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够打开手机，待会离开这里之后，记得检查app里的信息和卡牌。”“宋洐之”这一次没有逗他，只是看着他低声叮嘱。

他又皱起眉打量唐眠一会，轻轻叹气，显露出很苦恼的模样。下一刻这片光亮的、似乎无边无际的区域，就出现了两张单人沙发。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唐眠，那目光有一种力量，让唐眠觉得自己身上那些无足轻重的伤口都变得难以忍耐地疼痛起来，让他指尖抽动了一下。

唐眠身上那些尖锐的东西，似乎都被这潭水融化了，过了一会，他在其中一张坐下。

唐眠开口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卡牌效果？”

“宋洐之”坐在他对面，没有正面回答：“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个本的难度不正常。早在第一次你们活到零点的时候，这个副本就应该结束了。”

唐眠沉吟点头，对这点他早有预感。

从老玩家原本的轻视态度来看，正常的新手本应该确实是简单的，但这个本的难度绝不是新手本的难度，何况二周目开始后这个本的难度还上调了。哪个新手本是奔着让新手差点团灭设置的？

“这不公正，也不平衡，但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借机出现。”“宋洐之”勾唇，“偷偷帮你作弊。”

他说得很轻巧，但唐眠却看见了他那一瞬间变得冰冷的眼神，转瞬即逝。

似乎是注意到了唐眠的视线，对方弯起眼睛，换了个话题：“至于这个空间，其实你的卡牌也可以做到，不过现在还不行。”

“这个空间时间的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就和副本的时间流速和真实世界的流速不同一样。”

唐眠皱眉，他敏锐地发现对方的避重就轻和隐瞒，但并没有感知到恶意，也就没有追问到底：“也就是说，离开之后，我仍然会出现在刚刚进来的地方，那些观众不会注意到我的离开？”

“可以这么说。”“宋洐之”微笑着说。

虽然和唐眠想的稍微不同，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没有观众会知道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在我这里休息一会，你已经很紧张和疲惫了……对于外面也就是一瞬，而且现在离开，你不一定能躲开女鬼。”

“宋洐之”又像是变魔法一样，一个响指之后，柔软的小毯子就落到唐眠身上。

唐眠攥住毯子：“我睡不着。”

他无法在一个他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面前坦然地放松神经睡去，而且……他还记挂着副本的事情。

“宋洐之”叹气：“那我们聊一聊吧。”

“有的事情受制于更高的规则，我无法告诉你，即使这里是我的空间。”

唐眠因为那句“更高的规则”微微挑眉。

从刚刚的事情来看，宋洐之这个空间明显是可以避开系统的限制的，那么这个“更高的规则”很可能是在所谓的系统和直播平台之上的规则。

“你想得没有错，就是世界最根本的规则，时空的规则。”“宋洐之”微微一笑，“有的事情我不能说，但你可以自己去找。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使用卡牌。”

“我的卡牌还在冷却……”唐眠摩挲着“童年的游戏场”，声音戛然而止——他卡牌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冷却中变成了可使用。

“宋洐之”伸出了一只手：“请吧。”

唐眠没有再推托，握上了那只苍白而修长、青筋明显的手，很冰、很凉，那一瞬间，他握住的似乎不是一个人的手，而是某种深海怪物的触足、或者某种爬行动物的鳞脊，他忍不住冷颤……

“怎么了？”“宋洐之”问。

唐眠回过神，那种感觉骤然消失了，像是一种错觉，手底下的皮肤温热、但并不算柔软，反而带着薄茧，确实是一只人类男性的手。

“没事。”唐眠摇了摇头，“时间够了。”

【卡牌使用判定成功。】

【卡牌持有者拥有选择游戏、制定规则和确定奖惩的权力，请进行确定。】

唐眠思考了一会：“掷骰子比大小，数字大的人赢，输家必须回答赢家一个问题……”

他看向这场游戏的另一个参与者。

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补充：“问题只能是是否问题，回答则只有是、否、是也不是，和无法回答。”

“可以。”唐眠于是复述了一遍补充的规则。

【规则设置完毕。】

【请双方进行投掷。】

“宋洐之”又在面前创造了一张桌子。

之前的骰子沾了血，唐眠随手在衣服上擦干净后丢出去，不出意外滚出一个“6”点。

“宋洐之”把骰子捻在指尖玩了一会，在唐眠视线变得不满后才抱歉地耸耸肩，轻轻抛出去，骰子滚动后停在“1”点上，唐眠挑了挑眉。

“宋洐之”往后靠了靠：“我输了，你问吧。”

唐眠也跟着抱着毯子往后靠着椅背，舒服地微微喟叹，一边整理思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宋洐之吗？”

“宋洐之”听见问题一顿，眨了眨眼，唐眠忍不住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那唇舌开合——

“是。”

唐眠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继续吧。”

第二轮依然是唐眠6点，“宋洐之”1点。

唐眠确定了对方也是个玩骰子的高手，刻意在给他放水。

“第二个问题，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唐眠抿了抿唇，别开眼睛，似乎完全被桌子的一角吸引了注意力，干涩道，“我们的关系是恋人吗？”

“宋洐之”似乎轻笑了一声：“是。”

唐眠又舔了舔干燥的唇：“好吧、这样，看来周小胖没有骗我。”

