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已修)

见周意映有了动静,柳凛风这才坐到了床旁,大概仗着她看不见,伸出的手在她面前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理了理她额前略微凌乱的发丝,比起相见时的枯草现已经亮丽不少。

只是脸色的灰白没有多少改变。

“我知他伤你很多,我会把他抓来见你,你耐心等等,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周意映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语气有些轻柔,就像小时候父亲哄她时一样,只是不是很熟练,听起来有些僵硬。

这番操作让她是有些诧异的,甚至连柳凛风的手都没躲掉,任由他越逾的动作。

这么多年来,关心她的人一一离去,她连述说都无处可说,柳凛风让她想起王府里的日子,硬下的心终究是软了软,无声的泪水就这样落到了被褥上,砸个粉碎。

“别哭了,眼睛还没好。”

见她哭了,柳凛风抬手替她擦拭,他的手上多了好多老茧,应该是练武弄的。若是他底下的兵看见了大概会惊奇,因为他们从来没看见过景南王对谁有这样的温柔耐心。

临走前,周意映突然拉上他的衣角,感受到他回头看自己,颇为忐忑不安,但还是说出自己的请求:“请你一定要夺回皇城,哪怕是为了爹爹。”

这个请求她藏着心里许久,对于柳凛风来说可能有些冒昧,算得上**裸的利用,毕竟一个伤他多年的人的请求只会惹人发笑,周意映当然明白,所以主动谈起已故的父亲。

对于柳凛风来说,那是皇城唯一对他好的人了。

她感受不到柳凛风的动作,好像过了许久,她已经放弃了,主动松开扯他衣角的手,可刚放下,一道温热的掌心将她冰冷的手握住。

“好。”他嗓音低沉,好像在忍耐什么,但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能让她欣喜若狂。

六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柳凛风胜利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也传进了周意映的耳朵里。

他赢的很利落,先是在战场上一箭射掉了李蔚的头冠,后生擒了他,领军占领皇城,一跃而起成为鲁地最大的藩王。

而这两年的时间里,她的眼睛在名医们不懈努力的治疗下终于有了起色,现在已经能拆绷带见人了。

站在院子里,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瞳孔里,她不适应地眨眨眼,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与李蔚相见是在重回皇城的第三日,柳凛风将四方诸侯打的服服帖帖,鲁国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夺回皇城之后,她被安置在宫中,前朝之事皆由柳凛风一手打理,所以他派人请她去金龙殿时是有些疑惑的,那是鲁国历代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也是她小时候长待的地方。

幼时正逢北疆战乱,她的父亲城南王用兵如神,奉旨领兵前去平叛,失去母亲又年岁尚小的她经受不起北疆苦寒,被托付给她的亲舅舅太宣帝周翡,记事起她就是在皇宫长大,也是被太宣帝亲自带大的。

太宣帝勤于政务,整天坐着案前批阅奏折,她则在旁边安静地待着,面前摆着各地上供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供她所玩,偶尔批阅累了便休息片刻同她玩耍一番。

他是个称职的舅舅,把她养得很好,甚至有些过分溺爱,她那时在京城很出名,出名的蛮横。

十七岁时,她救了一人,他许下诺言,待他金榜题名便来报答,她没当回事,却在几月后看中当时风头正盛的探花郎李蔚,没曾想竟是同一人。

少年鲜衣怒马,她一见倾心,求得圣旨,两人婚后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可好景不长,在她婚后第三年,父亲战死沙场,舅舅自刎殉国,姑姑含恨而终,鲁国名存实亡,百姓流离失所,她从尊贵的郡主变成了阶下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好夫君。

本来以为是两心相许,到头来全是阴谋算计,枕边人是如此的可怕,日日甜言蜜语麻痹她的意志,在背后捅最深的刀子。

“姑娘,请。”

侍女将她惊醒,周意映回过神,她已到殿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殿里布局如常,也有熟悉的龙延香的气味,她甚至能想到太宣帝在此评阅奏折的样子,可终究不同,那人坐在她舅舅常坐的位置,身着紫袍,头戴玉冠,面容俊俏,颇有君王之姿,京中百官愿举他为皇,可他始终不愿称帝。

察觉的她的脚步,柳凛风在处理案上的军报,没抬头看她一眼,最近边境暴乱,他已经忙了好几日,脸颊都有些消瘦了。

站在这个地方她是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周意映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的昭阳郡主。

她张嘴:“你找我何事?”

