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那夜我怠慢你了。”君宁略显窘迫地说道。“虽然有些晚,今日就算你我真正的圆房之夜了。”
“诺。”
“……”
“……”
少女默默扭头。
然后,难道要先培养感情?从问名字开始吗?不,别傻了,影卫的名字还是刚刚自己给起的。那要问父母家乡吗?你对婴儿时期的自己还记得多少?或者谈谈冰原修行之旅?
老天……饶了我吧。
还有比这更傻的吗!
荒玉仍像尊雕像似的站着,不仅是他,其余三个“青铜少年”也没执行先退下的命令,反而像座雕像似的杵在那。
难道是影首回来了,这个“主人”的命令就不那么好使了?”
话说虽然屋里烧了炭火,但大冬天天裸奔还是挺冷的。万一伤寒了怎么办?
“你们几个。”她指了指三名非主流蒙面男子,“先都出去吧,我要和荒玉单·独·呆·一·会。”
三人机器人似的果然一同将头扭向他们的老大。
只穿了双鞋的老大淡定的点点头。
“下去吧。”
“——诺。”
影卫们的声音都偏暗哑,但听的出来他们还很年轻,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
二十岁……
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在罪恶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了。
深吸一口气,君宁抬头看向木桩似的少年。少年面无表情的回视着,半晌,略带困惑地歪歪头。
“过来吧。”
她以手扶额,以壮士断腕的决心道。
“诺。”少年平静地垂眼,双膝着地,深深的低下头。“请主垂怜。”
==========接糖2============
明月西沉,夜晚到了最黑暗的时候。
荒玉抱膝持剑,靠坐在脚榻上。他的主人似乎睡熟了,从锦被里露出一只小小的头,映出柔和的轮廓。微卷的长发披散着,从纱帐中垂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视线从少女脸上收回。
虽然腰有些酸软,但对他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与其去休息,还不如就这样守着她更让他安心。
男人一边留意着屋外的风吹草动,一边琢磨着剑技,床/技,还有一切说不定会对主上有用的技能。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床上的人挣动了一下。
他立刻警觉地支起身,眼睛在黑暗里寻找可能的威胁。
——没有?
再次确认几遍,他确定主人的不安并非来自外部的威胁。
将剑放在手边,荒玉危坐着,双眼紧盯床上的少女。
少女挣动一下后就再没了声响,仿佛又睡着了。
但他的身体越来越紧绷,就像随时要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拼命似的。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荒玉就这样倾着身子一动不动,足足守了一整夜。
忽然,那个一直安静睡着的少女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湿衣衫,她在醒来的那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双眼通红,仿佛溺水的人般拼命喘着气。
然而王姬的寝室仍是安静的,所有不该存在的声音都被禁锢在口腔。她浑身颤抖着,精疲力尽地闭上眼。
过了许久,少女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她松开手,茫然地看向纱帐外。
她僵住了。
似乎此时,那名少女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盯了半晌,终于,她动了动唇。
“水。”
荒玉麻利地倒了一盏温水,递给君宁。
接过喝了一口,君宁随后摆摆手。
“你下去吧。”
“主上,您梦见什么坏事了吗?”
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少女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
“你很大胆。”将头转向面容冷肃的影卫。“为什么这么问?”
“师父说噩梦说出来就会破解。属下无法进入您的梦中护卫您,至少希望不要梦想成真。”
“傻孩子。”君宁歪着头笑了,此刻她倒像还在孤儿院时般摸了摸荒玉的头。“你师父说的是尚未成真的梦,那个梦在未来。而我的噩梦早已成真了。”
荒玉并不是不理解对方的暗指,然而毫无作为却令他感到失措。
他像棵扎了根的树似的杵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君宁捧着水杯呆坐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荒玉,你知道我和太女殿下来襄原的路上,曾经遭过暗杀吧?”
荒玉神色一凛,点点头。
“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因为不用明说,能想着要杀太女的,也就那么几人。”
少年仰着脖子听得认真,这么看着真像根大木头。
“我要说的并不是我和太女,而是有那么一户人家。
有那么一户人家,他们很穷,穷的快要饿死,但还是收留了我们。我们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也没有留下什么足以引来祸端的线索。但我几日后再折返回来时,他们已经成了一地尸骸。”君宁手指摩挲着杯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室沉默。
“因为‘可能’啊……”君宁自说自话般接口道,“因为我们‘可能’路过,‘可能’向他们寻求帮助,‘可能’会留隐患,于是他们就死了。这甚至与我们是不是真的路过无关,只要在此时此地他们出现,那死亡就是唯一的结果。听起来很令人生气不是吗?不过即使这样在很长时间里我都不能追查这件事,或许是永远。我甚至还要和凶手的儿子,女儿成为夫妻,朋友,还要给那些或许是帮凶的人的后代讲关于他们的故事。因为不这样做,就会死更多,更多的,数不清的人。这对他们很不公平不是吗?他们可以说是我和长姐的救命恩人。”
君宁弯着眼睛,浅浅的笑着。
“我的良心大概早被狗吃了,如果还剩一点,也足够我做恶梦了吧。”
“如、如果是良心让您做恶梦,那都给属下不行吗?”
君宁愣了一下,随后失笑。
“说什么傻话。”
“那、那……”荒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那就当是属下杀的?然后您找属下报仇?”
“……”君宁扶额,“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这是我造的孽,当然该我自己背着。他们死了一家人我却只是做恶梦,你该骂我冷血才是。何况,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都足够我做一辈子噩梦了……”
君宁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荒玉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噩梦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噩梦之后,失去前进的勇气。”
手指穿过冰凉的发丝,君宁轻声道:
“以后做噩梦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在这里,就止步呢?”
纯净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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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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