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蘅却仿若没有发现自己的倨傲,懒懒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
可这样的漫不经心落在孟玥眼中,却越发让她羞恼了。
不过想到几日后便是母亲的生辰,想到到时候裴蘅定会被母亲迁怒,她心中的怒火便消散了许多。
她最了解裴蘅不过,她这些年满心想得到母亲的喜欢,只碍着这个,她便别想这样得意。
等她回去,定要在母亲面前给她上上眼药,这样,她就不信生辰宴那日,她成不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这么想着,她柔声转开话题道:“蘅姐姐,三日后便是母亲的生辰宴了,姐姐给母亲绣的那万寿图,要我说啊,这剩下的大可以交给宫里的绣娘来完成,姐姐没得为了这个,再伤了身子。”
话音刚落,却见裴蘅噗嗤笑了出来。
裴蘅若是没记错,上一世的孟玥,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那个时候,还因着万寿图自己没能亲手完成,心里忐忑不安,害怕母亲觉得她失了孝心。可想到外祖母差人看着自己,不让自己再动一针一线,孟玥又这般宽慰自己,她便没有多想,把万寿图交给了宫里的绣娘。
她浑然不知,等待自己的竟然是那样的难堪和羞辱。
想到这些,她目光直接便向孟玥看去,似真似假道:“便依妹妹所言吧。”
听她这么说,孟玥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裴蘅岂能看不到她的嘲讽。
正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郡主,小王爷和镇国公世子爷今个儿入宫来了,这会儿刚从太后娘娘屋里出来。”
谢钰竟然入宫来了?
裴蘅虽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的会见到他,可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她还是不由身子一僵。
裴蘅没想到的是,只这出神的功夫,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传来男子的谈笑声。
裴蘅如何能不知,谢钰和小舅舅定是听说自己病了的消息,过来看自己了。
孟玥并没有注意到裴蘅的异常,她一听着小舅舅和谢钰入宫来了,心中便满是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这样关心裴蘅。
小舅舅奉太妃娘娘往金陵祭祖,谢钰则奉旨往西北去,两人都才刚刚回京,就急着来看裴蘅了。
裴蘅到底有什么好的,她不过是仰仗外祖母的怜惜罢了,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担心她。
这么想着,她不由暗暗打量着面前的裴蘅,只见她一身浅粉色金丝褙子,同色月花裙,因为大病初愈,并未怎么上妆,乌黑的头发只简单的挽起,可这样的裴蘅,却是那样的耀眼。同样都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可比起裴蘅,她却只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小舅舅和皇舅舅眼中,似乎也只看得到裴蘅。
裴蘅才没有心思去理会孟玥的嘀咕,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见到谢钰,裴蘅倒是想找个借口避开,可这样的话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一直都记得,上一世,自己在他怀里死去,那紧紧搂着她的双臂,满眼的措手不及和绝望,她努力的想安慰他,可惜,身子虚弱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后来有没有娶裴仪呢?
重生归来,裴蘅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却不料,谢钰却这么快就入宫来了。
很快,谢钰和周陵便进来了。
没等裴蘅开口,孟玥便强撑着嘴角的笑意,故意看这周陵,打趣道:“小舅舅,上次玥儿生病,也不见小舅舅这么急着来探望呢。小舅舅这样偏宠蘅姐姐,小心玥儿心里泛酸。”
孟玥面上笑意嫣然,可私心她是瞧不上周陵这个小舅舅的。
秦太妃当时不过是颐春圆的美人,若不是肚子里有了遗珠,这会儿不定早就殉葬或者在庵堂青灯常伴。
可虽是瞧不上,她还是有些讨好周陵的心思。
这阂宫内外都知道,皇舅舅很是看重小舅舅这兄弟,外祖母也很是偏宠小舅舅,她自然想想着法子得了小舅舅的眼。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她想抢走小舅舅对裴蘅的独宠,反正只要是裴蘅有的,她总想着抢过来。
孟玥的话音刚落,周陵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了一个匣子出来。
孟玥瞧着眼前的黑漆雕花匣子,故作撒娇道,“小舅舅。”
等到她瞧见匣子里装的七彩陶人,却不由有些兴致缺缺,却还是装作乖巧懂事道:“我记得蘅姐姐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不如让蘅姐姐先挑吧。”
裴蘅见自己被点名,终于回过神来。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钰,可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老天爷让她重生一世,那么一切就慢慢来吧。
想通这些之后,她敛了敛神,伸手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笨拙可爱的陶人,道:“真可爱。”
话才说完,便见周陵一副受用的样子。
孟玥瞧着眼前这一幕,却是不舒服极了。
这边,谢钰瞧着眼前消瘦了许多的裴蘅,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裴蘅自然也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了,暗暗定了定神之后,她抬眸看着谢钰叫了声:“钰哥哥。”
上一世,自从她被谢钰救下之后,外祖母便经常召他往宫里来,又因为谢钰比她长了三岁,所以便让她叫谢钰一声钰哥哥。
起初她还不愿,她长这么大,除了几个皇子表哥,可从未叫过别人哥哥。
只是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习惯了这样叫他。
或许是他总是瞅着机会哄自己开心。
也或许,是因为他总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吧。
可是重生一世,想到自己上一世和谢钰的纠结,她这声钰哥哥便叫的有些心虚。
所以,根本没和谢钰对视几秒,她便急急避开了。
裴蘅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她落在谢钰眼中,却是不由让他想起受惊的小兔子。
不由得,他紧紧攥紧了手,嘀咕道,难不成是自己方才脸太臭了,把蘅儿给吓坏了。
可不致于啊,蘅儿除了对着长公主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受任何委屈的。
哪次不是和她没大没小,嘴上叫着钰哥哥,可若自己不小心惹了她不开心,她能直接让宫女把自己赶出去。
还好,周陵和谢钰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两人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镇国公世子,可到底是外男,这样长时间呆在后宫,也有些不像话。
等到两人离开,裴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孟玥也不想继续在裴蘅面前演戏,也离开了。
屋里便只留下裴蘅和秦潋两人。
秦潋和她自幼要好,这个时候,终于是难掩担心道:“郡主,您和世子爷可是闹别扭了?”
