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鹤丸国永支撑身体慢慢坐起来。
不只是审神者,和泉守兼定也在这儿,还有堀川国广,正端着一个小托盘往桌上放,他抽抽鼻子,闻到了粥的香气。
太刀付丧神扶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剧情,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和泉守兼定舒了一口气,给明显摸不着头脑的刀说明情况,“今天早上清光有事情找你,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闯进来才发现你陷入昏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堀川国广接道,“还好主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要不然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鹤丸国永微微睁大眼睛,看看两位刀剑男士,再看看审神者,最后往窗外瞟了一眼,入睡前黑漆漆的夜空眼下被西沉的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眼看着又要到天黑的时候。
“我去把消息告诉清光他们,免得两人担心。”
看太刀付丧神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先行告退。
鹤丸国永目送两人离开,然后将目光投向审神者。
或许是外出办事的缘故,向来偏好素净衣着的姬君换上了更为正式的巫女服,纯白的上衣,鲜红的垮裤,长长的黑发规规整整束在身后,漆黑的眼眸平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纯白的鹤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少女弯起眉眼向他露出灿烂而纯粹的笑容,
再一眨眼,眼前的姬君稳重而内敛,仿佛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是他看错了吧,鹤丸国永摸了摸胸口,无从判断掌下悄悄溜走的那一缕余韵究竟缘何而起。
“心口不舒服?”
审神者的疑问唤回付丧神的注意。
“不,没有,”没感觉心脏哪里不舒服的鹤丸国永下意识地否定,他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缓缓地补充,“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或者不重要的记忆似风一样缠绕在他的指尖,又在醒来后如风一样吹散,只在心中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
再然后,连这一圈涟漪都消失不见。
鹤丸国永下意识地想要向审神者寻求帮助,“我这是怎么了?”
姬君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灵力共振的后遗症,是正常现象。”
接下来鹤丸国永从审神者那里得知,昨天夜晚,他的灵力和某个未知的存在产生了共振,同频的灵力反过来影响到他自身,所以身体才会出现异常反应,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那我昨晚做的一个梦、”
“……那也是共振的后遗症之一,你看到的很有可能是那个未知存在的一小段记忆,”岚指尖轻轻颤了颤,她垂下眼眸,借付丧神斜斜拉长的影子藏起心中所想,“你还记得多少?”
鹤丸国永摇了摇头。
意识越是清醒,梦中所见就越是模糊,醒来的这一小会儿,那个梦就已经成为朦胧的泡影,他只隐约记得在梦里经历了些寻常的小事,
阳光,
蝉鸣,
树荫,
走廊,
同伴,
是每个普通的本丸都会出现的场景,平静到有些平淡的日常,
可不知为何,当他清醒着再一次试图去回想时,隔着梦境模糊的边界,流淌在心底的却是浅淡的悲伤。
“……不记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岚语气平平,“说明这次意外的共振对你的影响很小,不用多久就能恢复正常。正好短时间内时间溯行军无力入侵历史,你好好休息。”
…………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儿来?”和泉守兼定斜斜看着某个不遵“医”嘱到处乱跑的家伙。
鹤丸国永半点没有伤患意识地在这位打刀付丧神房间里的矮桌上瘫成了半张饼,“已经睡了一整天,怎么努力都睡不着啦……怎么没见堀川?”
“他和大和守他们去看万叶樱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和堀川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啊!”和泉守兼定瞪了眼一点都没有千岁老头子自觉的家伙,不爽地哼哼两声,然后重新坐回去,咳嗽一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主人都说了些什么的?”
