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立即打道回府。
昨天情绪起伏太大了,陈贝果正在酣睡,猛地被林煦摇醒时他立马就要盖被再睡。
可下一秒林煦把手机屏幕怼在他眼前,推着他说别睡了快看快看!
陈贝果拿着手机,从第一个字沉默到最后一个字。
陈玦在找他?早干嘛去了!
昨天他都在他跟前了他不相信,今天又这样大动干戈,他可不会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但心里想归那么想,他还是想陈玦的。今天赖床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没有陈玦哄睡,他昨晚哄了自己好久才睡着。
平时恨不得是连体婴儿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他猜陈玦和自己一样不习惯。
身体比大脑诚实,陈贝果怕陈玦担心,想去找陈玦,可是昨天的一幕幕又让他忆之却步。
他安静了半响,决定求助林煦:“可是昨天去找他,他不相信我呀!我该怎么办?”
林煦和陈贝果自小一起长大,他一丁点不对劲都不能逃过他的法眼。从昨天到现在,陈贝果的状态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不知道短短的几个月之间小精怪和那个陈玦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他好像被勾了魂似的,一心就想往陈玦身边跑。
他问:“陈玦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陈贝果没有犹豫:“重要。”
“比精灵族、老族长和我都重要?”
陈贝果不知道林煦想知道什么,但这个问题他又回答不出来,或是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精灵族是他的来处,给他生存的土壤,但陈玦是他的露水!在精灵族的日子虽无忧无虞,却总让他没有归属感,在陈玦身边就不会这样,他知道自己叫什么,需要谁也被谁需要,这和在精灵族时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只好说:“都重要。”
这回答让林煦犯了难。他也只不过比小精怪多长几岁而已,并不多懂什么事。
他另起话头:“那你为什么非得去找他?”
精灵族思考问题的方式相当直接,林煦想,都重要说明不管是陈玦还是精灵族,对小精怪来说是一样的,那么跟谁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陈贝果撅撅嘴,委屈害羞又大胆,他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想他嘛……”
“哪种想?和想我们一样吗?”
陈贝果思考着要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对族人和好友的想念是对太阳的想念,因为和他们在一起时周身都暖暖的很舒服。可是他一样喜欢下雨天。对陈玦的思念像思念他睡觉时那只巨大的泰迪熊,想亲近,想无时不刻陷在它柔软的肚子里合为一体,不仅暖洋洋还充满安全感。
他回答后者:“不一样的。”
“非去不可吗?”
“好像是的。”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不是人这件事?”
两弯细长的眉毛再次皱起来,点缀在白嫩的脸皮上让陈贝果看起来像一只不开心的小笼包,他看向林煦的大眼里带着求饶,希望他不要用这种问题来为难他。
毕竟他只是一只小精怪。
林煦败下阵来,说:“那你去吧。”
小笼包被蒸熟了,表皮变红,褶子变浅,他把问题踢回去:“那我要怎么解释我不是人呢?”要怎么办陈玦才会相信他?
林煦无语凝噎,愣了半天才找回声音:“诚实一点直接说,要是陈玦不相信的话就给出证据。”
“什么是证据?”
“证据就是证明你是小精怪而不是人更不是狗的东西。”
陈贝果机灵且臭屁:“我把陈爸爸治好了算吗?”
林煦引导他:“你要怎么证明?”
“我离开的时候陈爸爸的状态看起来明显好多了,他之前一直在昏睡,但经过我一晚上的治疗,有苏醒的迹象,看起来状态都不一样了呢。”
林煦觉得可以,于是点了点头。
一切搞定,林煦给陈玦打电话告诉他陈贝果在他这里。
他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陈贝果在我这里,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陈玦的注意力全在“陈贝果在我这里”上了,后半句迷失在跑出门衣摆带起的风声里。
贝果找到了,关键是它在一位可靠的宠物医生家里。
这意味着它安全、健康,没有大碍。
陈玦从来不知道一通电话有那么大的力量,几乎让他心脏回血,双手发热得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
时间是早上十点,街上车流量不大,他很快根据林煦给的地址到达了目的地。
怀里抱着新的小狗衣服和小狗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陈贝果,超过两天的遗失好似让他的心有了漏洞,他忍不住用具体的行动来填补。
摁门铃,进屋,陈玦环视一圈,却没有看见贝果。
他嗓子发紧,长时间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意识处于现实和幻象两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神经紧张下的一个梦:“贝果呢?”