裴蘅听着,顿时失笑,“没有。”
听她这么说,秦潋却是愈发奇怪了,若是没有闹别扭,怎么方才郡主和镇国公世子之间的气氛那么奇怪。
裴蘅此刻却没有时间和她解释这些,她笑着召了宝莘上前,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句。
宝莘闻言,满是惊讶,可也没说什么,便缓步退了出去。
秦潋愈发奇怪了,总觉得今日的郡主,怪怪的。
便是方才和孟姑娘在一起时,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往日里,孟姑娘每次入宫,郡主总有收不完的话和孟姑娘说。可刚刚,若是她没有看错,郡主对孟姑娘却是很淡漠的样子。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就消散了。
许是她多心了,郡主大病初愈,说不定只是缺了精力也是有的。
却说孟玥才出了慈宁宫,长长的宫道上,她满是讽刺道:“我看那裴蘅便是个眼皮子浅的,小舅舅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陶人,她竟还当作宝了。”
见姑娘说的这般直白,丫鬟长瓶忙开口道:“姑娘,这宫里人多眼杂,您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去了,可就麻烦了。”
孟玥冷哼一声:“怕什么?何况我有没有说错,小舅舅那样宠着裴蘅,不就是想借此讨了外祖母的开心,那秦潋也是,一副不争不抢,温柔无害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恶心。”
“还有那谢钰,一个过继的嗣子,不过就是当初救过裴蘅,才得了外祖母的眼,得以时常出入宫廷。可他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见着我时从来都没有该有的恭敬。”
孟玥越说越气,长瓶听着她的抱怨,却是暗暗叹息一声。
自家姑娘到底是气不过自己没有郡主的封号,所有才愈发掐尖好奇,觉得小王爷和镇国公世子爷怠慢了她吧。
可她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盼着长公主殿下能早日为姑娘请封郡主,这样,姑娘许久不会这样喜怒无常了。
长长的宫道上,长瓶正暗自嘀咕着,却在这时,一个宫女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扑通一声便跪在自家姑娘面前。
等看清来人竟然是郡主身边侍奉的宝姒姑娘时,长瓶瞬间就愣住了。
宝姒却是哭哭啼啼道:“二姑娘,求您救我。奴婢不要一辈子呆在浣衣局,还请姑娘大发慈悲,允奴婢在姑娘身边侍奉吧。”
这样哭哭啼啼的,如何能不招惹了宫女和太监们的侧目。
孟玥气的险些跳脚,厉声道:“你这贱婢,在胡说什么!”
宝姒却哭的更厉害了,就和疯了一样:“二姑娘,这些年奴婢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求您怜惜奴婢一次吧。”
说到后来,她直磕头道:“求姑娘怜惜奴婢。”
孟玥几乎是被气糊涂了,一脚便朝她踹去,不料,宝姒却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慈宁宫里,薛太后正和秦太妃聊着金陵祭祖的事情,总管太监郑安却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等薛太后听说,宝姒被孟玥一脚踹的吐了血,当场毙命,薛太后再忍不住,猛的一拍桌子,“这孽障!竟敢这样不知所谓!”
薛太后老了,可她并不糊涂,昨个儿宝姒才被外孙女罚到了浣衣局,今个儿竟然就偷偷摸摸离开浣衣局,跪在孟玥面前,薛太后便是再愚蠢,都恍惚过来了,这宝姒,根本就是女儿安排到宫里来的。
想到这个,薛太后脸色瞬间更白了。她自以为当初自己精挑细选,选了宝姒这几个宫女在外孙女身边,却从未想过,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秦太妃也瞬间恍惚过来,神色也是凝重极了。
而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在后宫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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