假如他不是手指无意识揉弄着怀里的毯子，也许“宋洐之”真的信了他这么平静。

“宋洐之”没有拆台，只是语调微微上扬的“哦”了一声。

第三局，胜负依旧。

“女鬼的瞬移是否无法穿过封闭的空间——比如，我在一个关上门的房间里，女鬼是无法直接瞬移进来的。”唐眠问。

他之前就发现了，女鬼的能力不是毫无限制的，最开始在电梯里，常小小使用卡牌创造铁墙之后，女鬼只能强行破开那堵铁墙进来，而不是瞬移进来。

只是逃跑过程中太紧急，没有机会验证。

“是。”

“宋洐之”点头，脸上眉眼舒展，有一点怀念又自豪的微笑，看得唐眠一抖——怎么和看着自家孩子拿了第一名一样。

不过这件事得到了验证，后续他也许可以想办法增加女鬼找到他的难度，或者借着任务和小胖去办公室送文件，躲进办公室……总之比之前好一些。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

第四局。

“女鬼能快速找到我，是因为她能看见办公楼所有情况吗？”

“是也不是。”

唐眠微微皱眉，是也不是？

如果不是看见，也不可能是可以感应到他身上的“耳”，否则之前偷梁换柱的小把戏不可能成功。

他又问了几次，答案都是是也不是。

他思考着，忽然换了个词重新问：“女鬼是否能感知到办公区的所有事情？”

“宋洐之”看着他：“是。”

对了！既不是看、也不是听，而是感知……这个以女鬼为核心构建的副本，对方会知道所有的信息也不为过，但是……

一周目的时候他又能和周小胖在厕所联手骗女鬼。

唐眠神色微微一凝，重新开启了一局：“二周目女鬼是否解除了部分一周目存在的限制？”

“宋洐之”的答案依然是肯定。

看来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如果女鬼和怪物是对立的，那怪物的能力应该也有一些增强。

他关于副本的猜测已经基本得到了验证，接下来，他想问一些别的问题。

第九局。

“是否有别的玩家也同样参与过同一个副本，只是因为失败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所以大部分人认为副本只会开启一次，其实这个本已经开启过无数次？”

“宋洐之”原本以为他会继续询问关于副本的线索，闻言反而微怔，过了一会才笑起来摇头：“我不能说。”

唐眠没有说什么，只是马不停蹄开启了第十局。

这一局他换了一种问法：“肉团怪物身上的躯体是否来自于死去的玩家？”

“宋洐之”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但还是点了头：“是。”

“好。”

唐眠抿了抿唇，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还要继续吗？”“宋洐之”问他。

唐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他知道他在问很危险的东西，但是……明知道真相就在那里，他没办法不去管。

“宋洐之”叹了口气，但眉眼却是笑着的：“……好吧。”

第十一局。

“人是否有灵魂？”

“是。”

第十二局。

“死在副本中的玩家，灵魂是否会被困在副本中？”

“无法回答。”

第十三局。

“死在副本开始前的玩家，灵魂是否会被困在副本中？”

“无法回答。”

第十四局。

“死在副本中的玩家，灵魂是否会回归现实世界？”

“无法回答。”

唐眠试了几次，无论怎么委婉地询问，关于玩家灵魂的问题都是无法回答，他干脆换了个方向。

第十五局。

“副本是独立存在的世界吗？”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这个回答很微妙。

唐眠投完骰子，想要接着问，副本两个字刚刚出口就被对面的宋洐之制止了：“嘘。”

“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等你恢复记忆就会知道一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所以我们换一个话题，好吗。”“宋洐之”声音温和，但语气并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

唐眠抿唇，过了一会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他急切需要的答案基本都拿到了，至于其他……只要他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宋洐之”没有骗他的必要，以对方神秘的实力，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不可能得到任何信息。

他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

“宋洐之”一一作答，当最后一个“是”字落下，他等着下一轮游戏，却许久没有听见唐眠开口，抬头才发现说着睡不着、不放心的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毯子闭上眼睡了过去，眉头仍然紧蹙着。

他微微笑了，打了个响指结束了这场游戏，没有再发出声音，整个空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等到唐眠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男人看过来的双眸，他几乎是骤然清醒，露出防备的姿态。

“你只是太累睡着了。”“宋洐之”并没有被他的反应冒犯，坦然地解释，“大概睡了两个小时，外界时间应该只过了1秒左右，你可以多睡一会。”

“…… 谢谢。”

唐眠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昏胀的大脑稍微放松，一边说。

“你有一个电话，需要接通吗？”

“宋洐之”的话让唐眠一怔，他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依旧维持在进来的数字，22:28，信号依然是空，并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宋洐之”解释道：“因为空间不同，时间流速不一样，是无法接收到来自外面的电话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调整时间的流速，两边流速相同的时候就可以接到外面的电话，只是不能维持太久，会被系统抓到的。”

唐眠抿唇，副本中是接收不到信号的，但他们之前就实践过，办公区客服的座机电话是可以拨通到手机上的。那么这一通电话只有可能是周小胖和常小小打来的，而那两个人如果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看向“宋洐之”：“拜托你了。”

“宋洐之”点头的下一秒，他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乱码，他点下了接听，里面传来周小胖带着哭腔的慌乱声音——

“唐眠……我杀人了。”

“对不起、我…… 小小姐她、她出事了。”

唐眠神色一变，什么叫出事了？什么叫杀人了？

但他不能乱。

他咬着牙，竭力冷静下来：“你别慌，你先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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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加班夜（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