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生打了一巴掌之后再给他一颗糖,真的让时蕤感觉无比震憾和荒谬。
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壮志豪言和姿态也让他心底发毛,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更不敢吃涂生送到这里的食物,对四周金碧辉煌的环境也惴惴不安。
涂生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很包容地对他一笑:“好好休息,哪怕你什么也不会,也绝对是最美丽最让人心动的那颗明珠。”
传销话术。
时蕤脸上露出些许不适。
涂生似乎很放心他,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连门都没锁,也没有找东西束缚他,甚至连通讯设备都没收走——虽然他也没有。
时蕤感受到了被轻视的不舒服,涂生非常笃定他逃不出去。
周围安静得吓人,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跳得那么快过,双脚如同猫儿一样点在地上,轻轻地踩着柔软的地毯,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地靠近门口。
他脑袋伸出去,左右张望了两下,门口和走廊空无一人,真的没有看管他的守卫。
时蕤试探性地探出一只脚在外面,也没有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他“请”回去。
他的心脏顿时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两只脚一前一后迈出去,鬼鬼祟祟,慢吞吞地往外摸索着离开。
就像来时的那样。
……
空阔的办公室里,珍稀的收藏品摆满了横陈在左边的储物柜里,香水错落有致地装放其中。
办公室的主人这次却没有对以往最引以为傲的香水爱不释手。
他坐在牛皮座椅上,盯着香水失神。
涂生回忆起之前靠近时蕤身边时闻到的香气,是那种空雅而不浓郁,淡然、留白,不会强烈逼人到厌烦,是一种让人为之深深着迷的气味,就算是他这样的顶级调香师也不一定能调出来的味道。
说实话,他都有点儿舍不得把时蕤交给夜色,想要自己留着了……
涂生走神时,放在桌面上的终端通知的叮咚声伴随着刚才的想法一并出现,仿佛是知道他在惦记着什么一样,从里面跳出来一张让他厌恶的脸。
涂生面色冷漠地接下电话。
终端的信号灯闪烁两下,跳出半透明的聊天屏幕悬在空中,说话的是只半兽人,大红狐狸耳竖在头顶,身后柔软蓬松的大尾巴一摇一晃,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另一半血统——狐狸。
红狐狸半兽人吹了吹指甲,懒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这到了一个极品?”
“你的消息来得倒是灵通。”涂生皮笑肉不笑地说。
红狐狸捂嘴笑:”你可不要这样说嘛,干我们这行的,谁不知道财帛动人心啊,说的好像我这没有你安排的探子似的,做人可别这样双标呀。”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看来这次你是要铁了心和我争夺十三区的主事权了。”
涂生打断他:“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讨厌,你还真是可恶,一如既往地不让别人把话说完。”红狐狸似真似娇地说了这么一句,旋即脸色骤一肃。
“我手中的可是来自深海的两条人鱼,他们的美貌毋庸置疑,又是一对双生姐弟,如果不想输得太惨,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放弃,别浪费夜色资源做无用功……”
涂生的脸色从一开始就难看极了,听到这些话之后,他立刻挂了电话。
死狐狸倒是算计得好,如果现在他用极品献上去跟对方相斗,将来他手中美人为夜色带来权益的功绩就算不上死狐狸这个主事人头上,所以才巴巴打来这个电话。
现在让他不战而退,还能在彼此之间卖个好。
“这下麻烦了啊。”他低声道。
之前一直跟在涂生身边,像是影子一样融入黑暗之中的狼人却说:“您不会输。”
一深海人鱼的美貌和空灵的噪音他见过,却不及时蕤万分之一。
涂生笑着:“你就这么肯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直接看得狼人冷汗直流,他刚要认错,涂生就移开了目光。
“时蕤的存在被那个老奸巨滑的死狐狸知道了,就不能把他留下来。“涂生惋惜地说。
他的面色旋即变得无比冷沉可怖:“给我把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找出来!”
