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终于力竭地晕过去。不过晕过去,倒也好。
省着知道之后的事。
君宁看着那些难以启齿的伤处,静默一瞬,最终还是亲自动手。
在房间内翻找一会,果然找到了需要的药膏,药膏已用去一半。
君宁面色,又更暗了些。
挑起药膏,她将还渗着鲜血的地方上过药。想到当时萧融雪的诡异坐姿,她将他身子翻过来。
少女的眼皮跳了跳。
衣物遮掩下的腰臀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若非萧融雪天生肤质又细又薄,雪白异常,那便根本看不出来了。
男子腰两侧还有大片淤青,看来是用板子一类的硬物拍的。这些都伤得隐秘,平日根本看不出。果然是深宫那些阴私人想出来的主意。
好个教习公公,好一群会侍候主子的狗奴才!
给手下的人上了药,又清理掉他身上的秽物,套上中衣。君宁走出寝房门,坐上外堂正座。
“都给吾滚进来!”
——于是他们就真的“滚”进来了。
屋外天寒地冻,几个人穿着室内的薄衣早冻得手脚僵硬,见到君宁只一味磕头,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君宁也没耐心等他们缓过来,直接问道:
“说吧,是谁指使的?”
磕头的声音停了一停,随即磕的更猛烈了。
“不说?”
君宁“啪”地打碎桌上瓷瓶,抓起瓷片朝管事指节处一斩。
“——啊!”
杀猪般的嚎叫,那男子想抽手,手却被少女死死踩住,天知道看似单薄的王姬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瓷片对准他第二根手指。
“……还不说吗?”
恶魔般的微笑。
那少女竟在笑着,仿佛切得是根葱,还是不熏人的那种。
他想要晕倒,但接下来的剧痛,又强行把他从自我保护中拉了出来。
“啊啊啊——!!!”
“还要,第三根吗?”玩着手中的瓷片,瓷片锋利的边缘也在她的手上割出细密的伤口,本人却似乎毫无所觉。
手中的瓷片忽然消失了。
“这种事属下来就好,不需弄脏王姬的手。”瓷片变成一簇粉尘。“更不应伤了王姬。”
“叔父。”少女仰起脸,眼中的晦暗让面具男子为之一颤。“这股火不发出来,我怕我会做出更可怕的事……对上位者来说,这是不应该的。”
她平平的伸出手掌,像讨要一块糖。
“给我。”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还没等影卫回话,管事就疯了似的抱住君宁的腿,两根断指狰狞可怖,他却仿佛顾不得这些。
君宁踢了踢他,似乎有些意兴阑珊,那管事立即放开她。
“说吧。”
“是、是浣公。”管事哆哆嗦嗦地道:“浣公说公子是王姬初侍,身负社稷传嗣之重,定要,定要好好教导……”
“放屁!”
君宁把桌上那些腌臜东西扔到他脸上。
“这东西叫‘好好教导’?你当本殿是傻了吗!”
“奴侍说的是真的啊!婚后的男子都要经这个的,要不然生孩子时,就、就会难产,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君宁回头看向影卫,影卫目光闪躲,哑声道:“我……属下也不太了解,似乎有这么回事。”
——你听了母王那么多年壁角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还想再问他,一抬眼,那怕羞的影卫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且不说这东西,那他腰上和臀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管事目光躲闪,似乎在拼命想着措辞。
“难道这也是浣公吩咐你的?把王姬的初侍伤成这样,嗯?”
男人身子一颤,对上少女森冷的眼,那托词便梗在喉间说不出口了。
“看来,两根手指还是太少……”君宁手伸向影卫留给她的小刀:“下一次……选那根好呢?”
“是公子臻!!!”管事闭着眼睛大喊道,说完就瘫软下来,蜷成一团发抖着。“公、公子臻,是公子臻让我们这么做的。”
“公子臻?上将军家的?”君宁挑眉道:“你可知,胡乱攀咬是个什么下场?”
“奴说的是真的!公子臻说新年时,公子孟萧给了他难堪,他就要在这事上讨回来。还,还给了奴侍们一百两银子,说是我们的辛苦费……”
“你们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了。”君宁冷笑道:“吾定代良俪,好好犒劳各位。”
“王姬,王姬求您饶奴一命,奴也是一时糊涂,奴、奴是被逼的啊!”
