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和鲁弗斯一走到商业街就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春日祭典后，地下城的人流量与以前完全不同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当属刺槐旅馆。因为听说了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赢得了大胃王冠军的消息，许多没有参加但对自己颇有自信的男人都纷纷赶来，点名要特制版大碗套餐，觉得自己吃上个三碗不成问题。
因为刺槐旅馆开始排队，有些饿急了的人只好遗憾地去隔壁觅食，结果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口味也不错。达斯夫妻一下子忙得晕头转向，连幽灵外援都找上了。
所谓的幽灵外援就是矮人族特意精心打造的人偶，小幽灵们附身进去后可以做一些不太精巧的动作，比如端盘子送餐带路之类的。他们对此很兴奋，不收一分工资，但出勤时间取决于他们的心情，玩腻了就会直接灵魂出窍飞走，还要别人帮他们把人偶壳子收起来保管。
因为达斯夫妇和他们解释了，如果能留住很多很多的客人，以后就有新的恶作剧对象了，幽灵们今天帮忙的时间很持久。
但这只能短时间内维持一阵子，他们最终还是需要更多的长期员工。招工的消息已经摆在外面了，薪水丰厚，可惜目前愿意来询问的人还不多。
“你父亲最近还好吧？魅魔酒馆不是完工了吗？”鲁弗斯和达斯关系还不错，两人都是那种踏实干事的人，交流起来很顺畅。
达斯嘿嘿笑起来：“他闲不下来的。最近刺槐旅馆生意这么好，暗精灵们想开二号分店，他和施工队的年轻人们又开始折腾了。那个什么，冒险者工会的房子也要他们来建。总之忙得很！”
达斯的父亲也好，从佩尔西小镇来的老弗里也好，大家在地下城还能像年轻人一样发光发热、投身于喜爱的事业，这种感觉真不错。鲁弗斯笑了笑，又寒暄了两句就出门了。
路翊刚才去了一趟刺槐问暗精灵正常排队要等多久，得到了起码一小时的回答。虽然暗精灵乐意为他特意提供两份午餐送到家里去，不过被拒绝了。他和鲁弗斯不需要靠吃饭维持生命，这种忙得脚底板生火的时候就不添乱了。
“那……我们分头去准备下货物，今天就出发？”
“好。”
鲁弗斯有些不舍地又看了路翊两眼。
“怎么了？”路翊歪了歪头。
“好不容易打扮成这样，但你等会儿就要换身体了。”鲁弗斯难掩遗憾。看来他对自己给路翊选择的搭配饰品效果相当满意。
路翊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那我把这身行头换给布莱克？”
想象了一下布莱克质朴的外表穿得珠光宝气的，路翊就忍俊不禁。虽然都说人靠衣装，但怎么看布莱克都会像一个偷穿别人衣服的可疑家伙。
“还是算了……”鲁弗斯大概也想象到那副诡异的画面了。而且这次去北方还要带上几个暗精灵，布莱克的质朴的形象不能崩塌。
很快，路翊就列好了一长串清单给鲁弗斯去操办。他则要残忍地从忙得飞起的暗精灵那再抽走两个劳动力担任未来两地交易的要务。他相信劳蕾尔一定可以理解的。
两小时后。
鲁弗斯身后跟着几个勤奋帮忙的人偶幽灵，将另一批货运上了马车。
他确认了一眼清单，抬头再看向马车，只见上面唐突出现了三个人。
布莱克左右各坐着一名暗精灵，局促不已。
“怎么是你们？”
鲁弗斯惊讶。这不是劳蕾尔女士的左右手吗？
暗精灵姐弟也很惊讶。路翊大人来和劳蕾尔女士要人，劳蕾尔当即就把他们两个推出来了。他们从暗精灵母树诞生后就一直左右侍奉劳蕾尔，寸步不离，还从来没离开过地下城范畴。
面对“没有我们繁重的事务怎么办”的关心，劳蕾尔笑得很轻松愉快：“其实不会太辛苦的。只是没有你们为我倒茶做小糕点了，但我可以提前去刺槐买一些备着。”
原来他们的职责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两人闷闷不乐地被切换成布莱克身体的路翊大人拎到了车上，为即将开启的旅途感到不安。
“劳蕾尔应该是信任你们，所以想让你们出门锻炼一下。如果不那么说你们肯定不想离开。”鲁弗斯安抚道。
“真的？”
暗精灵姐弟这么一想觉得也有道理，顿时又高兴了。
“对了，你们的茶和小甜点确实很不错！”鲁弗斯诚心地补充了一句夸赞。
想到当初被这个男人把零食库存一扫而空，姐弟俩顿时脸又垮了下来。他们听说这趟旅程很长，而且北方食物稀缺，特意带了不少外面没有的食物，比如新鲜的野菜团子和树莓饼。
好担心这些食物的安危……
马车被装得不算特别满，反正之后可以随时召唤下属“补货”，路翊清点了一下目前的数量记录在册，随后天还未黑就出发了。
地下城逐渐形成规模，管理者一个个都很靠谱，这种说走就走的感觉很不错。
暗精灵姐弟本来想要帮忙驾驶，但被路翊一句“你们认路？”给打了回去，只能忧愁地坐在车厢里惶恐地让路翊大人给他们驾车。鲁弗斯将自己学习奥克语的小册子给了他们，一副认真负责的前辈姿态，让他们有问题尽管问自己。
虽然他也还是半瓶水，只能用缓慢的语速进行最基础的沟通就是了。
“上次带回来的莹草和白瓜都很快卖掉了。白萝卜被我拿去开发腌菜卖得也不错。戈尔贡角的手工制品比我想象的还受欢迎……可惜，没什么人愿意听雪山女神的故事。感觉有点对不起奥克们。”
在地下城上讲讲远古魔族的编造传说还有人愿意听，但雪山女神实在太过遥远了，尝试买那些北方特产的大多都是倒卖的商人，拿了货品就匆匆离去。
