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日一夜,几乎没有歇息,楚辞的额角青筋几乎都在跳动,头疼。
没找到陆长赢。
倒是收获了老二的消息,雀鸟奉命满城的寻他,毫无踪影,楚辞都没想到这厮如此嚣张,竟然大摇大摆回了房间。
好一个灯下黑。
他被带过来的时候,顺从的没有一丝反抗。
老二面如死灰:“你把我交给陆长赢吧,我如今身份暴露,大不了就是一死。”
被抓到就求死,难不成图南民族的传统习俗。
牧场少年们都盘坐门口,好多人不敢进来。
项一的脸色尤其难看,特别是听到老二的话以后,他盯着角落里一言不发,连看都不肯再多看一眼。
就是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将掌心掐出血来。
而陆星乘一连串的话跟炮竹似的噼噼啪啪:“东家,是不是弄错了,二哥怎么可能出卖牧场?还是图南人?他长的也不像啊!虽然他这个人小气记仇、睚眦必报又招人厌,天天笑眯眯的看起来不安好心眼儿,说话总阴阳怪气,还喜欢落井下石,而且——”
楚辞:“……好了。”
老二:“……行了,用不着你替我求饶!”
他的目光先扫过愤怒的兄弟们,又看向扭头不肯瞧自己的项一。
昨日还站在一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联合起来欺负步忠。
今天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知道自己是牧场里泄露消息的人,老大一边气得要死,一边骂他。
可听到他是图南人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老二的事情确实对大家影响很大,尤其是知晓他与南狄拓串联之后,众人更不愿意接受了。
那个家伙可是想将恶疫传给滁州的王八蛋!
害得东家流落在外,险些丧命的贼人,老二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伙的呢!
一个少年眼中带着希冀:“二哥,你跟东家说清楚,你怎么可能是图南奸细!我们一起蹲在西四街捡别人的剩菜吃,一起住破庙,一起挨打,一起逃,吃了这么多苦,我们是兄弟啊,说好永远一起的!”
“你的爹娘不是因为图南侵关偷袭死的吗?说好了如果有机会一起学武功,以后去做大将军!将图南人打的再不敢来犯!你快说啊!只要你说实话,东家一定会信你的!”
老二眉目间闪过一丝痛色,垂下头,略显狼狈的躲避他的目光,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楚辞觑他一会儿,微微撇嘴,忽而摆手:“你们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聊。”
她连说两次,项一才慢吞吞动身,其余少年跟着他一同离开。
走之前,项一回头看了老二一眼,嘴唇嗫嚅,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房间里就剩楚辞和老二。
楚辞:“……别装了,又没人看。”
老二抬起头,这会儿倒是没有羞愧痛苦之色,面色平静道:“东家,您讲讲道理,怎么就不许我心里难过?”
他自如的仿佛是房间主人,刚往椅子上一坐,就听楚辞道:“南狄拓和我约定,放你离开。”
老二的脸色暗了一瞬,恢复如常:“可他没和陆长赢约定啊,您讲究体体面面不见血那一套,可滁州王不是。我真从牧场门口离开,焉还有命在?”
“说起咱们滁州王,”老二看戏似的打量周围:“他与您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这会儿您才被绑受惊,瞧不见他的人呢?”
楚辞盯着他看,缺乏睡眠让她头疼的发麻,耐心也不太好:“说你的需求,不说就滚。”
老二当即换了态度,向前一步跪坐下去,抱住她的腿,眼泪如同泉水爆发说来就来:“别赶我走!我不离开!我将一条图南暗线给你,经这条线可以直接将货卖到图南王室里!”
他哭出一连声呜呜呜,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楚辞:“……别演了,哭惨这个事你还得跟陆星乘好好学学,他有经验。”
“我没打算伤你!”老二真心带上几分委屈:“南狄拓那个傻愣一根筋,天天就只知道杀杀杀!手段暴烈,又不计后果,他不从我的指令啊!”
这句话,楚辞信。
这个二五仔不仅仅是在牧场里干活划水,他传递出的消息应该也有所保留,否则南狄拓绝不会这么轻易上钩。
楚辞叹了一口气:“我不伤你,但也不可能留你。”
老二道:“图南那边知道了你的消息,这条线一直是南狄拓在负责,如果你不放他回去,一定会有新的人来接手,少不了波折。你保我一次,我来帮你解决这件事。”
楚辞捏捏眉心:“信任是个很脆弱——”
老二:“我来做你在图南的代言人,保证让牧场货物在北境声名远播,人人皆知,贵价难求!至少我在你眼皮下,知根知底,总比新的麻烦好。”
楚辞淡淡看他一眼:“不需要你,也能——”
“我帮你哄陆长赢!你是不是感觉他脾气时阴时晴,难以应付。这个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保证让他主动来找你!”
“我如果回去,绝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留在牧场。”老二无奈:“况且软肋不都被你拿捏在手中了,任君予取予求,东家还想怎么样?”
