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是认识这张脸的,而且记得很清楚。
应该说在京城里混,没人不知道周意映,若是不认识她,要么是常年不出门,消息封闭;要么刚来不久,不懂京中格局;要么身份差距,不足以认识这些王孙贵族。
周意映少时喜爱出门,马踏街道是常有的事,遇见不顺眼的便一鞭子下去,运气好的,受点皮肉之苦,运气差的,那恐怕就出不了门了。
大部分时间里,她看不顺眼的都是些沉迷酒肉的纨绔子弟,虽然她自己也挺纨绔任性的,平民倒没几个,应该说平民都入不得她眼里。
一见到自家郡主探出头,楚楚就跑了回去,蹙起眉头递上还有些红的手心,拉着声音可怜巴巴地告状:“郡主~你看他们,奴婢手都被打红了。”
瞧了眼楚楚的手心,她抢过一旁马夫手里的鞭子,指向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夫妻俩,发出一声嗤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出门几日,什么阿猫阿狗就敢往我身上凑,还敢打伤我的婢女。”
说罢,一鞭子甩了过去,男人没想到她真敢打,躲都没来得及,就这样吃了重重的一鞭,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一下子就把离得近的女人吓住了,抱着孩子往后移了移,生怕周意映注意自己。
“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楼上的男人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消失在原地。
被抽了一鞭子的人没了之前的凶样,瞳孔中流露出恐惧,扯着破嗓子大喊:“杀人了,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当街行凶!”
这次,没人再指指点点,只觉平常,没有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得罪权贵,陆陆续续散开,只留下在地上翻滚的男人。
“这不是小意映嘛,可真巧,这京城不大,我们每次出门都能碰上。”
那欠揍的语气,以及眼前的亮色,周意映不想都知道上谁。
想及周安言临死前说的话,冷笑的弧度压了下去,对周亦朝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探究与审视,可惜周亦朝还是一脸笑意,青色华袍将他衬得清贵,对咄咄逼人的质问也没有恼意。
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周亦朝眼中划过暗光,又揶揄道:“原来小意映都是这样游玩的呀,真是别出心裁。”
说实在,这也不是周亦朝第一次这样说了,她也早习惯了,只是顾着周安言的话,没和他怼下去。
“我劝有些人别管这么宽,一个两个都招人厌烦”她又指了指两个侍卫,“你们把这两个人带走,按规矩来办,回府。”
将马鞭重新丢车夫,也不管周亦朝是如何,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柳凛风靠在一旁休息,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犹豫一会儿,他问道:“郡主和瑾王很熟吗?”
外面发生的事他当然一清二楚。
记着他先前的行为,周意映随意地呛了一句:“和你差不多吧,半生不熟。”
柳凛风不说话了,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大部队终于开始流动,周亦朝侧身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盯着马车越来越远。
沉默在车内蔓延,车轱辘转着,没有拦路的人,一眨眼就到了。
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落在地上顷刻间化为水渍,楚楚拿出了放在马车的伞,想替她们遮挡。这次先出来的不是周意映,而是柳凛风。
冷着张脸,毫不拖拉地出来,因为动作幅度而卷起的袍子在空中翻涌,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 ,只留下了冷漠的背影。
周意映当然知道这是真生气了,可她不想主动解释,久违的头痛让她分不出一丝精力给他人,先前的的争执吵得她本就不舒服,又碰上天气变化,更是烦闷。
七月识趣地迈开脚追着,生怕赶不过去。
