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下意识往衣服里又缩了缩脑袋,希望自己能够以此获得更高的体温,免得不知不觉中就被隔壁的体温吸引过去。
他的脑子里飘过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想法。比如接下来的行进路线,地下城第五层会有些什么景观和生物,又比如以前在地球上的生活,今晚吃的暗芋炖肉的口味……
他的思绪犹如来回跳跃的电光,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进入到了下一个想法中。
在只有呼吸声的寂静黑暗中,路翊在“假装睡觉”的状态下逐渐真正感受到了睡意。
……
翌日清晨。
鲁弗斯皱了皱眉毛。
他不记得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应该没有睡太久。虽然失去了睡眠的需求,但长期的冒险生活让他对自己大约睡了多久总是心里有数。
厚实的大帐篷不光能防风,还有别的功能。现在外面天已经亮了,但厚厚的帐篷布遮挡了大部分日光,只透出像是将台灯埋进被窝里渗透出来的那一点光亮。
鲁弗斯感到身前热乎乎的一团。昨晚睡前还觉得空气有点寒冷的,也不知为什么越睡就越闷热了。借着昏暗的光线,鲁弗斯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然后陷入了呆滞。
“……”
睡前他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和路翊占据了单人床的两个边沿,但睡着睡着,路翊那头“布莱克卷”已经变得凌乱不堪,而且出现在了紧贴自己胸膛的地方。
鲁弗斯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对方叫醒或者推开。他想过自己后退一些,但发现他压根就没有挪动过位置,是路翊睡着睡着就跨过了中间那条沟壑,肆意侵占了“公共空间”。
鲁弗斯想起路翊房间里那张较为宽阔的床和他喝醉后翻滚的睡姿,想道:也没办法。路翊以前一定没和别人挤过这么小的床……
路翊只有发顶露在外面,其余的身体部分包括大半张脸都在被子下了,鲁弗斯担心他会缺氧,将毯子稍微掀起来了一个角。
毯子下路翊睡得很香,脸隔着衣服贴在鲁弗斯的胸口,一边的脸颊肉都蹭得挤在了一起。鲁弗斯感受到热腾腾的平稳呼吸喷在胸膛,皮肤痒痒的,脖子和脸也跟着一起升温了,心道怪不得自己越睡越热。
因为毯子的离开,眼皮笼罩在微弱光线下的路翊感到了一丝凉意,蹙眉含糊地支吾了一声。
鲁弗斯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随后又克制地抿住了。
有点可爱……
但和妹妹的可爱、抑或是小动物的可爱却是两种可爱。鲁弗斯很难描述这种微妙的心悸感。
他不忍心将这样的路翊叫起来,抬着毯子一角的手放下也不是抬起来又僵着,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将其轻轻地拉下搭放在路翊的肩头。
“唔……”
路翊睁开了眼睛,在模糊一片的视线中努力地聚焦。
眼前这厚重但又富有柔韧质感的物体是什么?床上有这种抱枕来着吗?
路翊睡迷糊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奥克族部落,以为此时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
“……吵醒你了……”鲁弗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路翊愣了一瞬。
随即他迅速地清醒了,仿佛被浇了一盆水在脸上,一个激灵。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姿势,脸颊旁边贴着的温热又柔韧的“物体”又是什么。
他“嗖”地一下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自己刚刚和鲁弗斯胸膛紧密接触的脸颊,那里现在有一个被压久了出现的红红圆印,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很难说是哪边流下来的。
“呃,我,这个……你怎么不……”路翊尴尬地捂着一侧的脸用手背蹭掉了那层湿漉漉的汗液,并祈祷那里面没有混杂着口水之类的东西。
“你睡得那么熟,我怕一碰你就醒了。”鲁弗斯也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后。
那里只差一公分就是床沿。他的意思是他已经尽量避让,但无路可退了。
路翊感觉脸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灼得他脸发烫。
昨晚入睡前,他保证自己真的想的是“不能睡姿失态滚到别人身上去”。
谁知道睡熟了后不光滚上去了,还贴面感受了一下那弹性极佳的……
嗯,肌肉在放松状态下不是硬的。
路翊在心里不受控制地念叨了一句,旋即想给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的自己来一巴掌清醒一下。
一回忆就有点不可控制了……没办法。太久没和人贴在一起过了,更何况是从身材到脸到性格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鲁弗斯。
路翊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刚才自己躺着的时候身体没贴在鲁弗斯身上吧?
没有碰到不该碰的位置吧?
路翊扯过毯子欲盖弥彰地叠成一团盖住了下半身,清了清嗓子:“下次你可以叫醒我的……你、你先起吧。”
希望鲁弗斯看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又或者希望他看懂了但体贴地顺着自己的意思主动离开。
“你脸很烫。该不会生病了吧?”鲁弗斯摸了摸胸口。
那里除了薄薄的汗液和热度,还有胸膛下方不知道为何猛烈砰砰跳动的心脏。
“我是神灵……怎么会生病?只是压得久了而已。”路翊干笑了两声,督促起鲁弗斯赶紧去打水洗漱。
鲁弗斯不知道路翊为什么催着自己出去,他理解为对想要再赖床一会儿,于是“哦”了一声后迅速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出去了。
路翊瞥了一眼鲁弗斯的方向,看到他被睡乱的衣服领口大开,留下了自己脸蛋子的红印,还有贴身白色薄裤,迅速移开了目光。
啊……路翊哀叹道,这下起不来了。
鲁弗斯穿起了外套外裤以及软甲等基础物件,留着其他皮手套护膝等物品没戴,这时正好噶普的父母和弟弟起来了,后者打着哈欠,一看就是被拉起来的。他们过来打了招呼说准备去吃早饭,询问两人要不要一起过去。
此时此刻压根无法站起来的路翊立刻摆出了一副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表情。
鲁弗斯点点头,用生涩的奥克语比划着:“我去,洗漱,稍后就去。布莱克他要,再睡一会儿。
“在,哪里吃?”
