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运使然还是缘分未尽,林予童一直觉得这是一种不可信的东西。如果命运使然,苍天就不会让她在高考出分后和母亲发生争执,继而摔坏原棱,从此两不相联;若是缘分未尽,喻禾暄又为什么会是这副从未认识过的样子。
在她说出“是你啊”的瞬间,林予童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只是很快就熄灭了。
“你的面试很出色,尤其是几个刁钻问题的回答,可以看出你的潜力很大。”
喻禾暄率先打破了林予童的原则,逼得她不得不回:
“喻董过奖,都是一些片面的看法,不值一提。”
“离开那栋大楼,我不是面试官,你也不是求职者,不用这么拘束。”喻禾暄抬头看了看店铺,“吃冰淇淋吗?”
林予童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侄女在一旁迫不及待,也只是安静的等人说完话才开口:“姑姑……”
再一转头,一大一小的冰淇淋圣代已经递到了眼前。
喻禾暄的手大,根根指节节骨分明,拿住两个冰淇淋不成问题,另一只手已经把自己那份往嘴里送,见人没反应,往前又递了递。
“拿着,等会化了。”
林予童瞧着旁边排成长龙的队伍,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不用在意那些,习惯就好。”喻禾暄把小的给女孩,“别吃太快,容易冻牙。”
小孩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冰淇淋,愁眉苦脸很快烟消云散,接之前也没忘说句“谢谢姐姐”。
“要等它化成水才喝吗?”
林予童一直觉得,喻禾暄的眉眼带着一些旧世界中式古典美的柔和,在有笑意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些许狡黠,并不会给人很强的攻击性,但其人气场自带震慑力和吸引力,鲜少有人会去琢磨这样一位天之骄女的容貌内在。
就像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带着一点点的揶揄,大方地在她面前展露出这份柔软,和面试官喻禾暄截然不同。
只是彼时的林予童并没有看出这份不同。
此后也再没有机会让她发现不同。
梧桐冬叶沙沙作响,叫醒了耽于沉溺的人。那天的冰淇淋对林予童而言有些甜得发腻,却是苦涩酸楚的回忆里留下的唯一一道甜意。
“林小姐?”
被点到名的林予童往声音的来源望去,有些意外:
“喻警官,好巧啊。”
男人的眉眼总是和记忆中的人神似,几乎是喻禾暄的翻版,惹眼得要命,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的职业是一名刑警,每每见了都让人大梦一场,林予童几次怀疑,却从来没有从这人嘴里撬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喻博熠刚从住院部出来,正要去露天停车场取车,就在半路碰见了杵在医院大门发呆的林予童,瞧见她手里的袋子,懂了来意。
“身体不舒服?”
林予童摇头,“来做体检,公司安排的。喻警官你呢,怎么会来医院?”
“看个朋友,他心脏不太好,刚来南溪没多久又往医院跑了。”喻博熠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向人发出邀请:“要去哪?带你一程。”
林予童下意识要开口拒绝,就见喻博熠指了指手表,十分熟练地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下班高峰期,不一定能挤上公交。”
对于人口已经严重超标的南溪而言,早晚高峰期堪称噩梦的存在,路不短人却多,好比塞面包似的,没三四个小时都不一定挤上车,每一口呼吸都是别人呼出的二氧化碳。
作为多玛莉姆的第一大城市,南溪备受多玛莉姆人的喜爱,整座城市被綦江划分成同心圆结构,属于环江城市,出江口即是一片汪洋大海。人越来越多,路就越来越堵,桥也越来越高,一条高架桥下是另一条更加四通八达的立交桥,随着错综复杂的高速空中路线发展,夜幕降临后荧蓝的屏光亮起,真有点前人在小学作文里写的“未来的城市”。
交通工具也因为新能源“聚合能”的使用,从老掉牙的两轮四轮发展成了飞船飞行器,常见的陆空两用到不常见的海陆空三栖,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但华丽的外表下是更贵的金钱支撑,通俗地说,打飞滴的价钱是滴滴的三倍。要想在高峰期完美脱身,还省下一笔巨额打车费,蹭个车也没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予童如是想道。
喻博熠的飞行器更趋向于陆地行驶的汽车,分前后两座,落座后座椅和安全带自动检测调节,林予童坐飞行器的次数屈指可数,总会下意识拉一把安全带,手伸一半才想起今天坐的是高级货。
喻博熠:“地址。”
林予童:“阜阳广场。”
设置好定位,智能监测系统收到一切准备就绪的信号,才解除车辆控制,银灰色的飞行器缓缓升空,在细小的惊呼中倏然冲向高处的空路。
时代虽然在进步,但地上跑的毕竟更平民亲和,飞行器一类更多还是富人的玩具——毕竟普通人还要摇号申请空路资格,摇到了还要被限号。
进入高速空路后,飞行器自动驾驶功能被禁止使用,喻博熠熟练的接过驾驶权,高速空路感应到特级飞行器的进入,由蓝光变成了绿光。
但在林予童印象里,喻博熠一直是个清正廉洁遵纪守法的好警察,为了案子忙起来开水送馒头也一声不吭。况且以前蹭的也不是这辆车。
男人仿佛读出了她的不解,回道:
“是住院那位朋友的,他托我给他开回去。”
林予童想起三年前和喻博熠的第一次见面,或许是姓喻的人在自己心里都带有一层滤镜,总觉得他的气质与其他警察格格不入,和那个人一样,天生带着一股强大的磁场。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漠,又恰到好处地给人接触的距离。
能养出这种人的家庭多半也是大富大贵,更别说他身边会缺个买得起飞行器的朋友。
被人看出意图的尴尬后知后觉,林予童摸了摸鼻子,决定岔开话题:
“案子有什么新消息吗?”
三年前的车祸案,喻博熠作为市刑侦大队的队长负责此案的侦查,林予童作为唯一的幸存者目睹了大卡车撞向搭载了喻禾暄的车子的全过程,但唯独忘记了当时卡车里司机的容貌,没过多久嫌疑人吴志强自首,系数交代犯罪过程,承认当晚酒后疲劳驾驶,酿成惨祸。
但林予童坚定不移的认为,当晚卡车的行动轨迹明了直当,直冲喻禾暄而去,并不像是吴志强所说的意外。可受害牵扯面较广,又涉及公众人物死亡,且证据链完美闭合,案子在舆论压力和上级政府的施压下,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结案,吴志强也被判处无期徒刑。
没有人相信林予童的执着,只有喻博熠也尚存疑惑。
喻博熠操纵着飞行器拐过一个弯口,屏灯在高速下化为一闪而过的光线,也没有惊起这人眼里一丝波澜。林予童隐约地感觉到,提及案子,这位“盟友”的心情似乎变得有些不佳。
“12·24案的追诉时效减短了,从原来的十年变成了明年年初起不得再追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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