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绑？

常琢玉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解绑之后呢？他又要变回那个毫无价值、连吃口饭都能呛个半死的可怜虫吗？

他下意识向992的背影看去，如果没有系统和这个帮厨，他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是深井里垂下的一根蛛丝，想要顺着它攀上去希望渺茫，却也是常琢玉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好。”常琢玉垂下眼，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对系统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接受。”

话音落下的瞬间，常琢玉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并非身体的变化，而是一种……冥冥中的联系被正式建立了起来。

同时，他注意到脑海中那个原本显示着“奖励：？？”的任务条目微微闪烁，变得清晰了一些。

【新手任务：于二十四小时内，成功制作并投喂一份食物，获取至少一点满意度。奖励：基础厨具修复道具x1，纯净水500ml。】

基础厨具修复机会？还有干净的水源？

常琢玉这会儿慢慢振作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口破锅上，心也猛地跳快了一拍。如果……如果能把这口锅修好……

但这荒郊野岭的，想找个投喂对象并不容易。最近的望海基地距离这里也有十几二十公里，没有载具，光凭十一路过去起码也得六七个小时，还不算中途躲藏的时间。虽然有992在，但常琢玉还是习惯避开正面交锋，宁可绕远也要保证安全。

对啊。常琢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系统：“那些丧、失魂者……也能算作投喂对象吗？”

失魂者，是官方对那些怪物的称呼，常琢玉和其他平民私底下还是更乐意将它们称为丧尸。

这些感染后的“人类”保留了基础生理机能，移动速度与活人无异，但大脑的高级功能几乎完全丧失，只剩下进食与攻击的本能，整个就是电影恐惧照进现实了。

【不算。】

系统的回答冰冷而干脆。

【失魂者已丧失高级神经活动，不符合食客标准。请宿主寻找心智健全的幸存者。】

常琢玉：“……”

他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这个鬼地方，找个能喘气、有理智的活人，比从这口破锅里炒出满汉全席还难。

算了。肚里有食，心里不慌……至少没那么慌了。

常琢玉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他试探着挪到992身后，探头探脑：“那个，我们现在要赶路吗？”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青年仍有些发白的脸色上，“不，夜间行进风险过高。建议修整一晚，明日出发。”

还挺体贴。

常琢玉挠挠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刚刚也就是硬着头皮一问，毕竟才接到任务总是要热心一点的，但要是992真的说马上动身，就凭自己现在这个身子骨，怕是半路就要给大家表演个“送餐到胃”了。

不行不行，一想到赶路这种事就觉得好累。

也许是992的身手给足了安全感，又或者是那碗蛋炒饭开始发力，常琢玉罕见地在基地外面就开始犯困。

在末世能有个安稳的睡眠不容易，常琢玉不愿放过这只瞌睡虫。他又将那口锅抱起来压在自己身上，像是抱着一个安全抱枕一般，随即跟992道了声“晚安”，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便自顾自地缩回那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脑袋沾地的瞬间，常琢玉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992沉默地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摆烂操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青年能如此放心的呼呼大睡。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守在青年身旁，等待第一缕天光的到来。

-

常琢玉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但等他被外面隐约传来的、不同于失魂者嘶吼的动静惊醒时，才发觉天都只是蒙蒙亮而已。

他坐起身的动作有些猛，怀里的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引来了992的视线。

“外面怎么了？”发觉对方正在看过来，常琢玉将破锅捞过来偷偷往背后藏了藏。

992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言简意赅：“有人类。约六至七人。有车辆引擎声。”

人类？还有车？

常琢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简直是打瞌睡遇到了送枕头的！他的食客、他的载具，这不就来了吗！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想走到门口看看，却被992抬手拦住。

“对方持有武器，状态警惕。建议先观察。”

常琢玉立刻刹住，乖巧点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判断，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这时他才发现，昨天被失魂者打到倒塌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安了回去，虽然手法有些粗暴——好像是直接拿钢筋打了结绑上去的，是992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做的吗？

……992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他还算是人类吗？难道系统真的给自己找了个未来机器人做“保镖”？

不过说来说去，他应该不会害自己。常琢玉便学着992的样子，凑到缝隙边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果然，远处街角正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几个穿着混杂装备、手持棍棒刀斧的人正在谨慎地清理零星的失魂者，动作干脆利落，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搜寻队。

“是望海基地的人！”常琢玉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他甚至认出了领头的那个：应该是基地首领的亲卫队长。看他们的方向和装备，很可能是出来搜寻物资的。