抱着的画卷一抖一抖,发出相互扇动的纸声。
两人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周意映则被楚楚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看着她有些泛白的嘴唇,简直把她当了易碎品好好搀扶着,门前的侍卫朝她简单地行着礼,揉了揉发痛的穴位,疲惫地回了自己院子。
南华阁,宋嬷嬷很早就准备了姜汤,好像生怕周意映出去一趟就有什么不适,颇为关心地询问楚楚。
楚楚被她拦住,只好复述了一路上的事情。
将将踏进闺房就是一顿头晕目眩,幸亏周意映手旁便是桌子,还能支撑着不让她倒下。
透过铜镜她才发现自己两颊泛红,摸着还有些滚烫。
简单地打发走了楚楚与宋嬷嬷,她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睛休息。意识好像升空,晃晃悠悠地随风飘荡,像无主之物只能在空荡荡的世间徘徊。
直到她来到了杨柳岸边,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是洛城。
远处被蒙着双眼的白衣女子被一位黑袍男子扶着,走在岸边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是以前的她与柳凛风。
很奇怪的视角。
她飘在空中看着。
两人颇也闲情地散着步,时不时聊几句,她听得不认真,略过了好几句。
然后只见她停了下来,‘看’向柳凛风说,说不上遗憾还是庆幸:“她是喜欢你的。”
噢,她想起来了,是被柳凛风救的第二年,从七月口中得知那位与他情非泛泛的季凝,便和他谈论。
当初看不见,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柳凛风的表情从头到尾没变,倒让她有些怀疑当年的举动是否何当。
在柳凛风口中,季凝是他国人,他们曾有一段不算长久的往事。
与才子佳人的话本不同,两人之间始于利用,冷心冷情的两个人皆有所图,可相处下来却动了心,但身份相对注定无缘,最后也只能终于生情。
季凝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爱,可在柳凛风说的一点一滴中周意映却能感觉到满腔情意,于是她说出了季凝未能说出口的话。
可身旁的人却没了声响。
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也许她当时不该说,两人那么久都没戳破就是明白没有结果,可她现在做的无非是在他伤口上划道口子,徒留他默默忍受。
不过可惜的是直到死前她也未得见那样的佳人是何模样。
到最后她被叫醒了,脸上的红晕已然散去,已到午时,楚楚是来唤她去主院吃饭。
闭眼的时间看上去短暂却格外久,她已经很久没梦到关于柳凛风的事了。
午日的余晖还未褪,柳宴迟迟不回来,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转眼就凉了下来,饭桌上的气氛也不怎么好,没有柳宴从中缓解,两人皆无言。
幸亏早些时候因要出门,多吃了几块糕点,这时也不饿。
刚把饭菜撤下去换热乎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是姗姗来迟的柳宴。
周意映松了口气,迎了过去:“爹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摸了把女儿毛茸茸的头,柳宴才坐下,“和陛下商量了要事,恐怕这几日都要晚些回来,你们到时候不必等我,先吃就是。”
她问:“是何要事?”
柳宴扒了两口饭,才继续说:“南方的羌国与西方的楚国欲与我们交好,等过几天便派使臣过来交流一番。”
羌国?
听到柳宴提起,她不由捏了下手心,划过一丝恨意。她没忘记前世羌国是如何吞并鲁国,是如何将柳凛风的头颅割下,还有李蔚联合羌国皇子……
可笑的是李蔚居然背叛故国。
一旦厌恶一个人,他所做的所有事皆会变了样,周意映厌极了李蔚,自然会以最坏的样子看他。
她哑着声音勉强着,努力低着头,以免暴露出强烈的情绪,“那也不必麻烦爹爹吧。”
柳宴摇了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我国强盛,他们名义上的交流,恐怕也是打探的掩饰罢了,陛下刚处理完夏家,朝野也洗牌不少,其中暗潮汹涌自然不能让人看出。”
“原来如此,那爹爹也别太操劳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勉强吃着碗中白饭。
“还说我呢,听说你不舒服,可有请大夫瞧瞧?”
