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故意带离玄曦身边后,江清浅好不容易远离了太子,想独自欣赏几株罕见的白牡丹,却忽然听到身后花丛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她还尚未回头查看,一只黑猫便从牡丹丛中猛窜出来,直扑她而去!
江清浅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向后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摔倒。玄泓“突然”出现,像是等待已久直接箭步上前,伸手就要揽住她的腰肢。
“江姑娘当心!”玄泓声音急切,手臂已伸至江清浅腰侧。
然而江清浅却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侧身避开了玄泓的手,任由自己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她脸色苍白,气息急促,却仍保持着最后的得体“臣女无碍,多谢殿下关怀。”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转为关切:“姑娘受惊了,孤扶你起来。”
他再次伸手,却被匆匆赶来的玄曦挡了下来。
玄曦扶起江清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玄泓悻悻收回的手以及他失落的表情,心下顿时明了,这场意外怕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英雄救美”。
而被派去守着江清浅的楼玥也早已暗中观察到了,不久前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抱着黑猫藏在假山后。那猫目标明确,直冲江清浅而去,分明是皇后派人提前驯好,专为今日这场“意外”准备的。
玄泓动作倒是快,玄曦还没起身,他已经开始连声吩咐:“快传太医!都愣着做什么?”
说完又想要去搀扶江清浅,玄曦站定不着痕迹的侧身一挡,也扬声道:“殿下万金之躯,还是让臣女来吧,清浅姐姐身子弱,别冲撞了殿下。”
玄泓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浮起一层愠怒,像是被玄曦坏了什么好事,但面上依旧温和,语气也仿佛十分关心:“表妹有心了。只是清浅姑娘突然不适,孤实在放心不下。”
江清浅指尖冰凉,借着玄曦的力道微微站稳,声音轻得似一阵烟:“劳殿下挂心……只是受了惊吓,歇息片刻便好,不敢惊扰殿下雅兴。”
她长睫低垂,呼吸略显急促,玄曦能感受到她紧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在微微颤抖。
皇后这时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蹙眉道:“好端端的从哪儿冲出来的孽畜惊扰了江姑娘?太医随后便到让他们好生瞧瞧。”
玄曦立刻回道:“娘娘,清浅姐姐受了惊吓,臣女陪清浅姐姐回尚书府。”
皇后瞥玄曦一眼,见她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只能点头道:“去吧,仔细着些。”
玄泓似乎还想说什么,玄曦却已利落的朝皇后屈膝一礼,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玄泓温和的叮嘱:“若需什么药材,尽管差人来东宫取。”
玄曦头也不回头,只应了声“是”。
马车驶向宫门,帘子落下,隔开了那片喧闹。
江清浅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松了松,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轻叹道:“今日……多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倒是你当真是受了惊吓。”玄曦挪到她身边,顺手从暗格里摸出个小瓷瓶递过去,“喏,凝神香,闻一闻,压压惊。”
江清浅接过,唇角弯了弯,又很快敛去笑意:“太子今日,太过殷勤了。”
玄曦冷哼道:“何止殷勤?那牡丹丛里窜出来的黑猫,早不窜晚不窜,偏在你经过时扑出来,咱太子殿下还‘恰好’就在不远处,伸手就能揽住你。这戏码……我瞧着都嫌老套。”
她顿了顿,看向江清浅,“他是冲着你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你身后的江家。”
江清浅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我知道,父亲掌管国库,兄长又刚擢升了吏部侍郎……太子近来在朝中动作频频,需要助力。”
她抬眼看向玄曦,眼神戏谑:“可他未免太着急了些,巧言令色的伪君子。”
玄曦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只有对玄泓的厌烦,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语气也轻松了些:“我是怕你平日不怎么见外人,冷不丁被那位太子殿下这般捧着,万一真着了他的道可怎么好?”
江清浅睨她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些真切的笑意:“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么?太子已有好几位妾室,他这东宫热闹,我可凑不起。”
她将瓷瓶递还给玄曦,语气决绝,“他今日所举怕是想要通过联姻拉拢江家……江家已有明主,决不背弃。”
这话说出来便是明示了。
“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玄曦靠回软垫上,长长舒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宫里的人,心思都太重。今日皇后有意敲打我,太子又故意设局,真是片刻不得安生。”
玄曦望向车窗外流转的街景,声音又低了几分,“清浅,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还能躲个清静……我身在宗室,有些事情却避无可避。”
江清浅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有我的不易,你也有你的不易,但无论如何我们彼此明白就好。”
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静,玄曦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江清浅的聪慧清醒从来不需要她过多担忧。
马车在江府门前稳稳停住,玄曦刚掀开车帘就瞧见石阶上那个翘首以盼的纤柔身影。
江映雪裹着一件素色披风,在渐起的晚风中像一只受惊的雏鸟,眉头紧锁着来回踱步,焦灼的心情几乎要溢出那方寸之地。
车辙声未停,江映雪便提着裙摆急急迎了上来,目光越过正要下车的玄曦,直直落在后面的江清浅身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慌:“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没出什么事吧?”
