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夫塔尔矿业集团被挖老底的时候，Ignis的所有人集中到了会议室之中。

奥莉维亚的脸色还带着一些不太正常的苍白，但她坚持要求出席这一次的会议。

这是哈默拉、Ignis驻军指挥官、第二军前任军团长的遗孀、霍尔曼家族的现任家主、与猎犬监判队有着深度利益绑定的前后两任第五军军团长，以及持有着人类唯一一艘星舰的末代帝王首次坐到同一张长桌上。

更诡异的是这还远不算一次正式会谈。

没有人做开场白。

卡特挨着奥莉维亚，为对方重新倒上一杯热水。精神不济的女人轻声道了谢，然后捧在手里。

苏莱曼像块黏在海因茨身上的牛皮糖，笑嘻嘻地逗弄脸色黢黑的伴侣。每一次他试图去握对方的手，被“服务”了一晚上的Ignis指挥官都会毫不留情地啪一声拍开这精力充沛的扰人牛虻。

比海因茨脸色更黑的是劳伦斯。看得出来古板教条的老年人用尽了全部毅力，才没将饮水机整个扣到苏莱曼的脑袋上。

“开始吧。”

最后卡兰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就很少有皇帝喜欢开晨会，哪怕是再勤政爱民的明君也有想犯昏的时候。尤其早上人类刚醒来时，耍无赖一样地在被子里抱着他纠缠了一小会。

暖呼呼的花豹皮肉丰盈身躯矫健，缠上来的瞬间令祂庞大的本体都泛着微微的酥麻。如果可以，他非常、非常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床和被窝。

“今天的议题很多，没时间浪费。”

仿佛回到了朝会模式，卡兰调出三张悬浮屏才将所有主要内容全部塞下。

“Ignis太过薄弱，朗准备拿下海德曼以及周边的两颗岗哨卫星，在Ignis、海德曼和哈默拉之间拉出一道最初的边防线，以预防联邦的后续发难。”

他将目光转向海因茨：“当然，我们不会逼迫你做出选择，毕竟现在你还身居第二军前线指挥官的职位，似乎对于霍尔曼家族的清算尚未波及到你本人，是否加入需要由你自己做决定。”

“我可以带自己的人类走，让他一生都不受联邦和帝国所扰，但你们不行，你们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和人民。所以别急着作答。”

在苏莱曼皱着眉即将开口前，卡兰比出一个手势，阻止了对方的话语。

“另一件事——”

他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艾琳从科学院第二研究所带出来的东西，除了我和法赫纳所需要的部分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信息。或许哈默拉的碑群系统愿意将其接收并公开，具体细节我们稍后会进行更深一步的探讨。”

“我会将所有议题一次性说完，先别急着打断。”

一旦开了个头，所有人就都变得想插话了，然而星舰的主导者不为所动。他习惯了在自己结束发言前，其他人先等着：“最后一项重要议题，关于霍尔曼家族的企业重组和资产整理，以及针对革命军相关投资的后续说明，由小霍尔曼本人来补充比较好。”

“在此之外还有太多零散的事务，比如海因茨和父母和莎拉的搜寻问题，基因崩溃抑制剂的获取，以及我想——奥莉维亚夫人也有话要说。”

最后这句意料之外的内容，令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年长的女性还捧着水杯，她坐在椅子中笑了一下。

“临行前，霍斯特整理了所有第二军以及第一军能够用上的人脉，他担心自己出事，因此从头到尾都与我共享。所以我必须将这些信息一并带离首都星、带给海因茨本人。”

“但是在那之前，如卡兰所言，我们应当先解决几项最重要的事情。”

说着她轻轻地推了卡特一下。

接收到示意的现任霍尔曼家主露出一点苦笑，十指交叉搁在桌上，手杖靠在他的腿边。

“下面由我来简单解释一下，关于霍尔曼家的现状，以及我们同革命军之间的关系。”

海因茨有点心虚。

他知道苏莱曼在和那支部队进行大量的军火交易，因此屁股底下的椅子在扎他，扎得他浑身刺挠。

结果下一秒，他听见自己那温柔又稳重，从来都带着礼貌笑容的兄长，开门见山地扔出一份炸弹般的说明。

“目前看来，霍尔曼家应该算是革命军最大的赞助者。”

Ignis的指挥官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牛叫。

“啊？”

就连不动声色、看起来十分无聊的苏莱曼也愣了一下。

野兽般的男人第一次抬头，露骨地打量着这温文尔雅的家主，像是在评估这一说法背后的真正意思。

“我前后向阿方索·加西亚及其所领导的革命军投入了三千亿里瑟的资金，这笔钱大部分由塔夫塔尔矿业集团洗出，还有一些经由边境带星球流转出境。因为处于辖区之外，联邦很难追查到它们的去向。”

小儿霍尔曼表情不变，只是以一贯的语速将事情讲清楚。

“这一部分支出差不多占据了家族总资产的近二分之一，联邦提前展开针对霍尔曼家的调查，也是由我的不谨慎作为所致。”

海因茨看起来彻底懵了。

而在他的身边，苏莱曼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位哈默拉的主人第一次展露出如此清晰的本性，一下一下地拍着手。