“没、没错!”方才只顾着发抖的两个年轻宫侍连忙接口道:“公子臻的跋扈都城谁人不知?奴侍不过是个小小宫侍,怎敢得罪萧家嫡公子……那、那可是长王子的儿子!”
长王子,是了,还有这一层。
借着长王子的关系,萧家连宫中都渗透了。
这还只是嫡子找初侍晦气。
那嫡女呢?萧氏姬上呢?
他们的手,到底伸了多长!
樊王多年不在的宫廷,早已不再是樊王一人的宫廷了。
不过幸好,她马上就可以离宫建府。至少他们再想对她的人伸手也没那么容易。
座下的三个男人抖作一团,君宁看了平添厌烦。
“今日饶你们一命,通通滚到永巷去,别再让本殿看到你们。”
男人们表情扭曲,也不知是悲是喜。口齿不清地磕头告退后,飞似的退出了房门。
门咯哒一声阖上,屋内立时陷入死寂,只听得见窗外狂风猎猎呼嚎。鲜血残指将坐席弄得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腥锈味和尿骚味,
“……你觉得,我很残忍?”
君宁坐在主位上,似乎在对空气说。
空气并没有作答。
“这不算什么,真的。”她起身,将那两根手指踢开,踩着暗红的血迹走进寝房。“很快,就有更多……无辜的人。”
她脊梁挺得笔直,高昂着头,但不知为何却显得不堪重负。
“……所以,这一点血,真的,不算什么。”
房门开了又关上。许久,墙角渐渐浮出一个人影。
那男子戴着面具,怔怔看了紧闭的房门半晌,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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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融雪再清醒时,第一感觉是饿。
他昏昏沉沉地张张嘴,一股温热的汤水顺着他喉咙流到腹中,让痉挛的胃平复许多。
他这才有心思关注其他。
这间屋子明显不是之前住过的,房间里也没熏着让他时常浑身燥热的异香。那些绵延的疼痛和屈辱令他食不下咽,日日不得安寝,此时,这些难言的苦楚似乎都顷刻远去了。
他舒服的几乎又要睡过去。
然而,很快他就从床上弹坐起来。
“醒了?”
——一个月来,最想听此时却最怕听见的声音。
九王姬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只鹤嘴汤壶,稍远处案台上还堆着看到一半的竹卷。她神色不豫,双眼再不像曾经看起来那样,仿佛阳光水纹般温柔平和,甚至,还能看见其中压抑的怒火。
“姬上……”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身体几乎立刻就要滚下榻来对王姬叩首谢罪,但肩膀却被按住了。
那只手也是僵硬的,似乎是它的主人强迫自己与他进行碰触。
男子的心一瞬间惶惶然。
“您,是厌弃侍了吗?”
君宁看了他半晌,转开眼睛。
“不,我只是在厌弃我自己。”
萧融雪表情顿时变得茫然,呆呆看着君宁,显然没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自量力。”
君宁转过头,油灯映着她的脸,眉眼温柔,唇角含笑,之前的怒气似乎已经消散。但萧融雪觉得,她却是不想笑的。
“你太好了,我配你不上,至少现在不行。”
她伸出手去,似乎想拍拍他的头,手却最终落到他的肩膀上。
“现在这个王宫,配不上你。”
“姬上曾说过,定要娶侍?”萧融雪滑下床,跽跪在软垫上,将手放在少女膝头。
君宁有些惊讶与男子的直白,在印象里,他一直是胆小羞怯的。不自在地动了动,她点头道:
“然也。”
“对姬上来说,侍是最适合的?”
君宁笑了。
“没错,你是最适合的。”
男子深棕色的眼睛仍像一只温顺的幼鹿,湿漉漉的,清澈的,几乎不含杂质。君宁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十几年来仍保持着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
明明之前那么惧怕,但她说不是厌弃他,他便真的放下心来,竟丝毫没想过那话是不是敷衍。她说的每句话都相信,只有怕给她添麻烦的时候,才会说一看就透的谎言。
透明的,美好的,仿佛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
他伏在她的膝头,只要伸手就可以得到。
上天,这是怎样邪恶的诱惑!
她推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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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编了一个本文的名录,等到这卷结束我先把前三卷的人物放上来,以后每卷结束在卷末更新一次,免得到后来人物多记糊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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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王姬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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