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舞蹈表演举行于海边沙滩上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台子上，台面上铺着编织毯，周围聚集着现场演奏音乐的火山族居民。路翊站定后往火山的方向望去，发现这是个很精妙的点位，可以一眼将浮在海面上的火山群岛尽收眼底。

“那是什么？他们不用提琴和竖琴吗？”

莉蒂希婭左右询问大人们。

路翊凭借着阅览网络多年的知识储备猜测那些居民手上握着的“沙锤”应该是当地的某种瓢瓜做的，最原始的方式是让水果被晒干水分，等果肉萎缩后种子就可以在空心的壳里被摇晃出细密的撞击声了。

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个纯正外国人，不敢乱科普，于是和鲁弗斯一齐看向老摩尔。

老摩尔原本正因为时隔多年又亲眼看到舞蹈表演浑身发抖，被他们这么一盯连忙解释道：“那是沙槌，有用椰子壳，也有用金瓜壳做的。那上面的花纹是当地人后加上去的。”

路翊看着壳上的手绘抽象花纹，又心动了。

人旅游的时候就是会被这种典型的当地风情特产缠住，挪不动脚啊。

“要不要买两对做纪念品？”鲁弗斯非常配合地问道。

“有卖的就买吧。我总不能冲上台要买人家手上的……”路翊遗憾地又看了几眼翼族们手里舞动的小玩意。

莉蒂希婭听完路翊的翻译后又兴奋地指着旁边的号角：“那个呢？”

“哦，那是海螺号。以前只有渔民才用的，一百年前开始流入火山群岛祭典。虽然海洋的一切归海神所掌管，但火山群岛被海包围，居民们哪怕不信海神心中多少也有点敬意，就这么延用了。”

老摩尔又解释道。

莉蒂希婭“哇哦”了一声：“摩尔先生，你说自己记性不好了，但是提到乐器啊表演这些，明明就知识渊博嘛！”

老摩尔一瞬间支吾了起来，脸上露出羞于承认的神色。

虽然后半生过得漫无目的、四处漂泊，但说到底他的大部分人生还是被表演团所填满了。舞蹈、音乐、杂耍，南大陆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些都是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事物。

“海螺原来是这种颜色吗？”鲁弗斯看着被本地人吹走的号角，不确定道。

他们手中的海螺被涂抹上了棕色红色的矿物颜料，绘制出了火山喷发与海洋交汇的简笔画。

老摩尔摇摇头：“那是传入火山群岛后的再加工了，祭典才用到这种。渔民现在吹的依旧是纯天然的版本……”

站在一旁的的路翊听着心想道：看样子火山神和海神关系还不错？说不定闲着没事还能凑一桌聊个天喝个下午茶什么的。

他内心随之一阵遗憾。为什么包夹自己的两位女神都这么高冷，一点都没有商业联动的想法呢……

莉蒂希婭扭头看向表情又一次陷入呆滞的摩尔，将他从不知道哪一段回忆中拉出来：“摩尔先生知道竖琴吗？这样，这样的波浪形状。弦是这样竖着的……”

莉蒂希婭很有活力地用整个身体和手臂给他比划着，继续道：“传言那是浮空城的光精灵和天使弹奏的乐器。后来被光明女神赐给国王，成为了贵族的乐器。虽然我讨厌贵族们，但是器具无罪，竖琴演奏起来还是很美妙的。”

“啊……好像听说过。虽然我没见过……”

鲁弗斯笑道：“还有钢琴也是。似乎是北大陆特产？母亲以前在小木屋里有一只很小的，只有我两只手并在一起这么宽，上面有几个键，敲下去音都不准，但她很喜欢。”

“可惜后来搬家时弄丢了。我只在鲁弗斯哥哥讲的睡前故事里听过。”莉蒂希婭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摩尔以为莉蒂希婭和鲁弗斯只关心西耶娜的事，没想到还反过来从他们那得到了新的故事。

他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着远处热闹的舞台和人群发呆。

一曲激昂的舞蹈结束，台上的翼族甩了甩羽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骄傲地鞠躬。

场下的音乐从热烈的舞曲变成了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悠扬旋律，翼族们换了舞步，开始了不知道第几轮的纵情舞蹈。

翼族是天生的表演者。他们的翅膀与纯血禽类相比力量不少，只是由于类人的躯体过大难以长期高空飞行。可相应的，他们多出了一对人类的手臂，可以比纯种鸟进行更多精密的操作。