“带他上来。”只见柳凛风抬起头对旁边站立的副将吩咐。

副将行礼退了出去,没过多久押进来一个囚犯。

被绑的死死着,发型杂乱无章,一身囚衣,脸上满是胡须与灰尘,还有些细碎的伤口,那人低垂着头,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可周意映一眼就认出了他,即便她眼疾未愈。

那人是李蔚,她爱了那么久,却害了她一辈子的李蔚。

“李,蔚。”

她将这两个字一字一顿念的很重,声音带着微微颤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是一场梦。

跪在地上的人这才抬头望她,那张脸颓废不堪,早已没了当年的精气神,那双周意映最爱的凤眼里晦涩如墨,在看到她是有些发亮。

多么相似的场景,和当年在地牢时一样,只不过她们这次换了身份,真是讽刺啊。

周意映今天穿的一件红裙,配上她昳丽的样貌,张扬得厉害,走到他面前就像盛开的玫瑰,艳丽且带刺。

李蔚大概没想到能再见到她,还有些惊讶。他想站起来,可侍卫紧紧押着,看着面色如霜的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意映?”

她嗤笑一声,嘴角上挂着嘲意,她还以为李蔚已经忘了她,那几年里她不止一次的听到,李蔚风流倜傥,引得贵女投怀送抱。

昔日的山盟海誓还在耳边回荡,那些伤人的画面她也不曾忘记。她突然掐上他的脖子,将他扯起来,凭她现在这个虚弱的身体光说这番动作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年少时跟爹爹学过武,只是还未精通便遇上李蔚。他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她便放弃了习武,专心琴棋书画,可惜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李蔚有些错愕,没想过那双眼睛里有着恨意滔天,那包含爱意的眼神他再也不会看见了,周意映现在这张脸在他眼里就像恶鬼,随时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四年前,你在皇宫害了舅舅,杀了我姑姑,你怎么敢喊我名字的?你知道吗,一听到你喊我名字,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你这个窃国小贼,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看到李蔚的第一眼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无时无刻都在悔恨,悔她为何要救他,她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却用鲜血来“报答”,恨她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一腔真心喂了狗。

“呃,意映,你放手……”

李蔚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惊住,随即反应过来想要拉住她使劲的双手,却因被捆住无法施展。

他狰狞的面容让周意映感到痛快,他的声音不像当年那般温柔,大概因为长期不说话让他喉咙嘶哑了许多,现在被周意映擒住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遥想当年,新晋探花郎与倍受宠爱的郡主,和话本子里的场景一样,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大家都赞叹是天作之合,她也以为是真的,可惜镜花水月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也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在她折磨李蔚时,柳凛风终于停下手中的毛笔,隔着珠帘,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周意映身上,看着她略微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他起身朝她走来,“怎么不多穿些,你受不得冷风。”

周意映身上一重,是柳凛风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披风上还带着余温,她的手顺势一松。

李蔚就这样狼狈地倒在地上,脸色涨红,捂着喉咙喘着粗气,他差点就被掐死了。

“成王败寇,你要怪就怪周翡没那个本事!他难道不是杀了自己亲生父亲才得到的王位吗?既然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李蔚缓了过来,艰难地起身,口中的话让周意映觉得无耻。