鹤丸国永转述了一遍,
和泉守兼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两只胳膊环在胸前,右手摩挲着下巴,拼命在时之政府灌输进脑袋里的常识里面翻找,“总觉得……灵力共振什么的……”
先说好,他绝对没有质疑、不满或者讨厌审神者得意思,只不过,按照时之政府的说法,灵力这种东西和一个人的指纹差不多,都是因人而异,这世上不会有两枚相同的指纹,也不存在两股完全相同的灵力,
所以哪怕每座本丸中都会有同样名字同样长相甚至出自同源的刀,但对于身负灵力的人来说,很轻易就能区分出这些刀剑指之间的不同,
就连不同本丸的同一振刀之间都会有这样大的差别,
“相似到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就能引起灵力共振的地步,”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吐了个槽,“你和那个什么之间到底得有多像啊,还是说主人背着我们在外面有别的刀了。”
鹤丸国永:“……”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审神者忙着出阵,忙着处理本丸工作,忙着应对时之政府,就连狐文助都说审神者几乎没有离开过本丸。
与其说姬君有别的本丸了,不如说、不如说、
鹤丸国永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感觉思维再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打了个结,越是想要捋清楚,那个结就系得越紧。
在把自己的脑袋祸害成秃头之前,白发的付丧神狠狠甩了甩脑子,
未知的谜题总是会吸引满心好奇的白鹤,放弃可不是他的风格,但在找到正确的道路之前,先悄悄偷个懒放松一下也不是坏事,
鹤丸国永仰头看向面朝庭院盘腿坐在矮桌边的青年,“堀川那家伙,居然舍得抛下你自己去找大和守他们玩儿?”
“都说了我和他也不总是一直呆在一起,”和泉守兼定十分不满意自己居然被小瞧了,“在那家伙来到土方先生身边之前,我不也是独自战斗的吗?”
“但是堀川可是一直都和你形影不离的。”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指出来。
或许当事的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的相处模式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旁人看来,小胁差因为自己比和泉守兼定来得更迟,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绕着青年打刀转圈圈,十分急迫地想要补上那段缺失的时光,
可今天,明明和泉守兼定闲得很,堀川国广却自己跑去和别人看樱花,
鹤丸国永用眼神问和泉守,请问你对这一点有什么头绪没?
“那当然、当然、然、…”和泉守兼定企图狡辩,结巴了一下狡辩失败,不得不举手认输,“真是的,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们是这座本丸中最早并肩作战的同伴,瞒不过对方也是理所当然。
鹤丸国永眨了眨眼睛,心中了然,“因为土方岁三?”
青年没有回答,但他沉默的姿态已然宣告了答案。
名为土方岁三的武士塑造了和泉守兼定这把刀几乎全部的过往,有这样的猜测同样是理所当然。
打刀付丧神定定地凝望血色夕阳下静默的庭院,没有焦距的瞳孔中再一次映出那个男人一往无前奔向死亡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和泉守兼定缓缓说道,“或许下一次再见,就是我和土方先生不得不向彼此挥刀的时候。土方岁三、那个男人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下定决心走到了最后,相比之下,我却还心存迷茫。”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五根手指在空中虚握,仿佛手中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又仿佛握住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影,浮动的阴云遮蔽了他的眼睛,让湛蓝的天空蒙上阴影,
和泉守兼定苦笑一声,“我果然还是太差劲了。”
他已经见证了山南敬助的死亡,而土方岁三也会和山南敬助一样,
温暖的身躯变得僵硬、冰冷,浑浊的瞳孔再也看不到阳光,鲜红的血蜿蜒至九泉,所有的可能和未来都化作泡影,猝不及防的离别之后,那个人被定格在过去,和生者的世界再不会有交集、
土方先生也会和山南敬助一样吗?
历史上,他在决战前夕被送离旧主身边,作为遗物被送回旧主的故乡,
但这一次……
鹤丸国永悄悄溜出房间,把空间都留给和泉守兼定一个人。有些事,哪怕旁人说的再多,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迈过去。
那么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惊喜在前面等着他呢?
那当然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被失眠吓了一跳呀!
鹤丸国永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好几下,最后顶着四处乱翘的头发坐起来,不经意间瞥见屋外泛着银辉的皎洁月光,
这么美的月色,没有人欣赏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纯白的鹤翻出一小碟点心,扑扇翅膀飞上了屋顶——
就这样愉快地去赏一次月吧。
鹤丸国永高高跃起,木屐踩着青白的瓦片轻盈地落在屋脊,动作轻得连满院的夜色都被晃了过去,
但他却被另一道目光无声地捕获。
审神者依旧穿着白日里正式的巫女服,漆黑的发蜿蜒在她的身后,随夜风扬起轻柔的弧度,
不知何时到来、亦不知呆了多久的姬君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歪了歪脑袋,向月光下这一只纯白的鹤发出邀请,“你有点心,我有酒,要来一起赏月吗,鹤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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