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刚一落地,身侧的淳于临川已经絮絮叨叨地跟上来。那声音黏腻又油滑,像潮湿天气里嗡嗡乱撞的虫子。
盛意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想——
淳于临川跟苍蝇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苍蝇会吃屎,而他不会。
一路上对方仍在喋喋不休,不知在吹嘘什么。
风从草场那头吹来,带着青草味,盛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把那噪音过滤成背景声。
直到远处传来几声马嘶,才算有了能转移注意力的理由。
宾客环绕,香槟泡在冰桶里。盛意懒洋洋地靠在遮阳伞下,太阳镜掩住半张脸,身后有人在笑谈投注的赔率。
远处的马队陆续列阵出场,骑手们的靴子与护腿在阳光下反着亮。
盛意眯了眯眼,看清了其中一个人,那白衬衫被卷到小臂,带着黑色手套。
“怎么淳于询还上场?”盛意转头问。
淳于沉正懒散地倚在椅背上,手里还拿着望远镜,笑道:“讨好爷爷呗。上回说想亲自上场,老爷子高兴坏了。”
盛意笑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你可是嫡长孙。”
淳于沉摊摊手:“我?我纨绔啊,打马球会晒伤。”
他话音刚落,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淳于询骑着一匹栗色马,从草场那头驰来。阳光在他肩头一晃,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少年意气,明显是想露一把脸。
老爷子果然笑着招手,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并提出第一个进球的人将会得到的奖励。
周围宾客立刻鼓起掌来,气氛热闹了几分。
淳于沉凑过来半打趣地问:“你觉得会是谁?”
盛意靠在躺椅上,只觉得无聊透顶,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听到后面有人提起什么“二队的四号是明星球员”,就懒懒地开口:“那就他吧,二队的四号。”
马场上传来哨声,淳于询骑在马上,侧头看着这边,看了许久。
盛意却一动不动,像片里熟睡的丈夫,毫无反应。
哨声一响,马蹄翻飞。草场上尘土扬起一片金雾。
淳于询策马冲出,姿势漂亮,阳光打在他侧脸上,轮廓分明。
场边的宾客们发出几声轻呼,纷纷举起望远镜。
“看吧。”淳于沉不屑,“他又要逞能了,跟个开屏的公孔雀似的。”
球场上,那个被盛意随口选中的“二队四号”也冲了上去。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出身不高,却在俱乐部练得一手好球,速度快,准头狠。
他一杆击中,白球飞出,漂亮地掠过空中。
淳于询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催马加速,弯腰抡杆,动作干净利落——
但击球的角度微妙,刚好擦过那人的马镫。
那匹马惊嘶一声,青年猝不及防,失了平衡,狠狠摔在草地上。
观众席一阵骚动。
哨声响起,主裁判高举手臂。进球有效,淳于询得分。
淳于询抬头,第一时间看向观众席——
但他只看到盛意伸手摘下太阳镜,神情淡漠,像是终于从困倦中醒来。
淳于沉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拍了拍盛意的肩膀:“你养的狗又发疯了。”
盛意无视了他,指了指那片草地,招呼身边的侍者,将手上的腕表摘下:“把这块表送给那位摔下来的小伙子。”
侍者微微一愣,但还是低头去取。
淳于沉吹了声口哨,鼓掌道:“啧,大手笔啊,百达翡丽的复杂功能系列。”
盛意随手把墨镜重新戴上,站起身来:“我要去走走了,这里太无聊。”
淳于询下了马,阳光落在他身上,白衬衫被汗水黏在背后。
他刚走出场地,淳于沉就迫不及待的赶来挖苦他:“太惨了,弟弟,赢了比赛,却输了心上人啊。”
淳于询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侍者恭恭敬敬地把那块表递给那名摔下来的球员。
他那一瞬间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他压着嗓子道,语气里带着几乎克制不住的暴躁。
“有空的话想想你那艳照门事件怎么收尾吧,让全国观众看到你的私密照,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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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泱无视门口助理的拦阻,抬手推门进去,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语气轻飘飘的:“嗨,哥哥。”
会议桌尽头,宿沂正低头翻阅文件。听到这声,他动作微顿,抬起头来。那双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有极淡的一抹阴影在流动。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所有人,都出去。”
那些助理、秘书、顾问们面面相觑,不敢多看一眼,就匆忙起身往外退。
脚步声杂乱,门在他们身后被轻轻带上,只剩下两兄弟对立在宽阔安静的会议室里,空气骤然变得凝滞。
宿沂几步上前,拎住宿泱的衣领。怒气冲冲,他抡起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过去。
可宿泱早有防备,侧身一躲,拳风擦着他脸侧掠过。下一秒,他反手一扯,将宿沂整个人甩向身后的墙。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响起,宿沂冷笑,靠着墙面抬头,胸膛起伏不定:“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喜欢当小三是吧?”
宿泱叼着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上,他咬着烟笑着,唇角含着玩味的弧度:“你不想让我当小三,那你跟盛意分手,我就不是小三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懒洋洋:“哥哥,总要为弟弟体谅点吧?别太小气了。”
“小气?我小气?”