“定是宋嬷嬷说的,女儿并无大碍,可能先前吹了冷风,才导致头痛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面对柳宴的关心,她一向软声安抚,下意识撒娇。
“没事就行,来吃菜。”
将几块肉夹到她碗中,柳宴又转向柳凛风。
“景绪你也是,我之前就要说了,都瘦脱相了,多吃点,王府还能少了你什么不成。”
柳宴也夹了不少菜在柳凛风碗里,高高堆起,让柳凛风不知从哪里吃好。
周意映张开的嘴却因他说的话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将头低了下去,闷闷地吃着白米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在的日子,他少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纵使有再多言语,她也只能在心中嘀咕,米饭被戳了一个小坑,只挑起那两三块颗米粒反反复复往口中送,平日好吃的膳食也味同嚼蜡。
饭后柳宴还有事,早早返回书房。
她在院中转着,瓦片的雪被清扫干净,只剩下土地还略微湿润,踩上去时,有些地方冻得发硬,有些地方松松软软。
突然,一道琴音传来。
有些疑惑,王府何人还能弹出这种乐声。
跟随着动听的琴音,她停在了颇为熟悉的院前。
七月还在清扫枯叶,见到她刚想张嘴,就被无情地捂住。
香炉中青烟缭绕,柳凛风坐在此弹着古琴,指尖跳动的乐声诉说着他的内心,莫名感到一丝悲凉。
竟不知兰陵院何时有了七弦琴。
琴音婉转,不似初学者,从前只知他琴棋书画占三分,没想到是皆精通。
一分神,就想到了学琴棋书画的时候,是很痛苦的记忆。幼时没人强迫,少时霸道惯了也不成用到,直到遇见李蔚,她放弃了舞刀弄枪,放弃了父亲教她的简单武功,放弃了好友为她寻得银枪。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为他变得更好的,善于琴棋书画大概就成了才女,可她这辈子和这两个字不相关。
他喜琴音,她便派人找寻天下名师来教自己,用着上好的瑶琴,有些大师性格古怪,对待琴艺也格外苛刻,细皮嫩肉的她学琴吃了不少苦头,直到细嫩的手指练出老茧,才终于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一曲凤求凰,诉说着内心的欢喜。
但真学会了,也没多少开心,只当是沉重的包裹卸下。
可惜弹的次数不多,她并不喜欢弹琴,端着一丝不苟的姿态,不能出一丝差错,这与她作风不符。
那时李蔚知道后先是惊讶,后是心疼,心疼那双纤纤玉手不复存在,她那时居然听不出来,当真被蒙蔽了双眼。
琴音随着她回忆结束而停止,七月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下着迷而不自知的她,院中墙角这次不是杂草丛生,而是长出来一片绿色,在光秃秃的泥土处颇有生机。
柳凛风也不知何时来到她的面前,客气又疏离,“不知郡主的到来,有失远迎。”
语气,变回去了。
周意映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先前梦中景象历历在目,对比之下,自然会有些落差。
“先前之事……”
柳凛风率先说道:“是我越逾了。”
言语间颇为冷淡。
引得她垂眸反驳,“并非如此。”
捂住不安的心,她想到那还不清的恩情,才开始说:“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也不会察言观色,一时口不择言让你伤了心。”
那时的她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了他的心,现在回想起来那句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索性柳凛风并不在意,或许只要她开口了,就已经结束了,也不会有任何不满意,只是想到那怀念的眼神,他便问起另一件事:“郡主,我只想问一事。”
“什么?”周意映心中疑惑不停,不知眼前人要问何事。
“在你心中,柳凛风是谁?”
伸出的掌心是那晚给他买的平安锁,他克制着自己不然一丝情绪泄露,可之前的琴声早就表达了一切。
周意映愕然,一时不知如何说好,她并没想到柳凛风会问这种奇怪的事,但却下意识反应过来是为何。
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寻找前世的身影,好像有一点相似便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她浑然忘却,今生的柳凛风没有那段记忆,他有着自己的思想。
反应过来的她笑了,眼神真挚且诚恳,“站在我面前的便是。”
“郡主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郡主的眼睛分明在说不是。”柳凛风退后,握紧手心的平安锁。
他有自己的自尊,他可以弥补长公主之事,但她不能把他当成别人,也不能接受她是为了别人才对他这般。
周意映尝试缓解:“我天生眼神不好。”
“呵,郡主,我不是傻子。”
轻笑过后,便是无穷的悲哀,也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柳凛风想将东西还回去。
“可柳凛风便是柳凛风,站在我面前,同我说着话,还在与我赌气。”周意映不接,将他脸颊捧到面前,语气轻柔,“你从来不是他人的替代品。”
最后加重一句,“从未有过。”
这个动作是她学柳凛风安慰时做的举动,很无理,相近时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肌理,以及那小小绒毛。
春景未至,周围带着些许四散的寒意。
两人僵持在院中,唯一的动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相交间带有几分旖旎之色。