林煦频率很快地眨了眨眼,他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打开一扇门,对里面的人说:“出来吧。”
陈玦再次见到了医院停车场的那个男孩。
陈玦的脑子好像打劫了,这个医生最好没有骗他:“你不是说陈贝果在你这里?”
林煦有无名之火马上要燃到自己身上的预感,连忙说:“他就是陈贝果。”
陈玦没有说话,他处在一种灵肉分离的状态中。
在这之前他在集团总部筛选二十多万人投递上来的信息,全网悬赏的效果立竿见影,但数量庞大可谓大海捞针。重金吸引下,什么人都来掺和一脚,更有甚者,临时在无良犬舍买了一条毛色相近的小狗就找上门来,还不止一两个。他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个去确定,但是都没有陈贝果。
不久前在警局工作的朋友告诉他时间已经过了48小时的黄金搜索期,再找到的希望很渺茫,他几乎万念俱灰,然后林煦的电话就来了。
他几乎发不起被戏耍的怒,转身就走。
迫近门边时,在林煦的“哎—哎”声中,有一个小东西在咬他的鞋。
低下头看,是陈贝果!
没有预料的喜悦,陈玦只感觉到心脏落回胸腔的踏实,仿佛死囚等来免死金牌,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做什么动作。
他想把陈贝果抱起来,却不想林煦先他一步动作,把贝果带到沙发上坐着,说:“我有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林煦好像要给陈玦变魔术似的,他让陈玦跟上他的脚步,把怀里抱着的陈贝果放到一览无余的储物间,并且关上了门。
陈玦五魂六魄还未完全归位,全程机械性地跟着走。
不一会儿房间门打开,小狗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又是那男孩。
肤色奶白,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介于深棕和黛色之间的色泽,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格子家居服,眼神无辜,若不是挺秀的身量证明他已不是小孩,陈玦真要认为这是哪家尚未成年的幼子。
否则眼神怎会这样纤尘不染?
大变活人!
活人手腕上还戴着小狗牌,走上前来叫他陈玦。
陈玦没有应他,目光在林煦和陈贝果之间流转,他希望有个人来跟他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煦想承担这项工作,但陈贝果拉住他,他想自己跟陈玦说。
他思考了一下要如何解释,如何正确使用证据让陈玦相信,好一会儿才出声:“陈玦,我是陈贝果。抱歉,我骗了你,我不是小狗,也不是人类,山上精灵族的小精怪。”
陈贝果的眼睛眨得极快,不断深呼吸让自己的语速平稳下来:“一年前,我犯了错,爷爷把我罚下山,为了我的安全,他让我先装作一只小狗,但没想到会被你带回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短短几句话把陈玦本就不太清楚的思维搅和得堪比乱麻,他勉强从里面拽出一根线头,问:“那你为什么突然变成人了?”
陈贝果说:“因为陈爸爸生病了呀!我看你着急,就想变成人去帮他医治。那天你走之前遇到的那个医生就是我呀!”
末了,他补上:“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回医院问医生,那天我在医院呆了一个晚上,现在陈爸爸的病情应该没有大碍了的!”
陈玦回到沙发上坐下,看着灿烂的日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落在陈贝果身上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他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本来以为找到陈贝果了,自己心爱的小狗失而复得,但转刹他的“小狗”说他不是小狗,更不是人,而是精灵族。
这感觉好像你从小的玩伴某一天告诉你他是外星人一样……
“陈贝果”找到了,又好像没有找到。
他看着陈贝果,问:“那你…还能变成贝果吗?小狗样子的贝果。”
陈贝果有点蔫巴,望着他,小声问:“你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我吗?”
试探胆怯的语气和陈玦脑海中的某些场景重合,从前陈贝果从冰箱里偷吃莓果狗赃俱获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少见的,他被问住了,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陈贝果从他的沉默中嗅到些什么,也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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