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上游的南贺川,山石林立。
羽衣的族地高踞于山巅之上,每天狂风呼啦啦地吹来吹去,天生就能感悟高处不胜寒的人间至理。
可用羽衣天丰的话来说,他们是天生高人一等的存在,绝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和愚蠢不自知的忍者可比拟。
最荒谬的是族里的人都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一观念,即便落到了屡战屡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都从骨子里透出一副不甘平凡的气质。
用她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普通又自信。
这次与宇智波结盟之后,被千手按着打的沮丧感一扫而空,各个趾高气昂地仰着鼻孔返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打了胜仗回来。
而同样没太多脑子的留守人员也兴高采烈地迎接他们回来。抓住这个拍拍,抓住那个摸一把,确认手脚无碍,人是齐全的,就高兴得不得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走,阿妈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好好洗一洗,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
这等热情的招呼甚至招呼到了最前面正在闹别扭的三个人。
邦彦满脸不好意思地抱了一叠面饼。羽衣天丰摆出一副老子相当了不起的得意样子,走路都在颠儿。
平沙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有气无力地趴在驽马的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有族里的大妈看她可怜,给她喂了点麦芽糖。
平沙张开嘴,无声地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天残地缺的新牙。
大妈啧啧感叹,又塞了一块糖把难看的嘴巴糊起来。
回到家里后,羽衣天丰打开后院柴房,将小女儿丢了进去,然后就不问不顾地带着儿子离开了。
父亲做到这个地步,连旁边眼高于顶的族人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有人隔着墙讲故事,还有人偷偷摸摸地丢了些面饼过来。可惜他们手上的功夫实在不咋样,平沙够出去的脚尖都绷直了,也没捞到一口吃的。
——直到她那走亲访友,天天混迹于其他家庭母亲回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响,平沙迅速退回到柴房最黑的角落里,警惕地抓着宇智波田岛送的短剑横在身前。
没有人声,更没有脚步声。
平沙屏气凝神,一丝心神都不敢放松。
一缕清风从破败的柴门穿入,微不可闻地吹起地上的灰尘。
在这一片昏暗的柴房内,平沙猛地跳起,想要踩上屋顶的横梁。
一支木条无声无息地沿着她影子窜上,捆住脚踝,用力一扯。
砰——
她重重摔落在地,后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一时之间,眼冒金星,喉头腥甜,各种debuff轮番上身。
“真是弱啊。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一把像是灌了一桶糖浆的甜腻女声娇滴滴地响起,语气之间尽是鄙夷。
平沙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满不在乎地喷回去。
“彼此彼此。您今天的气味依然那么难闻呢。”
“放肆。我可是你母亲。”
她箕坐于地,裂开嘴角嘲讽道:“哪个母亲啊?生母,养母?白母亲,黑母亲,还是半白半黑,不白不黑的啊。”
话没说完,一根尖锐的木刺擦着她脚后跟破出泥土。
平沙及时收回了腿,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嘴巴上比了个关停的手势。
衣着艳丽的女人歪歪扭扭地推开柴门走了进来。雪白的脸上五官精致,可惜全被画上了夸张的妆容,平白拉低了颜值。
还有那对眼睛,圆溜溜的像满月一样金黄,只有中心一点黑色,尚且能看出人的样子。
她捏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地点住无力躲开的女儿。
“你不回来,都没人帮我打理这身皮囊了呢。怪我怪我,谁让我不会冲洗这身臭皮囊呢?连隔壁家的夫人都不愿意搭理我了呢。”
“那是因为你总是去白吃饭,什么都不给,她们当然不欢迎你。就这样,你还非要腆着脸硬凑上去,贱不贱啊。”
女人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意挥挥手,嗔怪似地隔空削掉她一截头发。
“下次再不尊敬母亲,我就让它杀了你。反正生你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再换一个也没人发现。”
刻意忽略掉女儿难看的脸色,她悠闲地转了一圈,双手伸到脑后,恶劣地把嘴角裂到耳根。一用力,双手各拎着一角薄透的皮质缓缓撕下。
平沙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不管看过几次,这个场景委实过于挑战人类的神经底线了。
尽力把脸贴在墙壁的破洞上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平沙捏着鼻子转过头来。
“行了行了,赶紧回你的地洞里。等会儿洗干净了再叫你。不过,老头子那边你得帮我摆平咯。”
剥了一层皮后,一只惨白无颜色的黏腻人形怪物继续咯咯哒哒地学女人娇笑着,比了个兰花指OK,就在柴房里钻进了泥土之下。
平沙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捏起褪下的皮,一脚踹开木门,将其浸入水缸中,随便捏个手印,发现水遁用得不好,干脆放弃了。
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标准的马步,稳稳地扎在缸前,双手画着圆,沿着缸口来回往返地——搓。
搓着搓着,粗陶水缸顺着她的动作节奏开始震动起来。平沙抽空拍了丫一巴掌,把受力不均的地方打了下去,接着继续搓。
水缸里的水在双掌的控制下旋转起来,搅成漩涡,带着浸泡在里面的人0皮化作一道苍白的圈。
手越快,圈越圆满。
女孩儿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地涤清母亲的皮囊,直到上面的污垢被洗净。她俯下身,伸手捞出,轻轻一抖。一阵诡异的风吹过,生母的脸转成和她面对面。
平沙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踮起脚挂到晾衣杆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邦邦邦地连磕三个响头。
“您大人大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记得找准了人咯,可千万别怪我不孝顺。我连您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给您每天磕几个头了。”
她又邦邦邦得磕了三个,立起身想了想,继续补了三个。
“三个加三个,再来三个就是九九数之极,尊贵吉祥之数。我每天给您多磕几个,您就能尽早身登极乐,羽化成仙。”
木杆上的人0皮幽幽地飘拂着,清冷的月光透过它照拂在小女孩的身上。
这一幕荒谬又离谱,唯一的观看者还不是个人。
苍白的人体从地下钻出一个脑袋来,双手托在下巴上,天真无邪地问道:“要是每天磕头就能让死人成仙,那为什么千年以来只有六道仙人一个仙呢?”