机会来了！只要和他们接触上，他就能……

等等。

常琢玉高涨的情绪突然冷却下来。他摸摸自己空空如也、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又看了看手里透光的小破锅。

拿什么做？怎么做？难道要现场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吗？

【叮！检测到潜在食客，请宿主把握机会！新手任务剩余时间：18小时32分15秒。】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地响起，颇有一种“老板快来接单”的既视感。

“……”

怎么办，又开始觉得累了。

他愁眉苦脸地蹲下来，对着那口破锅唉声叹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厨难为破锅之炊啊！难道他的投喂之路还没开始就要因为硬件问题夭折了吗？用这样的锅炒菜炒饭，一定会被投诉吧？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

常琢玉抬头，看见992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

“你在烦恼什么？”992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锅是破的，这里没火，也没像样的食材……怎么给人做饭啊。”常琢玉缩成一朵蘑菇，指了指地上的破锅，“系统倒是给了奖励，可修锅道具得完成任务才能拿到，这就成了个死循环……”

992的目光扫过那口锅，又落回常琢玉脸上。

“锅，并非唯一的烹饪器具。”

“啊？”常琢玉没明白。

下一秒，992抬起了他那只金属手臂，掌心向上。

噗。

一簇火苗悠悠燃起。

“火源，具备。”他看着常琢玉，深蓝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没那么冰冷了，“系统应该准备了一些食材。”

常琢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新手任务预备食材包已解锁：可随时提取“新鲜菌菇一份”、“切块肋排一份”。】

还、还真有？而且听起来……是不需要他进行额外处理的食材？难道是看他连把菜刀都没有特地准备的吗？

常琢玉看着992掌心那簇火苗，又看了看系统界面里的菌菇和肋排，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却让他莫名有些兴奋。

“你……你的意思是……”他比划了一下，“用你的手……当烤架？”

992面无表情地点头：“理论可行。火力可调控。”

常琢玉：“！！！”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掌上烧烤？！

“那，先试试？”

随着常琢玉心念一动，只见眼前微光一闪，一盆肥嘟嘟、看起来就鲜嫩多汁的菌菇和一碗处理好的、纹理漂亮的肋排出现在了地上，甚至旁边还贴心地出现了一把竹签、一小碟食盐和一瓶看着像油的东西。

“太好了！”常琢玉来了精神，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他开始穿串，蘑菇两个一串，肋排一个一串，虽然看着有些寒碜，但现在这世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要是拿出来太多才更显得奇怪。剩下的食材就暂且让系统收回去，免得待会儿遭了盘问。

常琢玉看看992稳稳托着的火焰，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直接放上去？”

“嗯。”992应道，同时，他掌心的火苗也收敛了些许，变得温和而稳定。

常琢玉小心翼翼地伸出菌菇串，悬在火焰上方。滋滋的轻响传来，菌菇的表面正在逐渐收紧，沁出汁水，一股独特的气味弥漫开来。

这味道！常琢玉陶醉地吸了吸鼻子，久违的、属于烹饪的快乐瞬间回归。他熟练地翻转着菌菇串，让它们均匀受热，偶尔刷上一点油，撒上几粒盐。

很快，烤蘑菇率先完成，表面微焦，冒着诱人的热气。

接着是肋排。

看得出来，992就算当灶台也很厉害。他对于火力的控制堪称精准，将常琢玉的要求完成得极为出色，常琢玉则专注地把握着时机和调味，虽然只有盐和油，但在他的手下，肋排被烤得外焦里嫩，肉香四溢，金色的油滴不断滴下，坠入火焰，激起更浓郁的香气……

这股霸道而纯粹的烧烤香味，顺着工厂的缝隙和破窗，无可阻挡地飘了出去。

工厂外，正准备离开的搜寻队脚步一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猛地吸着鼻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队、队长……你闻到了吗？”一个年轻队员咽着口水，眼睛发直地望向工厂方向，“是肉！是烤肉的香味！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为首的队长虽然年纪也没大到哪里去，但警惕性要更高一点。

一片死寂的废墟，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鲜活诱人的食物香气？

有古怪。

但……那味道实在太香了。

“过去看看。”队长沉声下令，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斧子。

工厂内，常琢玉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烧烤，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有孜然和辣椒面就更好了，不过望海这边的人口味清淡，或许这种味道他们会更喜欢呢？

一抬头，常琢玉正好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到那支小队正谨慎地朝工厂走来。

他深吸一口气，分别拿了一串烤蘑菇和烤肋排，对着还在擦手的992挺直了胸膛。

“走，”常琢玉脸上露出了末世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咱们开门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