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因为计划着吃完午饭要上山祭祖,陈玦早起了一个小时带陈贝果出去遛遛。
这回走的反方向,刚出门时陈贝果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在说“错了,平时是走这边的。”
陈玦在心里暗骂,以后一定要把陈贝果看住了,不然是个人都能掳走。
他尽量缓着脾气,陈少爷这辈子语气没那么循循善诱过:“新年新气象,走新路看看新风景。”
众所周知,循循善诱的重点在诱。
陈贝果想了一会儿,好吧,听陈玦的,谁让他昨天收了他那么大那么沉的红包呢,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大意了。
走了百来米左右,远远地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牵着一条边牧走过来了。
林煦!
瞬间,陈贝果迈步的频率都不一样了,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原本松散的狗绳被拉直,是他想朝边牧奔去。
早起总是让人神清气爽的,陈玦随着它去。
因为自家崽儿颜值甚高,颇有傲视群狗之态,所以每次出去玩的时候,上至遛狗的家长,下至路过的大学生,总会想来交个朋友或者摸摸贝果。
这几个月来,对于养狗人之间交际的那一套陈玦已然很熟悉了。
老夫妻和他们的边牧好像也对贝果很好奇,半分钟后,两家人顺利会晤。
陈贝果一冲上去就开始跟林煦分享昨天他帮陈父写对联了,陈玦给他买新衣服了,最重要的是,陈玦给他发了压岁钱,他们约好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后面那句,陈贝果有些心虚,但转念想当时陈玦的眼神就是那么告诉他的,他赌上精灵族小精怪的尊严,发誓绝不会出错。
林煦也告诉他,他出去吃了陈贝果推荐的美食,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吃过就很难再想精灵族的露水了。
它俩蹭蹭的时候,陈玦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交流了一些养狗心得。
不知怎么,人们常讲“边牧是边牧,狗是狗”,陈玦却对此不以为意,因为他崽儿和边牧一样聪明,甚至更聪明,就好比大众版和精华版,让他很难不骄傲,连带着遇到边牧的时候看它们的目光都带着某种从智商角度出发的,怜爱。
陈玦现在自我感觉良好,但看见两只狗越来越亲密地蹭蹭时,忍不住问一句:“您家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老人说:“男孩。”
陈玦不知为何稍稍安心。
这时,老妇人一手挽着老伴儿,一手遥指远处的某座别墅,说:“我们家就在那里,我俩退休了没事会自己给它做小零食,欢迎来玩和吃啊。”
陈玦心里突然蹦出不好的预感,顺着看过去,果不其然,是林煦家。
所以这是林煦家的边牧?
这事儿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刚明迎暗撵地赶走主人,这下好嘛,直接派狗上了。
陈玦的心情很微妙,像有猪要来拱他们家的白菜,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更像贼人要来偷他捧在手心的独属于他的珍宝。
总之不是好兆头。
他想起当初钱多多给他科普狗朋友的画面,脑子里的警报声马上响起,顿觉此地不能多留,今天的散步计划提前结束。
陈玦随便找了个理由,对老夫妻说家里人催他回去帮忙得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出于某种只有陈玦知道的原因,原定过完年后在这边呆一星期的计划被打乱,初三的时候陈玦便提出要带着陈贝果回去了。
陈父还要在这边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大手一挥随着他去。
从公寓搬出来的这几天,陈玦每天都会查看监控,看那个贼会不会去而复返,是否到了可以搬回家的时机。
他跟上次出现场的警官聊过,目前这个案子还没有半点进展,什么专家都请来咨询过了,但是收获寥寥。
陈玦犹豫着要不要搬回去,能不能搬回去。
最近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感觉不赖,但人一旦独居惯了便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再和别人一起住尤其还是家中长辈,难免会觉得被束缚,私人空间遭到某种入侵。
可是又不能拿陈贝果的安全开玩笑——上次的心惊胆战体验一次已经足够。
想起搬回去时母亲殷切的眼神,陈玦心中动容,想算了,还是回家住。
-
初五过后,大大小小的企业正式复工,陈父陈母也回来了。
陈玦的咖啡店说到底是第三产业,自然是跟着服务对象转,虽然陈玦给他们的假放到了初七,但店长初五便到店准备新年开业了。
这天,陈玦带着陈贝果在前边玩,手机响了,他拿出一看,是店里的短号。
他把贝果交给母亲,接起来,店长在那边语气急切:“老板,上次您让我们用贝果不吃的狗粮喂流浪猫狗的事出了点问题。”
陈玦以为有什么大事,问:“严重吗?”
