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遗忘的秋千被铺了层外袍,周意映顺势坐上去摇了摇,长久不用的麻绳有些晃晃悠悠,好像下一刻就要断裂。
荡得正高兴的周意映没在乎,或许就算摔下去她也不会怕,鹅黄色的纱裙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发间步摇随风而动,夹杂着悦耳的轻音。
这让她忍不住哼起儿时柳墨梅哄她的童谣,尘封在旧日的记忆纷至沓来,随着曲调婉转悠扬,引得一旁顾着饮酒的周亦朝瞧了一眼。
周意映喜欢荡秋千,享受着飞翔的感觉,如果如同古书中的仙人一样就更好了,可她一介凡夫俗子,比不得先天之人。
看着渐暗的天际,周亦朝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玄色的金丝外套脏兮兮地搭在秋千上,他没怎么在意,而是将坐在秋千上的周意映拉起,还体贴地拍了拍她肩上沾染的灰尘。
颇有一点照顾女儿的感觉。
最后,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开口,“你要回去了,不然城南王该担心你了,到时候可是满宫的人都在找你。”
周意映当即便拉住他,连发丝在眼前纷飞都没顾上,“你不回去吗?”
“不喜欢当然要躲着,没人在意我的。”
轻轻扯出她拉住的衣层,将她推向外,周亦朝从头到尾都温柔得吓人。
“小意映,人心隔肚皮,你可不能把自己卖了干净。”
这话里有话,可一时间她也不能和其他连起来,只能沉思片刻,说实在他今日实在有些奇怪,大概念及亲近之人总归有些不一样。
见他依然留在了那里,周意映抿了抿嘴,也只好先行回去,免得被他说中了,让人笑话。
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她心中暗中想着周亦朝太小题大做,这个时候他们一群人应该正开怀哪能顾及到自己。
在经过拐角处时被一个莽撞的宫女撞了个满怀,她只感觉胸前一凉,低头看去,原来是宫女手中的茶水全部倒她身上了。
鹅黄色的裙子粘上片片茶叶,茶渍也晕染了一大片,这件裙子是周意映比较喜爱的一件了,在今日换上也是因为柳宴,毕竟她已经想了他很久了。
最近入宫的宫人也太慌手忙脚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郡主饶命啊!”
她话还没开口,那宫女只瞧了一眼便慌忙跪下,额头顷刻间就磕红了,生怕周意映说出什么狠毒的惩罚。
对于这种事后才补救的行为,她已经不想看了,拍了拍胸前残留的茶叶,一股味,让她心烦意躁,当场就想发作。
看着稀碎的茶具和脏了的衣裳,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对劲,压抑住内心的不悦,这里离冷宫不远,也没什么妃嫔要侍奉,那这个宫女端着热腾腾的茶水往这边走来是为何?
总不可能是给周亦朝的醒酒茶吧。
又见这跪下的宫女还有些过度紧张,原本就怀疑的心就更加确定,“你哪个宫的?”
“奴,奴婢是三公主宫里的。”宫女哽咽着,身体一抖一抖,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眼底尽是绝望。
“三公主?那你不跟在她身边跑到这来干嘛?怎么,她周安言闲着没事往冷宫窜?”
一连好几个问题冲向这个宫女,可是她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拼命磕头。
粘连在胸口的湿衣实在让人感到不舒服,她扯了扯,一和周安言挨上就没什么好事,“毛手毛脚,在这跪两个时辰,等下找你宫中总管按宫规处理,算了,直接离宫吧,宫里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奴婢知道罪无可恕,请让奴婢先前给郡主更衣,以安奴婢的心。”
宫女一下子慌了起来,本来结结巴巴的嘴巴快了起来,脸色煞白但是碍于身份地位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颤抖着嗓子。
“不需要。”她直接拒绝,准备离开。
但那宫女大着胆子拉住她一片衣角,哪怕知道可能是万劫不复,强装镇定着语气。
“可郡主您这样回去也会让陛下娘娘甚至王爷担心,不如先随奴婢换件新衣,到时候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您就让奴婢为自己所作所为做出弥补吧。”
“放肆!周安言宫里的怎么和她一个性子,本郡主说了不需要,怎么想忤逆本郡主不成。”
这话惹恼了周意映,也下手也没了轻重,一脚踹开上扯着她衣角的手。
那宫女被踹到一旁也不敢松手,忍着疼痛道:“奴婢不敢!”
“知道不敢就闭上你的嘴,不然让我给你缝上,是不是最近本郡主态度好些了你们就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等会我会和周安言好好谈谈她是怎么管教宫中人的,要是不会我不介意帮她。”
见踹不开,周意映心中更是不满,只恨没带武器,否则怎么会这同这种人纠缠,将宫女用力扯开,还因为动作幅度的巨大让人倒向那堆茶具碎片。
“郡主!公主知道会打死我的,求求郡主救奴婢一命吧,奴婢愿做牛做马,求求了,奴婢死没关系,可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没人照顾,他已经失去一个姐姐了,不能失去第二个姐姐了。”
即使伤口深而见骨,那宫女还在苦苦哀求,甚至就着碎片磕了下去,血顺着额头流向下颌。
本来周意映已经转身,听见她说的话一顿,“姐姐?”