“卡特·霍尔曼……”

琥珀色眼睛的野兽慢慢地说，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真厉害啊，不愧是施耐德的接班人。你、你们这些人的野心膨胀到连我都为之赞叹。”

“沙瓦勒的惨案发生时，施耐德站错了队，导致他辛苦积累半辈子的产业全部打水漂、不得不从头再来。”

向后靠在椅子上，高大的男人懒洋洋地注视着比自己年长了一轮还要多的家主。

“而你，小霍尔曼——你直接跳过站队的步骤，选择亲手去打造自己的那一柄刀，你想做改天换日、瓜分从龙利益的第一人。如果革命军失败了，你也有别的打算，你准备趁着帝国陷入混乱和重组的动荡局势，再走一遍施耐德的老路，在原有利益体系破碎的情况下，去争抢对岸的那一杯羹。”

分析观察的眼神里带着嘲讽：“你说，人怎么会这么贪婪呢——你和海因茨真的是一家人吗？”

下一秒，他被海因茨踩得龇牙咧嘴。

绿眼睛里带着认真的神情，Ignis的指挥官严肃地望着自己的伴侣。

“不要阴阳怪气。以及虽然我还没有完全理清状况，但我明白你的潜台词在说我是霍尔曼家唯一的笨蛋。”

“您一点都不笨。您只是过于善良、过于好心。”

苏莱曼充分展示了何为双标人。

他一秒钟切换成柔情的态度，连咬人的獠牙和有毒的吠叫都好好地收回去。

那颗脑袋在对方的肩颈处轻蹭。

“您的小狗不会说谎，我没骗您。”

除了卡兰和朗之外的人全都脸色一言难尽。

卡兰是真的笑出来。

感情淡漠的帝王一开始是小声在笑，结果一笑就没停住。这样的场景比朝会上的争吵有趣得多，尤其是是海因茨暴怒加爆红，而一向波澜不惊的小霍尔曼看起来仿佛吃了苍蝇。

朗无何奈何地拍拍伴侣的手，递出右边肩膀，让卡兰靠在自己的身上笑得更舒服一点。

人类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接过跑偏的话题。

“拿下海德曼也有一部分是出于上述考虑——阿方索·加西亚相当具有自己的主见，在霍尔曼家族遭到联邦围剿的当下，卡特很难再钳制住这支队伍。海德曼是距离边境线最近的粮食生产星球，有自己的前卫岗哨，一旦加西亚理清了帝国的局面，他必将返回头来争夺海德曼的所有权。”

“目前革命军太过依赖哈默拉的物资交易，这样将自己的短板和致命弱点留在他人手中的事情，阿方索不会做。”

说正事的时候，朗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他获得了足够多的武器和战备资源，脑子也比现任皇帝清醒得多，最先掐断的就是帝国的两座大型货运中转星港。我必须在他抽出手前，拿走海德曼的控制权。”

“否则所有人将被夹在帝国和联邦之间。”

“同革命军的第二次会谈将于两周后开启。”

苏莱曼终于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

“这位阿方索没有将所得资金全部投入军火，他分流出了很大一部分用以其它资源的采购，其中最大宗的商品包括星核能源、原油和粮食。”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点两下：“无论你们同对方关系如何，哈默拉不会撤回已经付款的订单——向我下单的是阿方索本人，而非小霍尔曼，我从不追究任何一笔资金的来源。所以哪怕你们打起来，已经在路上的货物也会如期交付。”

“看在Ignis的份上，给你们透个底吧。这一批交割的内容有超两千五百万桶作为各种化工原料的原油，五十矩星核能源，两百万吨大豆，以及五十万吨的牲畜用饲料，并其余各项日常消耗类物品，总价值在二十九亿里瑟左右。”

捻动着手上的戒指，苏莱曼看了卡兰一眼，对方也正望着他。

“每一次同他们做生意，交易量都很庞大，就连我也不得不花费全部的精力去帮着对方调货。说实在的，卖日用品的利润比卖军火要低太多，一艘中型舰的机甲就可以轻易凑够十几亿的报价，但大豆……”

这位哈默拉的最高领导者没忍住骂了一声。

“塞满我二十艘飞船的大豆纯利润还不如一台佐勒菲卡尔来得高，这些粗加工食品类或是动植物类的玩意儿在经由太空运输时要采用专门的保存方法，运输途径又几乎要动用到我在所有黑市星球的人脉和关系网。”

“但前期他们买了太多军备，后期还会源源不断地下单，夹在两宗利益巨大的交易里偏偏夹着一堆零零碎碎的配货。”

可见卖粮卖豆确实让出身于费萨尔家族的头号军火商邪火直冒。

一张桌子上坐着革命军的甲方，还坐着革命军的乙方，很难不称其为人间奇观。

所有人里，只有海因茨从始至终都在认真开会。

Ignis的指挥官将令人头痛的消息放在一边，转而注视着卡兰和朗。

“阿方索的事情先放一边，你说你准备拿下海德曼的控制权。”

那双绿眼睛里带着认真的神色。

“在做出决定前，让我听听你们的想法——你打算何时拿，需要哪些支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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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