店长看着面前“聚众闹事”的流浪猫狗一族,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说:“这些猫猫狗狗知道我们这里有饭吃,就都来了,现在店里存的狗粮不够了,还有,来吃饭的流浪狗中,有很多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我们不知道该不该收留它们。”
过年期间,陈玦怕周围的流浪猫狗没有地方去,便吩咐他们在小院一角凿了小门,门口放宠物粮作标记,开了一条小路出来直达储物仓库,那里给小动物们布置了过冬用的棉垫和粮食。
这是陈玦第一次那么干,走之前估摸着不会有多少猫狗发现这处新开的“自助休息室”,可是今天店长开店检查设备,一开门,几十个或脏兮兮或比较干净的小猫头小狗头映入眼帘。
仓库的装潢是温馨的黄色,那场景霎时看起来好似风吹麦浪,在一片滚滚的土黄色中涌现出星星点点的小花小草。
店长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同样早到来打扫卫生的小妹妹不忍心,提议要不要给它们挪一个地方出来休息,但她做不了主便只能央求店长问一问老板,还劝道老板都让她们给流浪猫狗准备吃的了,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店长也做不了主,但眼下马上开门营业,再拖下去怕会影响客人,只好打电话来问。
陈玦没怎么犹豫,说:“我马上过去。”
然后放下在怀里睡回笼觉的陈贝果,拿钥匙出门了。
一个半小时后,陈玦到了店里。
几个小妹妹手脚很麻利,已经给来的小朋友们收拾好了窝,有近20只猫狗,当下它们埋头在饭碟里吃得很香。
陈玦看着这星罗棋布的一大家子,心想他可能有幸当选为指定饭票了。
下一秒商人的本能开始觉醒,下意识计算以后购买狗粮的开销,还有给它们安排绝育、治病的。
治病……
想到这里,他招来店长,问他说的那几只病猫病犬在哪里。
店长引着他去看。
当初为了陈贝果学习的知识派上用场,陈玦只看了几眼就明白他们大概有什么问题:入目几只皮毛斑烂的中型犬和大型犬,其中除了本土狗之外还有边牧、斑点狗等品种。
还有猫,虽然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很漂亮。这里面陈玦只认识加菲,因为方宜年家有一只,白的,好像是他女朋友养的。
不过它们脸部都有恶臭的腐烂物,四肢颤颤巍巍的,应该是关节有问题,幸运的是都在大口吃东西,饿了好久的样子。
多的就瞧不出来了,得送医院交给专业人士。
陈玦右手食指勾着车钥匙,对店长说:“我去开车,你等它们吃饱后送过来,去医院。”
医院是经常带陈贝果来体检的那家,一到便把后备箱打开露出一个个惨兮兮的小狗头。
他把它们交给医生,在护士站刷了三万块钱先用着,然后嘴里蹦出寥寥几个字:“要死了,救一下。”
语气波澜不惊,像在说能活活,不能活死,反正不关我事。
医院没遇到过这种风格的带孩子看病的家长,冷冰冰的态度和做好事的行为一碰撞,满医院都记住了这个人,尤其他还长得那么好看。
早上来看病的小朋友不多,但半小时内护士站里“人山人海”,且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因为要过去洗洗手和倒热水在陈玦坐的椅子前走过来走过去。
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帅哥本人低头沉迷于手机不可自拔因此他们看不见正脸。
陈玦在想这些流浪猫狗以后怎么办。
继续待在店里肯定不行,只喂了几天它们就一呼百应地找上门,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
陈玦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手机,思考着万全之策。
要不在城郊或山上找块地方?还有狗粮、医护和喂食的人……
陈玦想得很远,每种需求大致找到了解决办法,就是纸上谈兵不算,得回家找找帮助。
一轮检查很快结束,医生说检查的结果显示它们有的关节问题严重,有的只是皮肤病,那只斑点狗不出意外耳聋,它们需要费心的专业照顾,建议留院治疗。
最严重的是一只折耳猫,已经发病了,表情被疼痛折磨得近乎僵硬呆滞,四肢爪子肿得很大,现在很痛苦。
医生问陈玦:“那折耳的情况很不乐观,再拖着也是延长痛苦,您看下一步要怎么办。”
陈玦心道他也不知道,他就是一路过的,有只狗有点钱,今天只是同情心泛滥。
他问:“以前的折耳猫主人怎么办?”
医生答:“心软的小姑娘带回家陪它们最后一程,也有的不忍心它们再这么疼下去,拜托我们做安乐死。”
陈玦没有出声,回想着在店里那只小家伙用肿大的四肢支撑起身体尽力往猫粮里够的样子,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决定。
过了好久,他说:“多准备点好吃的,等哪天不再进食就安乐死。”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要吃饭就说明它自己还想活,不吃了也别拖着硬捱,早死早投胎,下一世做只健康的猫。
陈玦对待事情的观点是不做便不做,要做就做完。
来来回回搬了几趟,一天的时间全消磨在医院和咖啡店之间,但成果丰硕,所有猫狗都体检了,条件适合的还安排了绝育。
最后一趟结束,走的时候护士说之前交的钱马上用完,他便又缴了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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