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王,儿臣不敢。”君宁起身在王座前跪下。“儿臣年幼德浅,不敢妄居于长辈重臣之上。”
樊王放下手,没有说话,但也没叫起。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王姬。”相邦此时起身道:“王姬谦和守礼固然是好事,但尊母重孝却也是为女之义。”她顿了顿,笑道:“不如在正位侧后方设一席,姬便可时时尽孝矣。”
在王位侧后方设席,从古至今可从没有过。要说是与樊王同居诸臣上位也可,说是如侍童一样作为陪衬也可,总之是个极为暧·昧的位置。
樊王看起来不太满意,君宁一见她脸色,便知这是折中的最好方法,便再次叩首道。
“相邦此言甚是,儿臣遵命。”
小寺人极有眼色地搬来坐具,放在樊王的侧后方。
君宁感激地看了一眼相邦,对方点点头,回到位置坐下。
樊王见此,淡淡瞥了相邦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个姿势坐着,离君宁更近些。
“今天太女、孔章侯向孤告假,说是病了。”樊王有些提不起劲的说道:“萧卿她……”
“臣在!”
萧戬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小寺人跟在后面,补救地喊了一嗓子:“上将军大人到。”
“你来了?”樊王撇撇嘴,像看见一堆狗·屎。
“臣每日都来。倒是王上许久不见,令臣好生惊喜。”
萧戬给樊王做了一揖,连腰都没弯下去就放下了手。看样子连面子功夫都懒着做全了。
樊王直接无视了她这个人,招招手,一个头戴黑铁面具的男子仿佛凭空出现,跪在她身边,奉上一份卷轴和一张羊皮地图。
“这是太女昨日交给孤的,说是前段时间商讨的流民安置问题。”她展开地图,令男子交给下面诸臣传阅。“流民青壮年女子七成分给上将军充作新兵。老妇、男子二十五岁以上者,及产过子嗣的全部遣至矿场。其余的,将发配到北疆燕郡和池坊郡,十男一女为一户,亦兵亦农,助边军抵御北蛮。此策乃九王儿做侍书时提出,孤以为甚好。诸卿以为如何?”
你都表示甚好了,还让我们说神马?
上将军得了七成青壮女子,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于是这事就定下来了。今天没来议政的两位王亲就自动被当做赞成,将盖着王印的敕令送到了她们府上。由于这主意到底还是以太女名义提出的,故而公告天下时,仍然附上了太女的印鉴。
接着又杂七杂八地说了不少寻常政务。樊王歪在宝座上,拄着腮,差点睡着。君宁跪坐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头,心中真是各种无语加无奈。
终于,好不容易等上卿们报告完最后的议题,相邦起身,对已经第N次滑下去的樊王做躬道:
“王上,今日政务已处理完毕,不知您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樊王顿了下脑袋,有些迷蒙地抬起脸,揉揉额角清醒过来。
“孤是有几件事。”
说着她拉过君宁的手。女子手心滑腻,和君宁一比就像刚剥壳的鸡蛋对上老树皮。樊王的手顿了顿,接着更用力的握住她。
“吾女年纪渐长,明年二月就该及冠了。她的府邸和封邑也该尽早准备。”
好嘛,原来您老来这趟就是为给自家女儿要好处来了?
诸臣看着樊王的眼光一时都颇为无语,君宁撇过头,表示感同身受。
“我国疆域广大,先王武功赫赫,也得了不少新郡尚且无主。”相邦道:“不知王上欲将王姬分封何处?”
“司徒卿,吾国南方诸郡,富庶丰美之地还有何处无主?”
被点名的司徒起身做躬,随后说了一大串地名。樊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最好的。”
“应是泽田郡吧。”大司徒答道:“泽田郡每年田赋最高,气候温和,乃是上佳之选。”
满意的点点头,樊王再次问君宁。“那就泽田郡和它周围五百里以内城县。王儿以为如何?”
“儿臣斗胆,想请母王赐封燕郡及池坊郡。”君宁说出早就考虑过的话。“身为王姬本就该为北樊镇守疆野,这两郡地理重要,又有新民迁入。正需要王室威名以安军心民心。”
“不成。”樊王第一次明确表示反对。“孤要给你最好的。”
“儿臣谢母王美意。但这是儿臣想要的。”
樊王浅淡的双眼落在君宁背上有如芒刺,君宁双膝跪地,唇角紧抿,身体却未动一分。
半晌,樊王倚进王座。下令道:“赐九王姬泽田,池坊及燕郡为封邑。将府邸建在泽田。就这样吧。”
“王上,赐一名王姬三郡封地未免王恩太过。”萧戬冷声道:“毕竟身在储位的太女也不过燕山郡一处封邑。”
“孤竟不知,原来卿与太女如此亲厚。”樊王神色晦暗地顿了顿,忽然一拍案台,怒斥道:“以后整个北樊都是拙儿的,区区三郡,又有何妨!”