说好的兄弟,一个二个把她的话当圣旨一样,特别是老大……
不提也罢!
楚辞看他的眼神,五分怀疑,五分嫌弃,直白的写明: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还敢扬言掺和她们俩的事情。
她反驳道:“哪里阴晴不定了,阿赢脾气、样貌处处皆好,你懂什么!”
老二:“……”
居然是这一条打动她,还以为楚辞与滁州王是无奈顺从下的半推半就,没想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道:“你不要小看我!虽然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可好几个弟兄和意中人约会时都是我出的主意,经验丰富至极!”
眼见蚌壳口儿被撬开一条缝,老二连忙抓住机会:“除了陆长赢对我们原本的恶感外……你有没有发现,南狄拓与陆长赢颇为相似,认定一件事便绝不松口的性情,表面寡淡心有炽热。”
楚辞一愣:“有吗?”
“当然有,”老二斩钉截铁,仿佛情圣现场开展教学:“你最喜欢逗弄这样的性子!这点你或许不知道,但陆长赢一定发现了!”
楚辞听了他一番细细解说,好似歪理,可这歪理越听越有道理。
她颔首道:“可行,我试试。”
说完便扬声唤人进来,让滁州卫将他押进地牢。
老二:“?”
老二:“???”
楚辞微微一笑:“你的事情,稍后再议。”
出了门,她询问少年将南狄拓安置在何处,抬脚就往他的房间走。
房间里,身心俱疲的南狄拓倒头就睡,但常年训练出的警觉性还是让他察觉到楚辞的脚步声,第一时间睁眼,条件反射性摸弩。
他很快就意识到脚步声的主人是谁,略微放松下来,疑惑的看着不请自来的楚辞。
“您有什么吩咐。”
“无妨,”楚辞进了房间就将门死死关上,就在床边坐下,安抚道:“我稍稍坐会儿,你继续睡。”
南狄拓:“……”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楚辞,疲惫到有些麻木的脑子里闪过与她相关的资料,慢吞吞退后开寸许,将棉被上拉,挡住自己褴褛衣衫下裸露出的胸膛肌肤。
楚辞:“……别问,我什么都不做,就在这儿呆会儿,快睡吧你!”
一宿没睡,楚辞也困得要死,干脆将他往里推推,空出一截来,自己坐在床边的凳椅,侧头伏靠着床榻,眼睛一闭,陷入香甜梦乡。
等她再睁眼,四周漆黑不明,唯有角落里灯火幽微。
燃烧的灯影在黑墙上晃动一瞬,同时留在墙上的还有一道挺俊的侧影。
换房间了?
她顺着侧影来处瞧,陆长赢就坐在幽幽灯火旁,缓缓摩挲着手中银白长鞭。
他已经洗去伪饰,露出冷峻寒霜般的面容,目光沉沉的过来。
若明若暗的烛光勾映出他锋芒凌冽的眉眼,宛若供台上无喜无悲的神佛雕像。
楚辞环视四周环境,昏暗密室,跳动烛火,阿赢的口味还是一点没变啊。
她不给陆长赢反应时间,坐起身,几步来到陆长赢身前,顺势将他往后一推。
自己则是施施然往他身上一坐,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又啄一口,恶人先告状:“我找了你好久!干嘛不见我,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陆长赢微愣,两军围攻、城池倾覆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束手无策,任由捏蹉,仿佛遇上天敌只能束手就擒。
他咬牙切齿,反客为主的吻上去,带着难言的恨意握住她的手咬了一口。
没有太用力,舍不得她破皮。
方才坐在那里,看着沉睡的楚辞,陆长赢脑中盘旋过诸多恶意与血淋淋的手段,任一都能叫她吓破肝胆,终生难忘。
可这轻飘飘落下的几个吻,仿佛残雪映冬阳,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潺潺化作流水。
楚辞低头瞧了一眼手心,很想说这里牧野乱也咬过,他们俩算不算间接——
她忍住了,不高兴的抱怨道:“我的头好疼!胳膊也痛!回头换个大夫来瞧瞧,不要白羊,它调的药水一股子涎水味儿!”
陆长赢略带嘲讽的冷笑:“楚场主以身犯险,英勇无双,哪里需要看大夫,抓捕到图南奸细,岂不比吃了仙丹妙药还来得灵些。”
……
而另一侧,步忠呆愣的看着侍从押解老二离开,只觉得一觉醒来,天地变换,风云变色!
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刚刚才觉得这群牧场少年顺眼了些,怎么今天爆炸性消息一个接一个。
不好了不好了!庄园主被绑走了!
不好了不好了!项一被绑走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二被绑走了!
还没等他心急如焚的来回转圈,庄园主又回来了?
什么,原来老二是奸细头头?!
什么,楚辞就是他绑走的?!
步忠头晕目眩,这消息保真不保真啊?世界变得也太快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