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牌上的红字,像一道道流着血的伤口,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1. 按时吃药,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药是甜的,如果你的药是苦的,请立刻把它吐掉,然后……跑。】
“跑?”江驰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痒,“跑去哪?它怎么不说清楚?我最他妈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
那个在便利店幸存下来的女大学生程茵,此刻脸色比A4纸还白,她哆嗦着嘴唇,看向队伍里最有经验的“老手”张星火:“张哥……这、这是什么意思?”
张星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神情沉稳,这是他过的第四扇门。他摇了摇头,脸色同样凝重:“字面上的意思。这是一个判定条件。我们会被强制吃药,然后根据药的味道,决定我们的命运。”
“那……那跑呢?往哪跑?”程茵追问。
“不知道。”张星火的回答简洁而残酷,“可能跑对了就能活,跑错了……就没了。”
顾晏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站在公告牌前,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那不祥的红光。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正在疯狂解构这条看似简单的规则。
‘按时’:这是一个变量。说明吃药有固定的时间点,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不定时的广播通知。
‘甜’与‘苦’:这是一个二元判定,一个典型的“if-else”语句。If 药=甜, then 生路。Else if 药=苦, then 执行“吐掉”和“跑”的指令。
‘跑’后面的省略号:这是最关键,也是最阴险的部分。它留下了巨大的解释空间,也意味着巨大的陷阱。是跑出大楼?还是跑到某个指定的安全屋?或者,“跑”这个行为本身,就是触发惩罚的开关?
他想起了便利店的规则,每一条都暗藏杀机。这个“GM”……或者说“邪神”,最擅长的就是在规则里设置语言陷阱。
“先进去吧,”顾晏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恐慌,“在这里站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但有一种奇特的镇定作用。众人如梦初醒,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跟着他,走进了精神病院那栋黑洞洞的主楼。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混合着尘土的怪异气味。前台的桌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墙上挂着的“医患一家亲”的标语,下面的墙皮已经大片脱落,露出发霉的内里。
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药……药在哪里?”新人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高旭,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话音刚落,大厅角落里一扇标着“药房”的小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去。
从药房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穿着旧式护士服的“人”。她很高,很瘦,脸上戴着一个过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手里还端着一个不锈钢的托盘,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七个小小的白色纸杯。
“发药时间到了。”护士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说话声音像机器合成音,“请各位病人,按顺序前来领药。”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诡异的雕像。
没人敢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螃蟹有没有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护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新人庄高旭的身上。
“庄高旭。”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庄高旭浑身一颤,像是被点了名准备上刑场。
“你的药。”护士说。
在那种诡异的压力下,庄高旭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他抖得像帕金森一样,从托盘上拿起了一个纸杯。杯子里,是一颗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药片。
“吃下去。”护士命令道。
庄高旭闭上眼,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将药片扔进了嘴里。
他咀嚼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甜的!是甜的!”他激动地喊道,“张哥!是甜的!”
众人看到他没事,都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只要拿到甜的药,就是安全的。
“下一个,程茵。”护士又叫了名字。
程茵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也拿了一杯。她学着庄高旭的样子,将药片放进嘴里,随即也喜极而泣:“是甜的……我也是甜的……”
接下来是张星火和另一个老手,他们的药,也都是甜的。
轮到江驰了。
他走上前,目光和护士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了一秒。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东西。他拿起纸杯,转身走回到顾晏身边。
“喂,”他用气声说,“要是我这颗是苦的,我就不跑了,直接拉着你当垫背的。”
顾晏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护士和剩下的两个纸杯,冷静地分析:“从概率学上讲,我们两个人同时拿到苦药的可能性是1/21,单独一人拿到的概率是10/21。祝你好运。”
江驰:“……”
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将药片扔进嘴里。
一股熟悉的、带着工业甜味的糖精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来。
是甜的。
他活下来了。
江驰感到紧绷的后背瞬间松懈下来,甚至有种腿软的感觉。
最后轮到顾晏。他也拿了一颗甜的药。
此时,托盘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纸杯。而队伍里,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那个在门口被吓破了胆,后来又被顾晏的专业装备震惊到的,灵异主播“熊哥”。
“到你了。”护士看着他。
熊哥的脸色惨白,汗水从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他走过去,那只伸向托盘的手,抖得连杯子都快拿不稳。
他拿起了最后那杯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颤抖着,将药片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不……不……”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疯狂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是苦的!是苦的!!”
他想起了规则,转身就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跑……快跑……”
然而,就在他跑出去的第三步。
那个一直像雕像一样的护士,忽然动了。
她的头颅,以一个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咔嚓一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她脸上的口罩无声地滑落,露出一张咧到耳根,缝满了黑色缝合线的巨大笑脸。
“不听话的孩子,”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要接受‘治疗’哦。”
她的话音未落,精神病院大厅两侧的墙壁,忽然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向内缓缓挤压!
“啊——!!”
熊哥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叫。他被夹在两堵墙壁之间,根本无路可逃。
“咔嚓……咔嚓……”
那是骨骼被一寸寸压碎的声音。
鲜血和内脏从墙壁的缝隙里,像番茄酱一样被挤了出来,糊满了地面。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秒钟。
当墙壁重新归位时,那个叫熊哥的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混合着碎肉和骨渣的暗红色污渍。
程茵和庄高旭当场就吐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
江驰的脸色也白得吓人,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拉着顾晏后退了好几步。
顾晏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江驰注意到,他那双扶着眼镜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原来……”顾晏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跑’,是这个意思。”
跑,不是为了逃生。
而是为了让你,和这个世界,以一种更彻底的方式,融为一体。
江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顾晏那张冷静的侧脸,低声骂了一句:“操,我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顾晏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用他那一贯的学术腔调,平静地说道:
“你的心率峰值是168bpm,肾上腺素水平优秀,应激反应处于顶级范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用一种评估顶级跑车性能的眼神,补充了一句:
“……非常,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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