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硌着单薄的背脊。无边的死寂中,只有一种粘稠、污浊、带着铁锈与**甜腥的气息,如同活物般钻入她的鼻腔,试图侵蚀她空白的意识。
轰隆!咔嚓!
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将她从无梦的沉眠中猛地拽出!
头顶,扭曲畸形的晶化岩层被狂暴的合金钻头撕开!碎石如暴雨般砸落,激起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尘雾。几道包裹在厚重、布满划痕灵械护甲中的人影,狼狈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面罩破损,露出半张惊惶扭曲的脸,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青铜短剑。剑格处镶嵌的暗红石头,正随着他粗重的喘息,不规则地闪烁着幽诡的微光。
“头儿!灵煞浓度……超标三倍了!兄弟们撑不住了!” 副手的声音在灵讯器里嘶啦作响,随即被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腐蚀声取代。
“钥匙……一定是钥匙!”面罩破损的男人——墨衡,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裂隙边缘——那个在漫天红黑毒雾中,周身却诡异地维持着一小片“干净”区域的沉睡身影!他拖着一条熔融变形的合金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他布满晶尘的机械爪即将触及少女苍白脸颊的刹那——
嗡——!!!
他手中那柄沉寂千年的青铜短剑,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幽蓝强光!光芒瞬间吞噬了墨衡和他身后仅存的、惊骇欲绝的手下,也彻底照亮了这片被污浊灵煞填满的死亡裂隙!
沉睡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那双瞳孔——深邃的黑暗底色上,无数疯狂旋转、坍缩又爆发的星云漩涡骤然亮起!原始、冰冷,仿佛倒映着宇宙初开的混沌。星云只存在了一瞬,便隐没于深潭般的黑暗。
与此同时,短剑剑格上方几寸的空气中,一道虚幻、透明却异常清晰的女性身影骤然浮现!长发无风自动,面容清丽却带着极致的茫然与困惑。她的目光穿透刺目的蓝光,死死锁定了地上刚刚睁眼的少女,嘴唇微动,一个带着无尽空灵回响的声音,直接刺入少女空白的意识深处:
“你……是谁?”
轰!轰!轰!
更大的爆炸声从头顶炸开!新的岩洞被暴力破开!数十个身披褴褛血袍、脸上涂着狰狞油彩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挥舞着缠绕不祥黑红煞气的武器,蜂拥而下!
“归源教的疯子!!” 墨衡绝望的嘶吼被淹没。
屠杀瞬间上演。猩红的煞气如同活化的毒蛇,扑向墨衡仅存的手下。一个队员被煞气缠上手臂,皮下瞬间鼓起肉瘤状晶体簇,伴随着增殖的嘶嘶声,整条胳膊膨胀成紫黑色蜂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晶嘶叫着扑向其他人!
墨衡目眦尽裂,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因爆发而光芒黯淡的短剑,狠狠掷向裂隙边缘的少女!
短剑划出弧线,坠落在少女脚边。也就在此时,数名归源教徒的骨刃已高高举起,劈向墨衡!
濒死的目光越过狰狞的敌人,墨衡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刚刚苏醒、摇摇晃晃站起的少女,弯腰,捡起了脚边的剑。
三名被反绑、堵着嘴的少男少女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目睹了这场地狱。他们惊恐到极致,死死盯住场中那个赤着双足、握着短剑、似乎还有些懵懂的纤细身影。
一个独眼、脸上爬满蜈蚣疤的归源教头目,狐疑地打量着少女。她的茫然,她周身那诡异的干净,尤其是她手中那柄剑格微闪的短剑,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碍事!祭祀不容亵渎!砍了!”他眼中凶光一闪,厉声下令。
一名离得最近的煞修,怪叫一声,手中缠绕浓稠黑气的淬毒骨刃,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裂风声,直劈少女纤细的脖颈!速度快得拖出残影!
刀锋的劲风吹动了少女额前散乱的黑发。她没有惊叫,没有躲闪,甚至没有表情变化。
只是在那淬毒的刃口几乎贴上她皮肤的刹那,一个困惑的低语,轻轻响起:
“……太慢了。”
瞬间,她握着短剑的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拂。
嗡——!
一声直刺灵魂的冰冷剑鸣!
少女身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光流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初时纤细,脱离指尖的刹那,轰然暴涨!化作奔涌咆哮的毁灭洪流!洪流中,星流奔涌的虚影一闪而逝。
“不——!”煞修只发出半声变调的尖叫,连同他周围的七八个同伴,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瞬间分解、结晶化!
光芒散去。满地只剩下形态各异的结晶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狂热的归源教徒都僵在原地。
角落里的三人彻底吓傻,连呼吸都忘了。
持剑的少女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他们,漠然如同看几块石头。她手中的短剑,自然地抬了起来,剑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芒。
三人瞳孔骤缩!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攫住了心脏!
“停下……不要……”
一个清晰的,带着焦急和虚弱的女声,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少女抬起的剑微微一顿。漠然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困惑。她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地上抖成一团的人,眉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然后,那只握着剑的手,慢慢地垂落下来。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几道包裹在精悍灵械护甲中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从破开的岩洞上方疾速降下!为首一人,银灰色的半覆式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身后队员的灵铳枪口,闪烁着蓄能的幽光。
“警戒!”队员厉喝,枪口瞬间指向场中唯一站立的持剑身影。另外两人则迅速掠向角落的新生。
现场一片狼藉。结晶的尸骸、熔融的岩石、尚未散尽的不祥气息……以及那个站在地狱图景中心,赤着双足,衣着褴褛,手持一柄古朴短剑的少女。她看起来如此瘦小,甚至有些无害。
唯有为首那人,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钉在少女手中的短剑上!剑身古朴,剑格处镶嵌的暗红血髓石,在岩壁透下的微弱天光里,沉淀着千年幽芒。他握紧手中的灵隙记录仪,指节微微发白。
[光谱分析——剑体青铜;末法纪冶炼工艺;血髓石,纯度97.8%。] 冰冷的分析数据在他目镜中闪过。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少女脸上,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份孩童般的茫然。
“你是谁?”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中只有纯粹的茫然。
“……你为什么在这里?” 压迫感更强。
那双眼睛眨了眨,似乎连理解这句话都显得困难。
冰冷的头盔微微转动,似乎评估了一下角落惊魂未定的三人,声音放慢了一拍:
“你……是天机学府的新生?”
几乎是同时,那个亲切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再次清晰地响彻在少女的意识深处:
“说——‘是’!”
少女歪了歪头,认真地“听”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一个清晰、干脆,带着点奇异金属质感的单音节吐了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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