“体系不同呗。”
平沙嫌弃地把它脸推远,随手把父亲哥哥换下来的衣服随便丢进刚才的水缸。她漫不经心地捏了个手印,任由不纯熟的水遁在缸里左冲右突,把便宜的麻布衣服冲得更加薄透。
“他成他的六道,我拜我的神仙。谁也管不着谁。”
随便冲一遍后,她就捞起衣服甩到杆子上。取下人0皮,递给跳出来的白影。
“赶紧穿上。等会儿那两人回来发现你了,又得去叫那家伙来换班了。”
白影一边往身上套,嘴里还不停念叨。
“好歹叫声白绝麻麻吧。我可是亲自把你喂到大。要不是我拦着,黑绝早就把你丢了。”
它嘻嘻一笑,作了个你懂我懂的眨眼动作。
“换个更听话的。”
它披上粉色团花和服,摇身一变,捏了个兰花指,娇羞无限地弹了一下。
“这件和服漂不漂亮,我可是走了好久,才在山里找到个买好货的行脚商。”
“好看好看。您最好看了。进屋去化妆吧。”
呵呵,那个行脚商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你。现在估计魂儿都已经走过奈何川了。
平沙随口敷衍道,开始比划风遁的手印,试图人工吹干衣服。
木杆被吹得摇摇晃晃,啪嚓一声倒地了。
“哎呀呀。多不小心,万一砸到这张漂亮的小脸可怎么办?”
白绝提着裙摆,垫着小脚跑过来,无限心疼地捧起女儿的脸蛋,心疼无比地摸来摸去。
“好不容易才养得和我一样白。瞅瞅你这身上,一没看见,就全身都是伤。来来来,麻麻给你上药。”
平沙艰难地伸直双臂,顽强地抵在它头上,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不要。恶心。我才不要泡面糊浴。”
“来嘛来嘛。乖女儿身上带伤,做母亲的能不心疼嘛。你看看她,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白绝咯咯地笑着,伸手捧住脸蛋。皮囊被它扯开,露出一个哭不如笑地的悲伤表情。
平沙干呕了几声,抵抗不过,干脆直挺挺地坐下任其摆布。
冰凉的砂质液体伴随着白绝喋喋不休的话语倾倒在自身上,又疼又痒,简直不像治疗圣药,更像逼供用的毒药。
平沙单手枕在脑后,闭眼问道:“你给我治好了。老头子回来又要多问。何必呢?”
白绝嗯嗯哼哼地嗤笑着,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他呀……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只要我在这个屋里,他还能对你怎样?”
“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死样儿。不向着母亲,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小心那老头拿你去换粮食。”
白绝抓起一团看不出原型的草泥摔到她脸上。平沙抹了把脸,发现还有多的,顺便拉开领口抹到后背上。
“又不是不行。以我的身手,找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早早把人搞死,接下来就是我说了算了。”
“哟。看不出来,你口口声声地嫌弃我,学到是学的挺快的啊。”
白绝嬉笑着站起身,踢了她一脚。
“好啦。我回屋睡觉去了,你自己悠着点。”
目送它一步三摇的背影离去,平沙呼出一口气,手脚放松地躺倒。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学你什么啊。学你傻吗?被白票了都拎不清。”
天色还早,现在又没什么事。
平沙双手枕在脑后,裹着一身青黑的绿泥躺在自家平地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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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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