两人相对,她才注意到那张脸沧桑不少。李蔚本就比常人高上许多,看向她时一双凤眼阴狠锐利。

周意映不愿仰着头看这个人,索性踢了他一脚,让他跪于地上。

对于他口中的‘成王败寇’嗤笑一声,说得好声轻巧,他若是堂堂正正也就罢了,可他那下作的手段凭什么这么说,她只觉得作呕。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周意映突然笑了,争了这么久还不是成了阶下囚,她以前怎么就看不出他是如此让人厌恶,“成王败寇,那你现在不也跪在我面前了,你满意吗?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你还是跪在我面前。”

李蔚就这样被迫跪在地上,盯着他曾经的,不,应该就是妻子,他们从未和离,她名义上依然是他的妻子。

这样想着,他露出嘲讽的笑容,尝试惹怒面前的妻子:“是我技不如人,不过我是输了给他!你,不过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让他失望的是,周意映没有因他的话而暴怒,反而挑眉,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可你最不放在眼里的,才是决定你生死的人。”

“你以为你还像以前一样不可一世吗?我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李蔚对上她的冷眼,忽略头皮的刺痛,嘴上也毫不留情,“那你杀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杀,难道是心里还有我,那你可真贱啊!”

“啪!”“啪!”

他脸颊出现两道红印,偏着脑袋,阴狠的目光好像杀了周意映。

可当他触及那双眼睛时,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在作祟,在那双眼里他李蔚永远比不上她,好像是个可怜虫要靠她施舍才能度日,他平生最恨别人这样看着。

面对李蔚狠毒的眼神周意映没有半分害怕,“我心里当然还有你,我无时无刻都想让你千刀万剐,想着你可千万别死在别人手里了。”

她将手放在李蔚的脸上,语气温和,好似情人间的低语,李蔚想偏头躲过去,可她狠狠抓了下去,三道血痕霎时间出去。

他脸色大变,大喊:“毒妇!”

试图挣脱麻绳,可惜徒劳无用。

周意映轻笑一声,又将他头发扯住,那张恶心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她是毒妇,那他自己呢?

她们曾经情深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开口,倒怕伤不到彼此。

她现在在李蔚眼里像个复仇的女鬼,面容是说不上来的阴冷,轻声朝柳凛风问道:“有刀吗?”

柳凛风从袖口处拿出一柄短剑递给她,“短剑可以吗?”

“可以。”

看着李蔚不断挣扎后退的样子,周意映眼神渐冷,短剑的锋利的剑身也露出一丝寒光,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李蔚红涨着脸,好像在强撑着不出声,刺入腹部的伤口很深,周意映还在里面搅了搅,他瘫在地上喘着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可她没理会儿他仿佛要吃了她的眼神,又将剑身往里刺了刺,要不是只剩下剑柄她估计还能刺得更深,自顾自地说道:“第一剑,是因为被你牵连的百姓,没有你,他们本不该受如此遭遇。”

鲁国强盛多年,是实打实的大国,现在因一次谋反而流民无数,多少人露宿街头,死于非命,李蔚你的私心害了这么多人,你夜里睡觉的时候不怕他们来追魂索命吗?

“第二剑,是祭奠我死去的舅舅,姑姑。”

这次刺向了他的右胸口,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闭眼躲过了血液的突袭,眼前的画面和当年的画面重叠。

太宣帝那封绝笔书,到死前都想着她,千错万错都是李蔚一人的关系,让她不要自责,这些与她无关。

可是不怪她又能怪谁呢?

舅舅啊,是她引狼入室。

是她自作自受。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啊,为什么她种的因,却让别人受果?

“第三剑,是替我无辜的姑姑与侄儿报仇。”

她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姑姑是个极好的皇后,待人宽厚,对她疼爱有加,临死前都会惦记着她。

侄儿也才刚出生,却要饱受痛苦。

“最后一剑,为了我自己,错的是我,可罪在你。”

“意映,我们到底多年夫妻,难道这些都不做数了吗?”

李蔚见她要刺下去,突然出声,他已经坚持不住了,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一片,他眼角带着泪,好似不相信爱他入骨的妻子会这样对他。

修了一下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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