噶普的母亲看着昏昏欲睡的路翊,慈祥地笑道:“原来布莱克也喜欢赖床吗?这么说起来上次你似乎也起得比我们普遍晚点儿。真可爱,就像我们家噶普小时候……不过那孩子结婚后就有担当多了,现在一早就会去砍柴、巡逻。”
噶普的父亲见鲁弗斯一脸迷茫的表情,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用更像和孩子说话的语气慢慢解释道:“在我们这,每家每个帐篷都必须要出一个劳动力才可以。因为雌性奥克要担任生育的苦痛,所以雄性在劳动方面必须多出些力才行啊!”
噶普的母亲哈哈笑了起来:“鲁弗斯,你看起来就很能干!身材很结实。我还以为人类都是布莱克这样的熏肉干呢——他如果不是高贵的魔法师,一定会把自己饿死。”
路翊一边疯狂在内心背菜谱分散注意力,试图让某些清晨的特殊情况消退,一边忍不住尴尬这几个家伙为什么就在自己的床不远处聊起来了。
“嘿,我听得懂奥克语的好吗?请不要当着我的面称呼我为肉干。”路翊用开玩笑的语气愠怒地抗议了一声。
他当然没有很在意。这是噶普母亲亲切的表现,说明她已经不再将布莱克当做一个可疑的外来者,而是作为族里的男孩、小辈们来看待。
只是这个打趣的时机不太好。
路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虽然一开始是装的,但是打了一个后路翊忍不住真的打了第二个,干脆躺了回去,整个人都回到了毛毯的怀抱。
他可不准备在别人家的帐篷、别人家的床上干些什么。
他只是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某些挥之不去的触感和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
……
一直到太阳挪到了半空中,估摸已经快十点左右,路翊才终于穿戴整齐,挪动到广场上。
“又睡了回笼觉?”鲁弗斯抬头看到路翊走近了,开口问道。
但他怎么看都觉得路翊有些疲惫,看起来不像睡了一觉,反而像是熬夜加了班。
鲁弗斯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广场上游荡看奥克族们锻炼的日常生活。看到路翊有点疲倦的目光,鲁弗斯主动提出要帮他烤一串暗芋。
他刚刚看到奥克们一大早上的食物就是冷冻生湖鱼和像裙带菜一样的水草,受到了一定的冲击,自告奋勇地担任起路翊昨晚的职务,掏出盐胡椒做了几串烤暗芋块,又用冷冻的动物脂肪热了小锅摊了几个人面枭蛋——他会做的东西都很基础,可以在任何村镇巷口的早餐小店里找到。但鲁弗斯自认为这起码比冻鱼和水草强。
奥克族们经过昨天的经历,不再抗拒人类的食物,纷纷凑过来享用,直到部落长老赶来以“这么吃下去,我们还没给人家布莱克需要的交换物品,换来的食物就先吃光了”为由,驱散了这群高大的讨食者。
“其实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来一趟。暗芋和蛋都是最常见的食材。”鲁弗斯看向那群一个个比自己还高还壮,但像是可怜的大狗一样的绿皮奥克们,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怜悯之心。
不过在奥克的部落中,长老的发言就是绝对的。大家虽然眼巴巴地看着,向已经吃到了新奇早餐的同伴们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岗位上各干各的去了。
“其实是这样的,鲁弗斯。昨天晚上巡逻队转达了布莱克想去别的部落交流的意向,并带去了一些蛋和蔬菜,”奥克长老慢悠悠地一字一句解释道,“今早我们就得到了消息,其他部落也对这些食物,但尤其是灯和指南针这些小物件感兴趣……如果你们真的会去南方宣扬雪山女神的威名,我想大家都很愿意和你们合作。”
鲁弗斯努力听了一会儿——在路翊没起床、这里只剩自己的情况下,一种出使外国的使命感油然而生,鲁弗斯点点头,认真地回应道:“当然愿意。但我们从没去过,雪山,还需要你们引导、指路。我们不想,被当成,外面的敌人。”
“没问题。等布莱克起来了,你们可以和下一班巡逻小队一起出发。他们会护送送你们去更北方的’象’部落。等你们的拜访结束记得路过我们这提上货物,到时候你们需要的交换物应该也都凑齐了。”奥克族长老摸着下巴解释道。
“……大概就是这样。”
鲁弗斯简单复述了一下,末了有些紧张补充了一句:“但我不确定我听的奥克语完全正确了。你可以再去确认一下。”
说罢他把已经变得焦香冒着热气的烤暗芋从火上移开,递给了路翊。
路翊接过后小口地吹着气,吹气间隙摇摇头:“我很信任你的沟通能力。我打包票,你是我见过学习语言最快的人!要知道你在出发前不久还在学习入门词汇,这次竟然已经能够简单沟通了。我以为至少要跑个两三趟……啊!还是好烫。”
路翊用舌尖碰了一下,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鲁弗斯愣愣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舌尖呆了几秒。
“吃完这个我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北方啊,还真是有点期待,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一直走到山脉下,遇上几个住在山上的原住民?我真的很好奇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谓的莹草和白瓜又是个什么味道……”路翊嘀咕着,轻轻晃了晃暗芋串,希望它凉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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