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没有说话，只是一副无聊地样子看着对方。

不过，这样倒吊着的姿势让他头脑发热，颇感不舒适。

李亦欣赏了他这狼狈姿态一会，过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又自己开口：“你不怕？”

“怕，怕死了。”唐眠说，“你快点动手吧，我真怕你待会碰上Seven会死.”

李亦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下一秒又凶狠起来：“谁是Seven？你用谁吓唬我都没有用。”

唐眠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从来不看排行榜，一时狐假虎威失败，拧眉无语。

“当然我不会要你的命，APP不允许，不是吗。”李亦手指之间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玩偶和一根银光闪闪的针，“但是，让你吃点苦头，自己死掉，倒是很容易。”

“只需要你一点点血，因为我不喜欢太脏乱的场面。”

他拿着针，桀桀地怪叫了两声，靠近唐眠，正要抓住唐眠的手时，唐眠忽然如同一尾灵敏的鱼，腰腹用力，整个人腾地弯起半身，双手圈住了对方的脖颈，狠狠一扭。

一声“咔哒”声响起来，只看见李亦脖子扭曲脑袋顿时歪到一边……

唐眠察觉不对，立刻松开了对方，整个人向回弹去，避开了对方脖子空洞里射出来的银针。

“咔哒、咔哒”，李亦身上所有关节都响动起啦，扭曲成古怪的、提线木偶一般的姿势，嘴唇一张一合，“桀桀桀”地怪笑起来。

“我怎么会真身来见你？”

“不过你真聪明啊。要是不帮那群蠢货新人，我还真舍不得你死在这种地方。”

唐眠表情微妙，一时不知道该说“谢谢夸奖”还是该反击点什么。

眼见那木偶“李亦”又要动手，唐眠忽然说：“等等。”

对方当真停手，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有一个交易想和你做。”唐眠说。

李亦冷笑了一声：“我不会上你的当，阴险的新人，但我很好奇你还能说出什么。”

唐眠招呼他靠近自己：“你靠过来点，反正你本人不在这，怕什么。”

等到李亦狐疑地侧过耳朵，他才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可以帮你完成任务，我马上就到下一个阶段了，没有哪个玩家会比我更合适。”

“你不会不知道痊愈代表着什么吧？”李亦诧异，“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两百积分的【合同书】，你不会出不起吧。”唐眠说，“我相信第一个完成转正任务的奖励，远远超过两百积分。”

李亦仍半信半疑：“你要我做什么？”

唐眠笑了一下：“只是要借你的卡牌一用，各取所需，我们双赢。”

-

出乎唐眠的意料，追着他找过来的是周承瑞。

不过此时他已经和李亦达成了合作，一个人把玩着手里的玩偶。

“小唐眠——”周承瑞做作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唐眠手上出现军刀，肌肉紧绷起来：“来的怎么是你？”

“别紧张嘛。”周承瑞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苟且，“我这次可是被你哥给揍了好一顿，他让我来找你的。”

他脸上确实有一处不显眼的青黑，唐眠挑眉：“宋洐之？”

周承瑞想起什么，不高兴道：“他让我把你的易容取消掉，我特意留着没取消的，我审美多么不错，他懂不懂啊。”

他昨天查房就把李青、周雯的易容取消了。

说到一半，周承瑞对上唐眠的眼神：“好吧、好吧，取消了总行吧。”

他手中卡牌闪现，唐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于变回了熟悉的长度。

“别瞪着我，你们还得感谢我的易容呢，不然今晚上查房你可不容易脱困。上午搞破坏的是你吧。”

“宋洐之带着你回医院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录像哦。”周承瑞笑嘻嘻说。

唐眠深吸一口气，撞开他往外走：“滚。”

“好凶哦。”周承瑞不以为意，丢给他一串亮晶晶的东西，“Seven给你的。”

“你和他……”唐眠皱眉，觉得古怪，怎么宋洐之就突然放心周承瑞了，“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了？”

“秘密。”周承瑞说，“我滚了！”

说完他就麻利地滚走了。

唐眠虽然心存疑问，但是宋洐之不需要他担心，也就把这事放到脑后，匆匆回了住院部。

这个本不能再拖下去了。

早上的风波没有在病人们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但食堂被破坏带来的后果，却让医院的气氛变得古怪和紧张。