玄曦转身虚扶着江清浅下车,对着脸色发白的江映雪宽慰一笑:“映雪别急,你姐姐好着呢,就是折腾了一天,有些乏了。”
江映雪这才稍稍定神,赶忙上前拉住江清浅的手,仔细端详她的情绪,可握住她的手却只觉触手微凉,心又提了起来。
“姐姐的手这样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切地看向玄曦,“玄曦姐姐,你快同我说说,宫里究竟发生怎么了?”
玄曦示意车夫稍候,三人走到门廊下相对僻静处,她看了看有些疲惫的江清浅,这才对江映雪压低声音道:“说来话长……清浅独自赏花时,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猫,直扑她而去。”
“猫?”江映雪惊愕地睁大眼睛,“宫里娘娘们的猫多养在自己住处,御苑里怎会有猫?还偏偏冲着我姐姐去?”
“蹊跷就在这儿。”玄曦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更巧的是,那猫刚扑出来,太子就跟算准了似的,立刻从三步开外现身,一个箭步上前就要伸手扶住受惊的清浅。”
江映雪倒吸一口冷气,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江清浅的衣袖:“他……他碰着姐姐了?”
“没有。”江清浅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语气淡然,“我避开了。”
玄曦冷哼一声,“那猫扑得蹊跷,他出现得更是恰到好处,这分明是设计好的一出戏,想借此与清浅牵线搭桥呢。”
话音未落,江映雪的脸更白了,声音发颤:“我就说姐姐深居简出,皇后怎么会突然盛情邀请……太子他……他怎么能……”
江映雪性子素来温和,此时又惊又怒,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完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上来。
江清浅反手轻轻握住妹妹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虚惊一场罢了,有郡主在,能出什么事?只是这事,确需尽快禀明父亲,好让家中有所防备。”
“清浅说得是,”玄曦接口道,目光扫过江府威严的门楣,语气笃定,“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忧心,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江家与我母亲是多年的交情,早已是一体共荣。太子今日之举,多半是试探,想看看能不能从你们这儿撬开一道缝。”
她顿了顿,冷笑道:“今日是我亲自将清浅带离那是非之地的,这本身就已经向宫里宫外表明了长公主府的态度……我们的人,绝不会让外人轻易染指。玄泓想从江家女眷身上打主意挖我母亲的墙角,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
听到这里,江映雪那点强装多年的温婉人设彻底绷不住了。她性子虽柔,却最是护短,尤其见不得有人算计她视若珍宝的姐姐。一想到太子竟敢将这般龌龊心思动到姐姐头上,那股后怕瞬间转化为熊熊怒火。
“他怎敢!他怎配!”江映雪气得脸颊绯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了,“我姐姐是九天明月,是昆仑山上的雪莲,心思澄澈!才华横溢!平日里连我们说话大声些都怕惊扰了她!太子他……他东宫里那些莺莺燕燕还少吗?竟也敢把主意打到姐姐头上,想用这等下作手段来攀扯江家!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特……”
江映雪想骂人可后面几个字怎么都生不出口,眼圈都微微泛了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
见她这难得失态的模样,江清浅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方才在宫中的紧绷感倒是散了大半。
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好了好了,瞧把你气的。我这只‘天鹅’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为那种人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
江映雪被姐姐这么一安抚,满心的火气才渐渐平息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仍小声嘟囔:“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玄曦看着这对姐妹,心下微软,也笑道:“有映雪这般护着,看谁还敢欺负你姐姐。人既平安送到,我也该回去了,母亲还在府里等着我回话呢。”她说着,朝江清浅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江清浅会意点头:“今日多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玄曦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驶离。江清浅握着妹妹的手,柔声说:“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凉。”
夕阳的余晖将姐妹二人的身影拉长,映在朱红的大门上,温暖而静谧,仿佛将今日的所有风波都隔绝在了门外。
马车碾过青石街,玄曦靠坐车内,指尖轻揉额角,窗外暮色沉沉,檐角风灯在帘隙间投下晃动的光痕。
“今日牡丹园里那只猫,”玄曦揉着眉心,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你看清是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的么?”
楼玥压低声音:“奴婢暗中跟着江大小姐时,看见一名小太监行踪诡秘,蹑手蹑脚的抱着猫隐于假山之后。待江大小姐经过,那猫便如同得了指令般,倏然窜出直扑向她。其行动之有素,时机拿捏之精准,绝非偶然,怕是有人早已设下此局,只待请君入瓮。”
玄曦闭上眼,只觉烦闷,皇后这番算计,既想试探江家态度,又想让太子趁机亲近培养感情,一石二鸟,当真步步为营。
“皇后利用完那只猫怕是不会留它性命,找个机会把那只猫带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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