虽然钱是赚到了，但路翊没能成功如约将女神的名字散播出去，想到那群奥克们最期待的其实是这一点，他就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由我们地下城来传教北方信仰实在没有说服力。如果奥克们能跟我们回地下城就好了。就像克拉拉代表冒险者协会入驻一样——他们可以建立雪山女神的传教点，顺便出口特产给我们赚钱。”鲁弗斯捏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路翊感动不已：“你做生意的思路越来越像我了！”
鲁弗斯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现在是恋人了，越来越像是正常的……”
“诶！？”
“恋人！”
车厢里的暗精灵姐弟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唰”地一把拉开隔绝驾驶座和车厢的厚重帘子，惊叫着来回看鲁弗斯和“布莱克”。
“你们有没有在好好学奥克语？”鲁弗斯关注的重点很刁钻。
“有有！但毕竟只隔了一道帘子，想听不到也难……路翊大人，您可是神灵啊！还是说，只是‘布莱克’这个对外身份的恋人？”
“每个身份都一样。怎么了，神灵就不可以有恋人嘛。”路翊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啊！当然可以了，我们绝不是质疑您……”
暗精灵姐弟捂着嘴连连摇头。
思考了一会儿，他们从震惊逐渐转为激动：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总觉得很厉害很有趣！
别家的神灵一定不会恋爱吧？
他们地下城的神灵连这一点都和其他神不一样。
而且鲁弗斯先生也很特别。首先他的红发在地下城就很独特。其次他的妹妹莉蒂希婭小姐还是地下城大胃王比赛第一届冠军得主！
暗精灵姐弟越想越觉得这很合理。
“真是太合适了！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争取在到达奥克部落前，多学几个单词……”
两人仓促地把帘子放下，努力缩到了车尾的角落刻苦学习。
他们手上拿着的可是神灵大人的恋人的学习笔记。
还不知道自己很大程度上凭借妹妹的威名被人认可了，鲁弗斯善意地笑了笑，看向路翊喜悦道：“大家都祝福我们呢。”
路翊欢快地“嗯”了一声，凑过来亲了鲁弗斯的嘴角。
“不用遮掩的感觉真不错。”
鲁弗斯“呃”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了侧脸。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和路翊朝夕相处，昨晚又刚刚亲密交融过，现在外表突然换成了布莱克，虽然心理上明白这会是以后的正常操作，但鲁弗斯当下还是忍不住不好意思了一下。
路翊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伸手挂上去，用布莱克标志性的卷发蹭了蹭鲁弗斯的脸，悲伤道：“我们以前明明经常一起出门的。你已经把我们上次去雪原的事忘了吗？”
鲁弗斯被路翊刻意的追问弄得很狼狈，他一边否认一边躲闪，马车因此颠簸了好几下，也不知道车厢里的暗精灵姐弟的屁股还好吗？
“难道只能和我的本体做吗……除了脸不一样，其他的部位其实都差不多啦。我做布莱克的身体时没有考虑太多细节来着。”路翊闷闷地问他，神色低落。
“不不，怎么会？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只是昨天我们才刚……呃，你得给我一点时间习惯一下。”
“哈哈，我知道的啦。”
路翊玩够了，就靠在鲁弗斯肩膀上重新安静了下来。
春天的野外风景优美，已经发芽的花朵和青草将郊外铺满。布莱克的卷毛被风吹得一直扫到鲁弗斯耳垂上，他被弄得发痒，轻笑着扭了扭脖子。
“上次我们一起去北境时，我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现在想想，似乎不自觉地做了很多越线的事……”鲁弗斯回忆着，他当时都干过什么？
比如一起睡在床上；在黑暗中忍不住盯着对方瞧个不停；任由路翊睡在胸口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隔着门用温柔的语气和对方道晚安；伸手帮布莱克整理乱了的翘发；双手托着对方的手心将人从猛犸上拉下来……
回想起一幅幅画面，联系到路翊当时十分反常但自己却毫无察觉的种种应对，鲁弗斯重重叹了口气。
“我当时真的没想到这会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只是本能地想亲近你一点——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太没有距离感了？”
路翊拼命点头：“原来你自己有意识啊！我那段时间被你折磨透了。每天都在‘他什么意思？’和‘他肯定没什么意思’之间切换。”
鲁弗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是对不住你啊。”
好在最终结果很圆满。
路翊微笑着想道，顺利交往后连这些当初令自己辗转反侧的暧昧折磨都变成了无比美好的回忆。爱情真是一种强大又神秘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