这就相当于他们有六肢，而不是四肢，真方便……路翊啧啧称奇地盯着一边奏乐一边旋转下肢、挥舞翅膀的翼族。

“……这个不能买。”鲁弗斯在一旁担忧地提醒他。

“我、我就看看！”路翊脸色一红。

他不想承认，某个瞬间他确实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像劝说莫妮卡姐弟那样，拐两个翼族回地下城打工……

以后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他们可以搞搞夏令营性质的“居民交换体验”？

不过地下城的生灵大部分都是夜猫子，还怕晒。来海岛估计半天就会被强烈的日光照化了。反过来也是，这些翼族、蜥蜴族们要是去北方，怕不是还没等下雪就会被冻个半死。

表演还在进行着，路翊注意到太阳越来越强烈了，老摩尔身体虚，在烈日下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摇晃晃的。他和鲁弗斯对了个眼色，默契地让恋人扶着老人去了海边的草顶棚里遮掩休息。

“对不起，我这老家伙，身体不太中用了……”老摩尔惭愧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你们来过节，却要照顾我。”

“别这么说。”鲁弗斯生涩地用南大陆语回他。

“路翊哥呢？”莉蒂希婭左右回头张望道。

“应该是去买饮料了。”鲁弗斯说。

不大一会儿路翊果然拎着几个网兜椰子回来了。莉蒂希婭嘿嘿笑着看向自己的哥哥：“你们都有心灵感应啦？”

“说什么呢？来，你的。这是摩尔先生的。”路翊把两只浑圆的椰子递到莉蒂希婭和老摩尔面前。

草顶棚里的躺椅看起来就很舒适，半开放室内的几根木柱子之间还挂了麻绳编制的吊床。莉蒂希婭横着陷坐在一只小吊床上，鲁弗斯则单独坐了另一只。

路翊分发完椰子，纠结地看着鲁弗斯。后者了然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空出了半个人左右的位置，好让他的恋人能挤进来。

“不会塌吧？”

路翊嘴上担忧，实际上屁股动得比谁都快，紧挨着鲁弗斯一起跌陷入网中。

连体婴……莉蒂希婭看了一眼她的哥哥们，在内心快乐地评判道。

“谢谢你们。哦……西耶娜小时候也很喜欢喝椰子汁，一口气能喝掉三四只椰子。旅行途中遇到椰子树还会自己爬上去取，害得团里的大人们和姐姐担心得大呼小叫……”老摩尔轻轻搅动着椰壳，回忆道，“像只小水牛，有时候又像只顽皮的猴子，反正根本不是位淑女。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她会嫁给一位北方贵族。”

莉蒂希婭快乐地笑了：“真的吗？母亲她好厉害。我到现在都不会爬树！”

路翊担忧地看了莉蒂希婭一眼。学啥不好学这个啊。

老摩尔吸了一口椰子水。清甜的液体滑过他老化的食管直达胃部，他被冰得内脏抽动了一下，但老摩尔没有抗拒这种痛感，而是又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其实我猜得到，西耶娜结婚后是不是过得不太顺利？她的性格……不适合大家族。那孩子看起来脾气倔，其实内心很柔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只会往肚子里吞……”

他顿了顿，又一次满脸羞愧：“对不起，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了。当年她离开表演团时我没想那么多，如今却说这种话。”

“别这么想，摩尔先生，你说的每一句对他们兄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路翊把脑袋依在鲁弗斯的肩膀上，听到远处的表演台周围又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他注意到老摩尔从一开始听到那种动静就会全身轻微抖动，到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对方不再表现得像只惊弓之鸟，但也许是因为某种身体记忆深入骨髓，老摩尔总忍不住远远地将视线投向掌声响起的方向。

表演团被取缔得很突然，演出进行到一半时突然闯入了士兵，将老摩尔从后台扣押带走了——他最后也没能好好地带着团员们谢幕一次。

“要不要买……嘿……买花绳，还有跳舞草手链？”

在几人的眼中，一辆放着展示商品的双层小推车独自驶了过来。

路翊“嗯？”了一声，抓着吊床的麻绳把上半身用力撑起来，和鲁弗斯面面相觑地一起寻找声音来源在哪。

“这里，客人们。我在这儿呢。”

从推车的后方，一个矮小得和孩子一样的微胖老妇人笑眯眯地把头探出。

这是一位年长的蜂鸟族雌性——她的眉毛和头发都白了，后腰上延展出的羽毛不是鲜艳的彩色，而是褐灰色的，脚抓上的皮肤也接近灰白。

路翊突然想起了前台的安利：“……索伊奶奶？”

老妇人慈祥地笑了起来：“我已经这么出名啦？呵呵，来看看吧，都是手工制品。和你们的花环会很相称哦，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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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第 3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