满室悚然,眼角不由自主地齐齐瞟向空着的太女之座。
君宁跽跪在樊王身后,感觉如坐针毡。
“王姐。”方才躲到一边看热闹的孔章侯启唇道,“比起此事,王姬尚未成年而父君早逝,也非储君,若长期居于安息偏殿恐怕于礼不合。不如交给哪宫君上暂养,不知王姐以为如何?”
“孤的女儿,自然是要和孤住在一起。”樊王不满地说,并厌烦地瞅了眼孔章侯。
“王上,此事臣也以为侯夫人所言有理。”相邦默然许久,此时终于开口道:“王姬年幼,又久居民间,对宫室礼仪都不熟悉,在宫中难免事事制肘。此时正需要一位位高而德行端方的君上扶持,这才能立住脚来。还请王上仔细考虑此事,勿因一时喜恶耽误王姬一生。”
相邦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但因为是樊王授业恩师,在学生有错时予以指正,连樊王也发作不得。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此事孤知道了,容孤再想想。”
方才被樊王当众斥责,萧戬肌肉绷起,连额角都迸出青筋,却不知为何勉强将怒气压下了。她阴郁地扫了樊王一眼,把话题掰回来。
“臣还有一事,却是不能不说。”目光颇有深意地朝君宁扫过,萧戬道。“王姬少年风流,难免会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但既已归宗,就应趁早将身边那些乌七八糟的关系理顺清楚了,免得处处被人嚼舌根,徒惹闲话。”
“本王姬行的正坐得端,何时惹来闲话?”君宁眯起双眼,“将军可莫要说些子虚乌有之事,倒像故意给本殿泼脏水似的。”
“子虚乌有?却是未必。”萧戬冷笑道:“王姬从民间带来的侍卫……”
“上将军,你逾越了。”祝雍出言打断。她语气虽不如何严厉,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老人瞅了眼坐在王位后的君宁,道:“王姬年岁渐长,如今离成年礼不到一年,初侍的确该着手甄选了。初侍虽仅是良俪,但从古至今能升到君位的也不在少数。吾国贵族公子德行高雅,应能为王姬求得佳偶。”
……初侍?
君宁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刚才还在说封邑的事,现在拐到她的终身大事上了吗?
她刚刚才失恋来着啊!
“相邦所言有理。”萧戬被祝相邦堵了回去,本有些风雨欲来的阴霾,但此时似乎又提起兴趣。“臣家中有几名小儿长成,正值婚龄,尚未许配人家。与王姬正是登对。”
萧戬流民出身,最初连户籍都没有。娶了长王子妻凭夫贵,有了个士族身份,这才能做上等官卿,然后又用十几年的时间混了个贵族位份。此时她的确权可倾国,但和那些老牌贵族比,她就是个渣得不能再渣的下等人。
以她的血统出身,就算有长王子做少君,她的子女要直接当樊王姬正君也是想都不要想。更别说这位王姬以后很可能会继承王位的。
如此说来,能占得君宁身边第一个男人的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初侍对血统要求不高,士族即可,但却是最有机会早怀王嗣,甚至以此爬到君位上的。
萧戬明白,在座的各位自然也都明白。他们都出身贵族,对初侍的位置也有想法,但和萧戬一比就哪里凉快到哪儿呆着吧。
反正她们家世不错,就算不走初侍的路子,日后把儿子送进宫也至少能捞个美人的位份,何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和上将军过不去。
如此一想,上卿们就纷纷堆出一张笑脸,附和上将军家的公子们美名在外,才貌双全,实为初侍最佳人选。
樊王见此十分不悦,阴郁地说道:“孤不同意。”
“同为父母,臣能理解王上想为爱女觅得佳婿的苦心。臣家的几个小子也说不得什么十全十美。”萧戬仰起脸,嚣张地笑道:“但我萧戬在此,在座的贵族夫人们,还有那个敢把自家公子送进宫来!”
开始给阿拙拉郎配~大王临朝,众臣表示很心累233~
下面贴一下文中等级称谓设定:
天子正妻称天子后。
子女男称上王子,女称公主。嫡子为上太子。
诸王正夫称王后,或称中宫、君后。
其下有东西两贵君,四君,六侍君,九贵人,七十二美人,及御男子,宫侍不等。
子女男称王子,婚后称君。女称王姬,受封后称侯。
王姬婚后正夫称正君,其下有两侧君,入王牒。其余有位分者称良俪。
子女男称公子,女称姬。
贵族正夫称少君,其余贵侍称孺人。
子女男称公子,女称姬。
士族正夫称小君,其余诸侍依庶民,称偻侍。
子女男称子,女称卿。
庶族正夫称正夫,正夫陪嫁及良民者,称偻侍。
子女男未婚可称郎,也可如女子般直呼其名,或依其排行而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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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红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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