今天中午和晚上的餐食都取消了，每层楼都贴了公告。

玩家还能用积分兑换一些食物，医院里的其他病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唐眠很清楚，食堂被破坏不是真正的原因。

最关键的问题是植物产出的血玉被小黑团全部卷走了，一个不留，走哪里去再用来煮汤。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陈一帆坐在窗框上问，“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又是干什么用的。”

“先说说，结果如何？”唐眠说。

陈一帆翻个白眼，但还是老实道：“我打听到的，这里换过一次院长，之前是个男人，现在的院长最初只是个护士。”

这明显不合逻辑，一个普通护士怎么会当上医院院长。

唐眠问：“为什么会换人？”

“前院长年龄大了呗，据说是工作的时候猝死了，死了好久才被人发现。”陈一帆说，“至于陈护士怎么成为陈院长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她很能拉投资，又爱做慈善，名声很好。”

背后是谁在给这家医院投资和保驾护航对唐眠这些玩家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陈院长是医院和外界的唯一连接点，是能一定程度掌控怪物的“人”。

“还有呢？”唐眠走近窗户，看着住院部外面空旷的景象，指尖轻轻敲打着窗台。

“陈院长很少在医院里面直接出现，病人们都很少见到她。”陈一帆不满道，“李青说你和楼上的医生关系挺好的，你问他不就好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昨天那个原来就是……”

他后半句话在唐眠微妙的神情里憋了进去，老老实实说：“院长办公室在6楼，但那一层楼的电梯只有她和两位主任医师才能刷进去。”

“你上不去的，上次那种办法用一次还行。”

“等我想想。”唐眠说。

他这身份，之前可是差点从六楼上面的天台跳楼，如果能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的，想去六楼查陈院长的办公室就成功了一半。

至于怎么查到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是利用一些现代科技。

监控不难查到，交给李亦正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得等一个机会。

“你要想到什么时候？”陈一帆待得无聊了，忍不住出声，“你的朋友们可都要离开这里了，你不得搞快一点？”

唐眠闻言回神，看了陈一帆一眼：“反正还有你垫背。”

陈一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觉得自己多余说这一句：“……”

“着急不了。”唐眠说，“你替我找一趟……实习医生李亦。”

“那你干什么去？”陈一帆问。

“我吗，当然是去等机会。”

于是唐眠又一次坐在了一楼电梯口的椅子上，看着人们来来往往。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六点多的时候，唐眠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群护士从门口出现，半跑着推着盖着白布的医用推车进来，大声喊着：“让开——让开——”

唐眠站起来，“喵”了一声，跟上了匆匆推车进电梯的护士们。

匆忙之中，谁也顾不上跟进来的“小猫”。

唐眠站在电梯最角落，避免和其他人碰上被发现不对。

电梯很快停在-1楼，护士们推着车出去，似乎完全不在意昏黑的走廊，在走廊里一路忙乱地往前走。

好像不是在把尸体推向停尸之地，而是在把濒危的病人推进等待着抢救的手术室。

唐眠落在后面，隐蔽地跟着她们。

护士们数着门牌号，很快就停在了倒数第二扇门前，很快把尸体推了进去。

唐眠靠在墙边，听见护士们在低声喋喋不休什么，那声音很低很怪异，他屏息听了几遍，才听出来那是一首诗——

“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1]

念完诗，护士们就在点数，手指在虚空中点来点去。

唐眠看着空荡的房间，背后微微发凉。

“三十三，三十三。”

“余一空棺无人填。”

那些护士倏地扭回了头，看向门外的唐眠，空白的脸转了180度，硬生生凑到唐眠面前：“是你吗？”

草，【喵喵喵喵】什么时候失效的？非得这一次失效。

唐眠手心出了满手的汗。

下一秒，他果断甩上了这间房间的门，砸在护士原本就扁平的脸上，然后拔足狂奔。

开玩笑，他是想调查推进-1楼的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没想自己变成白布下的尸体。

身后很快传来开门的声音。

唐眠往尽头的安全通道狂奔，这一侧的门被他打开过，仍然虚掩着，他冲进亮着白炽灯的通道。

下一秒，他只觉得脖颈后一阵凉风。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