有王嗣出生了!
真是说多了都是泪……
说起来天子嫁到樊国半年,此时有孕也在情理之中。虽然王与后之间关系不协,但生活方面的照应还是一样不少的。不过与王嗣即将诞生的喜讯相反的是宫里太贵君病情日见沉重,据说近一个月已经起不大来床了。
这不,宫里忙得人仰马翻,医官、产公还有一溜杂七杂八听候差遣的大小宫侍。君侍稀少的樊王宫里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忙中不免生乱,由于长年帮助打理后宫的太贵君病倒了,平日还好,一遇到这等大事就看出后宫无掌事者的弊端。君宁除了顾着前朝,还时不时得兼顾后宫,真是恨不得把一人劈成八瓣用。
“主上,属下惶恐,是否考虑把影四席泸召回宫中,约束宫人,加强宫中防卫?”
荒玉这些日子都不得不留在王都,协助主上处理宫中琐事。不过他毕竟是影卫之首,除了宫城防卫还有冰原的影卫教习,以及昧良的情报网需要兼顾。他已经许久未出过襄原,长此下去不是个办法。
樊王宫中位分足够的,除去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的贤君松松,就只有身为淑君的晏风冉。
说到晏风冉……面具之下荒玉微微皱眉,这也是他最近忙到想把席泸召回来的原因之一。他尚且思索着便被君宁打断。
“荒玉,这些日子恐怕还是要多劳烦你了。”荒玉听见主上因疲累略有沙哑的声音说道。“席泸之前发誓,要一直侍奉贵人萧氏,孤……孤总是不想把席泸都从他身边夺走的。”
贵人萧氏这么多年都居于行宫别院,每次王去探望之后便要郁郁许多天。当年的襄原之乱荒玉亲眼目睹,今日提起席泸,也只是抱着些末的希望。
在政事上主上总能逼着自己做出对樊国最有利的决断,然而时过境迁,不论多少年,她也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除了太贵君和王后那边,淑君的端则殿也要多照顾一下。”君宁驳了荒玉的提议,拖着把沙哑的嗓音叮嘱他。“尤其让影卫们盯好了,别让他干出什么傻事来。”
整个樊国都在为君后怀嗣欢欣鼓舞,可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同一座王宫里,有一个年轻的君侍小产了。
算算日子应该正是君宁得知安陵云晟有孕的那一天。君宁其实自从知道晏风冉身体可以受孕后就很注意了,每隔五天都会让医正来诊平安脉。大概是那之后一个月左右,范医正一脑门冷汗地告诉君宁淑君上可能也有孕了,不过……是个死胎。
在君宁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晏风冉,他突然有一天在她怀里哭着醒来。
他说看见有一个小姑娘放开他的手和他说再见,虽然没见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看着她离开。
那一刻,君宁都落下泪来。虽然是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但在离开前,还是记得要来与自己的阿父道别啊。
从那天起晏风冉的精神就不太好,多年未发的癔症竟又有反复的迹象。君宁不得不在政务之外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他。可想而知,放着自己有孕在身的正宫不管去陪一个似乎没怀孕的侧室,想必卞都那些老家伙都要气疯了。
君宁倒是派人把事情的原因和安陵云晟知会了一下。不过自从雪园一事后他们的关系就彻底降至冰点。安陵云晟拒绝和君宁见面,就连月中约定的行房他都称病推辞了。待到被诊出喜脉后,干脆连中宫殿门都不想让她进。
君宁对安陵云晟厌恶至极,但他毕竟怀了自己的骨肉,就算是为了王后在宫中的颜面和两国稳定,虽不同床,每月初一十五君宁还是尽量歇在他寝殿里。直到一日君宁半夜惊醒,看见自己的王后赤足站在她歇息的软榻边,目光灼灼,手中攥着一根锋利的金簪。而他的手腕被荒玉紧紧握在手里。
君宁自然是知道那眼神的。异常明亮又极其晦暗的,如同疯魔了一般。
在举起金钗的那一刻,安陵云晟想要杀了她。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男人冷静的,理智的,静静地疯魔了。或许从他发现大景王朝已经无可挽回的大厦将倾,或许从更早的,从十几年前的卞都围困开始,身为末代王子的身份就已经把他逼疯。
每个人都似乎是造成这一切的加害者,包括他的父王,母后,兄长,还有君宁。可是说到加害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个整日被他抱在怀里的兄长的骨灰匣,何尝不是他加害者的证明?
他以天子之身嫁入后宫,成为诸侯王名存实亡的君后。然而君宁对他毫无怜悯,这只是他选的路罢了。
——从此君宁初一十五虽仍歇在中宫,却再也不入寝殿。
一个如此自傲又自卑的天子,大概也不需要她的怜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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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天灾,通常也意味着民祸。十五年前北方大旱,达拉罕率兵攻樊险些酿成天下战祸。这十余年来天下格局几经改变,有的国家由盛转衰,有的国家穷途末路,还有不少干脆成了竹简帛卷中的历史逐渐被世人遗忘。
然而在合久必分之后,两百年的诸侯征战终于走到了分久必合的一步。
达拉罕,樊国,尧国。
这三国吞并了大景王室分封的绝大多数诸侯封地,假若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那么下一任天下霸主,就将在这三国中产生。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而此时似乎连老天都等不及,终于在这三国鼎立岌岌可危的平衡中,增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继十五年前引发襄原之乱以及东溟城破等一系列动乱的大旱后,北方再次迎来漫长的酷暑,牧草枯黄牲畜饿死,还未到冬天达拉罕的狼崽子们就已然面临了饥荒。
而远在南疆的尧国竟因诸王女争位多年来贪污了用于修建河堤的数百万两白银,并在各王女封地私改劳役为兵役,抓了不少壮丁充军,导致河汛之时大水冲堤,毁了无数良田。尧王震怒,一时间昌城腥风血雨,
“啪。”
空荡荡的中宫寝殿里,宫侍们被赶出门在迟迟不肯退走的秋老虎中罚站,玉石相击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刺耳。
一颗棋子落在棋盘,安陵云晟挑起眉,双目却仍注视着棋局的走势。
“最近天下可真热闹。”
他双颊消瘦,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在自言自语。年轻的大监跪坐在他身旁为他轻轻打扇。
“啪。”
又是一粒棋子,每当与棋盘撞击声响起,大监的眉头都要跳一下。虽然中宫紧闭但也不是一点消息都透不进来的,就说数日前尧国出兵随之而来的另一件大事。
达拉罕的岁贡停止了。
之前达拉罕战败汗王被迫求和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才没几年竟然又出幺蛾子。整个襄原一片骂声,连深宫都沸沸扬扬,说那蛮夷果真是不记打的白眼狼。
如今右将军无名镇守西境,与尧国纠缠不休,东边毕澜对上达拉罕,即使对方是残兵也十分勉强——毕竟领兵的可是征战四野的金狼汗王。
不过这都比不上长王子滕晗。
几百年来樊国出了最大的八卦,堂堂长王子竟私奔去了达拉罕,还上书声称他已怀了汗女亚娜的子嗣。
这是已经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节奏啊!
国人简直都气疯了,达拉罕与樊国乃是世仇,此时两国战争一触即发,这国贼竟委身仇敌!到底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被情爱冲昏了头?
棋盘上白子黑子厮杀得难解难分,安陵云晟带着异光的眸子看着这盘自己摆下的棋局,嘴唇慢慢翻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真是,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还去推演那天下纷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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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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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举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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