宿沂咬着牙,下一秒,他猛地抡起拳头,这一次毫无保留地砸了过去。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宿泱脸上,拳头与骨头撞击发出闷响。
宿泱这次没躲过去,嘴角一抹鲜血顺着皮肤蜿蜒而下。他抬手抹去,指尖沾到的红在灯光下显得刺目。
他笑了。
“亲爱的哥哥,”宿泱舔了舔唇角的血,声音带着几分挑衅,“不这样真的很没有风度啊。”
他靠在桌边,姿态懒散:“好聚好散不好吗?何必闹得如此难堪?他明显是喜欢我的啊。”
顿了顿,他笑意更深,几乎是温柔地说出最残忍的一句话:“你这样不放手,也没有任何意义。”
宿沂的指节几乎被攥得发白,青筋一根根暴起。
“给我滚!”
他抓起手边的烟灰缸,狠狠朝宿泱砸去。那动作狠得像要将对方的头颅砸碎。
烟灰缸擦着宿泱的肩坠落,砸在地上,裂成了几瓣。灰屑飞起,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烟味。
宿泱却像早就习惯了,身子一偏,熟练地避开。他笑着,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挨打的人不是他:“再见,我没有别的意思,哥哥。”
他抖了抖被灰尘沾到的袖口,姿态依旧散漫:“只是觉得嘛,为了嫂子的幸福,如果他只有一个人,早晚会腻……”
话还没说完,宿沂已经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怒气彻底爆发。
“我叫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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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宿沂发完分手消息后,盛意再一次见到他是在赌场的包间里,宿泱非要拉着他过来打招呼。
包间的空气混着烟草与酒精味,低沉的爵士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晃荡。
盛意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条腿搭着另一条,宿泱坐在他身侧,搂着他肩,二人勾肩搭背,动作亲昵。
门被推开。
宿沂走进来。
灯光从他背后倾泻下来,脸上被照的一块块红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神情一瞬间僵硬。
两秒的沉默后,他冷笑着鼓起掌来。
“这是什么意思?”宿沂缓缓开口,语气里裹着嘲讽,“要我替你们办个脱单派对吗?”
盛意叼着烟笑道:“感谢你的好意,”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坏笑,“但是不必了。”
宿泱笑得一派天真,肩头一耸,语气轻快:“只是觉得弟弟脱单了嘛,总得让哥哥也知道这个喜讯。”
他边说边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盛意的杯沿,眸光在灯下闪着玩味的光。
宿沂神情冷淡,指尖随意转着桌上的筹码,金属撞击玻璃的声音清脆刺耳。
“我看还是算了吧。”他抬眸,冷淡地打断道,“我对你们这种小孩子行为毫无兴趣,不用特地跑到我面前来炫耀。”
宿泱的笑容丝毫未减,反倒更添几分挑衅的轻佻。
“哥哥,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语气很诚恳,但嘴角却是藏不住恶意的笑,“毕竟被人甩了,谁都不好受。”
宿沂冷淡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压着怒意的克制。
“我不需要。”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宿泱仿佛没听见,笑意依旧,手从身后慢悠悠掏出一个深色的小盒子。
“收下吧,哥哥。”他语气温柔,“这会让我好受一点。”
他将盒子推到桌上,像是在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刚分手的你,”他顿了顿,笑得更深,“很需要这个。”
说完,他随意地拍了拍盛意的肩,“走吧。”
两人并肩起身,盛意嘴里叼着烟,低着头看手机,决定当鸵鸟。
宿泱回头,朝宿沂微微一笑。
“好好享受夜晚吧,哥哥,”他说,“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看着那对狗男男一前一后走出包厢,门“啪”地一声合上,留下一阵尴尬的静默。
旁边几个陪坐的小 omega察言观色,立刻堆起笑脸往前凑,轻声问:“宿总,要不要再给您续一瓶酒?”
宿沂没理他们,只抬手压了压眉骨,表情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
他低头,把那只盒子拉到面前。
盒盖轻轻一掀。
下一秒,“啪——”一声脆响在包间炸开。
盒子被他狠狠砸在地上。
几个 omega 被吓得一哆嗦,目光齐齐落在地上散开的那点东西上——
一排蓝得刺眼的小药片。
宿沂整个人僵了两秒,脸上青红交错,气得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宿泱那个神经病。
居然他么的送他伟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尴尬。
几个 omega 对视一眼,眼神复杂:这礼物……似乎、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不会、不会被这个老板灭口吧?
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小声咽了口唾沫。
车门关上的瞬间,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盛意靠在真皮座椅上,随手拽开领口的纽扣,余光看到宿泱俯身过来。
男人身上的气息极近,呼吸若有若无地扫在他的下颚上,带着点酒意的热度。盛意微微一笑,抬起下巴,等着那一下。
可下一秒,宿泱指尖轻巧地一勾,越过他腰侧,拉起安全带,“咔”的一声,扣入卡槽。
盛意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给宿沂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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