沉郁、滴水,翻脸比翻书还快。
有人敲门,在得到首肯之后就进来向涂生汇报时蕤的行动。
涂生的面容缓和,笑了一下:“随他去吧,关键时刻出手就行,别让他伤着了。
…
这一楼层非常安静,也许是绑他的人所处的办公区域,连交谈声都很少,之前他在外面还能听见别人谈笑风生的声音,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死寂。
况且他离开得也太顺利了,让他非常心慌。
时蕤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小虫子,无论怎么做都好像逃不开四处遍布的蛛网,他无端有几分焦躁。
而且之前那条路也已经不能再走了,有人看守在大门处,他过去就是自寻死路。
在没有遇见一个人的摸索之中,时蕤居然从别的路线走到了另外一道楼层——这是和之前那层楼截然相反的景象,也是和贫民窟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天堂?地狱?声色犬马,酒色赌场……
夜色并不只是单纯的肉/欲场所,赌博也是其中玩乐的项目之一。
目前看来,黄赌毒这三项深受国家机器大力打击的毒瘤夜色已经占了两样,他不觉得最后那一项夜色会不沾。
目光落在最大的桌子前,性感美丽的荷官穿着暴露,懒洋洋靠在桌边,漫不经心地发牌,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人们在玩牌玩老虎机之类的赌博活动时,身旁都会有着美丽的侍应生随候,姿态温驯,柔情似水,照顾得客人心满意足。
哪怕他们被一些客人摸了手和大腿,也只是宛然一笑。
时蕤看到这些场景时还是会难受,皱眉低头从大厅中快速穿过。赌红了眼的人没有理智,再怎么富有儒雅的人上了赌桌都会赤红双眼,永远只能走上赌输这条道路,如同丧家之犬嘴里说着“这是最后一次”,和毒瘾一样可怕。
所幸没人注意到他。
有些区域被划分出来,似乎是酒水间,只是用了一些墙体就轻易隔绝了外面吵嚷喧闹的声音,寂静优雅,还有几声调笑。
但是在每个被推开的包间后,当侍应生把酒水推进去,就可以从泄开的一角窥出大致全貌——在暧昧的红蓝光影之中,娇美的人类,半兽人和一些不知名种族的人穿着过分暴露了,比之前在大厅的荷官还要夸张,布料甚至连**部位都遮不住。
时蕤注意到这些人脸上挂着面具般的笑容,将一杯接一杯的酒送进那些客人的口中,让那些人的手伸入……
他收回了目光,门也恰好合上,感觉生理性地反胃。
他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夜色的冰山一角。
时蕤将自己的头低得更下去,摸摸脸上的口罩,借助自己瘦弱的身形不动声色地远离这一楼层。
在终于靠近大楼门口可以下楼时,他面上一喜,悄悄松了口气。
走到一半,时蕤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子被人给拽住,暴力地把他往后一扯。
他无比惊恐,以为自己被人发现出逃了。
时蕤心惊胆战地转过头一看,发现事实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眉目英朗俊俏的青年脸庞还有几分青涩,看起来约摸十**岁的年纪,穿得高调贵气,举止有些修养,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富家子弟。
“你在鬼鬼祟祟干什么,小偷?”青年紧盯着他,在他抬眸看来时,微顿了一下。
另外一只攥着他的手腕的掌心似乎也变得滚烫,青年为了掩饰慌乱,色厉内荏地再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小偷?!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不是。”时蕤辩解,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打扮既不是夜色的侍应生,也不是能来这里消费得起的人。
青年眯了眯眼睛,擅自将他脸上戴着的口罩扯了下来。
从楼上匆忙逃下来时,时蕤一直都过分紧张地舔着嘴巴,唇瓣都被舔得湿红,口罩不会将脸颊闷得热,他却因为激动恐慌红着脸。
他是真漂亮得要命,一眼就能摄住别人的心神,巴掌大的小脸蔓着潮热,神色迷茫无助,挺翘的方盒小鼻子,姣美的眼睛。虽然很不合适,但确实让青年想到了林间最干净的鹿。
“你是偷跑出来的,夜色的商品?”青年陡然压低了声音问他。
时蕤霎时小脸一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我不是。”他说,自知这句话听上去可信度很低,他乞求道,“我是被他们给抓来的,这些人并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青年嘟囔着:“每个从夜色里逃跑的商品恐怕都这么说。”
时蕤脸上的绝望和悲哀太强烈了,青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不近人情。
“可是你根本跑不出去……外面看守的都是夜色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商品擅自逃离的。”
时蕤瞬间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好似有嗡嗡的鸣叫和尖啸。
青年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吐出一口浊气:“那你先跟我走吧,真不愿意我就把你买回去……”
时蕤惊喜地看向他,眼中又有未褪去的警惕,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探外界的幼兽。
可他别无二路,朝着青年走过去几步,天真地要把手伸过去:“谢谢你……”
蹇衔就要抓住他的手腕,半途却被一只白手套给抓住。
他停顿住后,那只手立马挪开,没有停留半秒。
蹇衔和时蕤同时抬头看过去,后者脸白如纸。
头顶黑色猫耳,面带微笑,鼻梁上还架着金丝框眼镜的执事。明明是猫咪兽人,可他上半身的肌肉却健硕醒目,骨骼舒展着,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卡其色的英伦马甲。
硬要说的话,上半身很像双开门冰箱。
“蹇公子,您不能把他带走。”男人优雅得体地鞠躬道歉后,不容置喙地说。
蹇衔不满:“给我一个理由。”
男人微笑:“很抱歉,夜色需要按规矩办事。因为他是夜色的拍卖品,是放在最后的无价珍宝。”
“所以不能被轻易带走。”
以顶尖商人家族出身的挑剔眼光、美人堆中长大的耳濡目染来看,蹇衔说不出反驳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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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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