周意映将面前质问的少年郎捧到面前时,脑中其实空白一瞬,不是为他的脸,也不是因那双眼,只是蓦然想起前世零零碎碎的记忆。
那场茫茫大雪,思绪都麻木了。
柳凛风,于那时的她是雪中炭。
一个满怀怨气快死的人,遇到了足以改变一生的人,在那迟缓的思考中,定是要攀附上的。
没错,是攀附,这样的词语用在她身上好像分外讽刺,多年前的她根本不会想到多年后她会转过来讨好欺负多时的可怜虫。
被柳凛风相救,羞愧当然是有的,可当知道他是景南王之后就变了,强权就在面前,复仇之路仅一步之遥。
什么尊严都可以舍弃。
哪怕要她做上最低贱的奴隶,也要求得那人点头答应。
所有人都说他是野心勃勃,想成为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其实不然,是她用已经去世多年的柳宴来强求,求他看在少时那点微弱的情分上挽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拯救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她。
他替她治眼,是完全意料之外。
周意映知道自己是个极其恶劣的人。
在遇上李蔚之前,她于柳凛风大抵是噩梦。
可就是这样的噩梦,柳凛风非但不报复,还以礼待之,在他那里,她周意映依然是尊贵傲气的郡主,而他,始终在她之下。
本以为复仇后便能恢复如初,可结束后却是无尽的空虚,一面破碎的铜镜,无论修复者有多高超的技艺,始终都是有一道痕迹,或深或浅,它都是存在的。
就像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却忘了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压得喘不过气,连呼吸都是痛苦万分。
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被拉扯着,好似诉说着自己的崩溃,有那么一刻,她想要去找那些已经逝去之人,告诉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再见那些熟悉面孔一面,把心中委屈诉说殆尽,换得一温柔抚面,亦或是热切的怀抱。
可是这些都没有,清醒过来,身边唯有不辞辛苦的柳凛风和一腔寂寞。
或许在那时,就变了,不知不觉中柳凛风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时拉住的那只手,是让她能坚持下去的理由。
直到,他的头颅被带到她手上。
从来没有见到柳凛风这样狼狈,他明明那样高大,那时她却用双手就能捧着,脸上的伤口好多啊,都快看不清人样了,好像有千斤重,手臂怎么也举不起来。
那时她就在想,如果她们没有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柳凛风,不管你信与不信,在周意映心中,从来没把你当成任何人。”
望月阁的再见,她亦欢喜,能重新见到相伴已久的人,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没有那段相伴的日子,她们根本没有理由再回到那时的相处方式,偏偏她不甘心。
不甘心只有她一人记得,不甘心来时的路那样艰难却不再有人将她扶起。
自小被宠坏的她在回来时心智也降低不少,一味要求别人改变,所以当柳凛风开始和记忆里不同时,她总会想着要是以后的他会是怎样,忘了眼前人有自己的思想。
就像金山寺的高僧说的那样她太执着了。
也魔障了。
再次与眼前人对视,她沉默了很久,最终闭眼低头,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像被毒哑般难捱,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
然后,她张口:“柳凛风。”
唤他名字的次数怎么样数不清了,但头一次这般烫嘴,恨不得赶紧吐出,可真到那刻时又有些不愿。
柳凛风没应,抬手抚上她的面。
那只手比她的脸还大,轻轻松松就覆住了半张脸,带着温度的掌心贴在早已冷却的脸颊上,让心泛起一阵痒意。
“郡主。”柳凛风唤了一声,说得缓慢:“你可以利用我,但你不能骗我。”
因离得极近,柳凛风的所言清晰地落到周意映耳边,她压抑着心中不知名情意,微微抬起头,却撞入了那双内含隐忍的眼眸。
她惊讶,却情不自禁摸上他的眼角,那处微微泛红,并非脂粉,是他的内心写照。
是她,让他伤心了。
也对,柳凛风将亲情放得太重了,容不得一点沙子。
沉思片刻,她举起右手,一字一顿,“周意映此生发誓,绝不相骗,否则……”
原本放在脸颊的手覆上她发誓的嘴边,将她的未完之语堵了回去。
“我不许。”
动作之快,让她没看清分毫,徒留残影在空中划过。
许是怕她不明白,柳凛风又补充道:“我信你,所以不许你发誓。”
怕她还有想法,一把拽下她举起的右手,纤细的手臂被柔软的衣袖包裹其中,只在外面留下了褶皱的痕迹。
这样快速的举动让周意映双眸微睁,有些迷惑地望了眼那还在紧握的手,顿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霎时,柳凛风嘴角微扬,场景之美,若是春季该是百花失色。
她赞叹着,也忘了注意他眼底的一闪而过的狡黠。
“你的脸有点烫,回去休息去吧。”
不等周意映再言,柳凛风拉住她的手就往外面走,手臂上的手不知何时落到了手腕,没有布料阻挡,两人之间的触碰也有些不同。
什么样的矛盾在这一刻好像都瓦解了。
也让她忘记了此时的柳凛风第一次没叫敬称。
感觉卡壳了,发现有点混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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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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