见到周意映停了下来,宫女连忙解释:“奴婢姐姐在金龙殿侍奉,前些日子因御前失仪被处死了。”
这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去见太宣帝那天被拖下去的有些好感小宫女,忍不住弯下腰抬起眼前宫女的头。
“抬头。”
那宫女依言照做。
仔细瞧去是和那天的小宫女有几分相似,一样圆圆的眼睛,磕破头的形象,原本要离去的心思歇了一丝。
虽然知道太宣帝迟早要寻个理由除掉贵妃派来的人,但若是因她故,难免有一丝愧意。
不禁喃喃自语:“原来她是你姐姐。”
声音小得可怜,跪着的宫女没听见,只能挂着眼泪默默哭泣。
“行了,走吧,今天的事本郡主不会和周安言说的。”
一把拉起宫女,脸上虽不善,但没了刚才的厌烦。
见那宫女还呆呆站在原地,语气又带着些命令,“怎么不是说要给本郡主换衣服吗?杵在那干什么。”
“是,多谢郡主开恩!”
宫女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替周意映带路。
领着的路周意映很熟悉,但她只是看着宫女乖顺地在前面带路没说一句话。
在进某个小殿时,见到燃着的香炉,留了个心眼。
“你先出去吧,本郡主自己换。”
“是。”宫女缓缓退出,背着门的周意映并没有发现那宫女在关门前犹豫的神色,只听见关门声才解了外杉。
她身上还带着丝丝茶香,虽然不悦这泼满身的茶水,但这茶香却很好闻,散发着淡淡清香,却又带点她从未闻过的气味。
在她准备继续解衣时,屏风里传来了响声。
像是某种重物倒地的声音,她立即披起外衣,还没等她整理好,眼前窜来一个黑影,身形并不宽大,反而有些瘦弱。
她想侧身躲过,却感觉四肢有些虚软,提不起力气,只能强行滚到一旁,但显然症状不止于此。
眼前视线开模模糊糊,浑身只感觉升起一团火,想靠近眼前朝她而来的男子。
她被下药了。
周意映第一时间想到。
还没等她离开,胳膊被人一拉,整个人陷入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她想挣脱出去,但全身无力,一种恐惧由然而生。
什么药效这么快发作?
在挣扎间,她被推倒在地,清脆的步摇声在耳边响起,混浊的脑子终于想到利用周亦朝给的步摇。
一手抵着身上沉重的男子不让他如意,一手颤颤巍巍取下那支步摇,凭着还算清明的思维想起柳宴以前教过的防身招式。
在那只手抚上她脸颊时迅速抽出头上的步摇重重刺去,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她下手太快了,那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就倒在了一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周意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攥得紧得的步摇滴着血,她颤抖身体,胸腔内的心脏砰砰直跳,忍着药性推开压着她身上的人。
靠近才发现,被她伤着的人竟是荣巽,他怎么可能在这?
通红的脸颊表达着他也中了药,难受地捂着流血的脖子,在地上蜷缩着,气息也略感微弱。
后宫重地,外男不能随意踏足,但如果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有人帮助的话却极容易了,想到那个一直撺掇她换衣服的宫女。
这一刻,她串联起来了。
这是周安言想破坏与荣巽的婚约使的昏招,她参入其中,太宣帝就绝对不会再将同意这个婚事。
既然如此,那周安言应该马上让人找过来了,她不能在这多待,不及去多想,害怕撑不强烈住药性在他人面前失态的周意映拽起落在地上的衣裳连忙逃了出去。
头晕目眩的状态让她一路上跌跌撞撞,幸亏皇宫里的路她已经倒背如流了,寻了个隐蔽处,是以前同周容钰捉迷藏经常躲的地方,狭小的空间让她靠着冰凉的石壁缓解药性。
体内燃烧的火一直降不下来,她压抑着脖颈处都出现了青筋,身体完全支撑不住狼狈地半跪于地,如果有铜镜她就能知道此刻的脸有多红。
脑中意识越来越混浊,喘着粗气甚至有些缺氧,凌乱的发丝沾着汗水随着脸庞流向领口深处,内心迫切渴望得到疏解。
这个想法让她害怕,忙咬住自己的虎口,又用另一只软弱无力的手掐上大腿,强烈的疼痛才能让她有一瞬的清醒。
在这期间她想到了很多,前尘种种在眼前如繁星掠过,在见到那个人时钻心剜骨的疼痛自上而下。
她绝对不能屈服于此,她大仇还未得报,还没改写一切,她不能认输,绝对不能。
但她还没摆脱药性的危机,灵敏的耳朵就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越靠越近,让她忍不住紧咬虎口不发出一点声音。
开盘!猜猜是谁?
(修了一下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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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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