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猗窝座伸出手,轻轻地将哲也推开了。
“破坏杀,终式,青银乱残光。”猗窝座再一次用出了自己的绝技,但是这一次,猗窝座的目标是他自己。
“恋雪、庆藏师父,还有老爸……”在被自己的绝技彻底毁灭之前,猗窝座的脸上再度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尽管跨越了数百年,昔日的少年也早已成了厉鬼,但依稀间,这个微笑竟仍带着些许残余的温馨,“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旁安徒生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顾名思义,安徒生所持有的技能——人类观察A,能够作用的对象自然只有人类。
但在临死之前,身为鬼的猗窝座终于回忆起了自己作为人类时的过去,从而找回了人类的情感。
也是这一瞬间,人类观察A忽然生效,安徒生也得以窥探到了随着狛治的死去,那段即将被彻底掩埋的往事——
那个名叫狛治的少年的一生。
“欢迎回来。”在亡者的世界中,狛治见到了他的三个家人——庆藏师父、恋雪以及父亲,他们微笑着,朝着狛治伸出了手,“虽然无法带你去天国,但是,这就足够了吧?”
“足够了,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狛治低下头,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之后,迎接狛治的不是悲哀的终末,而是迟到的救赎。对于狛治而言,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无数的飞弹吞噬了猗窝座的身体,冲起的气浪逼迫着富冈义勇不得不暂时后退。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猗窝座的残骸也终于开始了崩溃。
“我们……赢了吗?”哲也躺在地上,看着猗窝座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消散在空气,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是我们赢了。”富冈义勇收刀入鞘,垂下眼皮,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呼——”安徒生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好心办坏事了,至少从结果来看还是不错的。”
“哼——”卫宫却对此颇有微词,“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把御主的魔力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没能彻底杀掉那只鬼,要不是那个家伙突然选择了自杀,就连御主也有可能遇到危险。”
“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我早就投影出一把太阳圣剑,把这只鬼彻底消灭掉了。”卫宫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不满。
安徒生立刻反驳道:“你也不是一样么?既然早就可以终结战斗,为什么还一直拿着日轮刀耍帅?还搞得现在浑身是伤!你也不是在多此一举吗?”
“因为卫宫先生想要在战斗中教我一些东西。”富冈义勇走到几人身边,替卫宫回答,“所以与我并肩战斗时,卫宫先生会刻意选择使用相同的水之呼吸。”
“我在刚刚的战斗中看到了许多不足。”富冈义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轮刀,淡淡地说,“我果然没有资格算得上是水柱。”
“……”听到这句话,藤丸立香忍不住看了一眼富冈义勇,尽管刚刚战胜了强敌,但从他的脸上,藤丸立香却看不到半点喜悦。
……
素流道场内……
刚回到道场,几人便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结衣,见到几人回来,结衣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结衣……”哲也看着同父异母的妹妹,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们成功了,我们杀掉那只鬼了!”
“那父亲大人和佑树呢?”结衣连忙问道,“他们一定还活着,对吧?”
“……”哲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摸了摸结衣的头,沉默不语。结衣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低头啜泣。
“关于这只鬼造成的伤亡还需要鬼杀队后续的统计,也许你的父亲和佑树被那只鬼关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就在这时,富冈义勇忽然开口,缓解了沉重的气氛。
“哎呀——”藤丸立香也适时地叫了起来,“我的脚好痛啊!果然不该光脚跑步啊!结衣姑娘!你们道场里有什么治疗外伤的药吗?”
“啊——那个,有的!有的!”看到藤丸立香滑稽的模样,结衣也不禁破涕为笑,“请稍等片刻,藤丸先生!我这就给您去取!”
“我也要。”富冈义勇补充。
更晚了……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后,富冈义勇却没有睡觉,他面对着庭院,盘膝而坐,大腿上摆着未出鞘的日轮刀。
夜空的乌云已经几乎散尽,皎洁的月光落在富冈义勇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轻纱。
富冈义勇在回忆着刚刚战斗的每一点细节,如他所说,卫宫之所以刻意选择使用与他相同的呼吸之法,是希望自己从中能够学到什么。
战斗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富冈义勇不断地拆解,然后在脑海中再现。
“原来水之呼吸还能有如此多的变化么?”富冈义勇睁开眼睛,不禁有些感慨。
但随即,富冈义勇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回头看向了身后。只见藤丸立香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正龇牙咧嘴地站在自己的背后。
只是看了一眼,富冈义勇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藤丸先生,如果脚底受伤的话,就不必勉强走路。”
藤丸立香迈着小碎步,走到富冈义勇身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盘膝坐下,吸着气说道:“啊啊!没事,稍微额忍耐一下就可以了,嘶……”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富冈义勇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
“睡不着啊……啊——”话没说完,藤丸立香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使得这句话听起来特别没有说服力。
“……”富冈义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藤丸立香揉着自己的脚掌,有些苦恼地说,“一个我憋在心里很久的故事……嘶,脚上的伤口好痒啊,能挠吗?伤口会不会感染啊?”
“最好还是不要挠的为好。”
“在我的世界里,突然有一天,有一个组织观测到,世界即将被毁灭。所以他们立刻召集了拥有拯救世界资格的四十八个人类。”藤丸立香低声说,开始讲起了故事,“如果不拯救世界的话,人类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那四十八个人类一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担起拯救人类的重担。”
“呃……选拔这四十八的人选的标准并不是才能。虽然有一部分确实是精英,但也有滥竽充数的家伙。”藤丸立香笑了笑,“但是在拯救世界之前,发生了一个意外,那四十八个人遭到了袭击,只有最无能的那个家伙侥幸活了下来。”
“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平庸的家伙,却不得不背负起拯救整个世界的重任。”藤丸立香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他不懂得什么魔术,也不是什么出色的家伙,事实上,在被召集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年。”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从梦中惊醒,少年都会被身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那……”富冈义勇低声说,“对于那个少年而言,一定是一段艰难的时光。”
“艰难倒是其次,因为少年的身边总有十分出色的伙伴,能够解决那些麻烦,也基本靠的是那些伙伴的力量。”藤丸立香说,“最令少年痛苦的是自责,明明自己只是四十八个人选中最没用的那个,却因为一点小小的侥幸,反而成了唯一的人选。”
“少年明白,自己其实不是什么志向远大的家伙,拯救世界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空泛,少年真正想要拯救的,其实只有身边最珍视的那几个家人而已。少年之所以坚定地选择拯救世界,也是因为世界都被毁灭的话,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家人了。”
“然而到了最后,少年虽然拯救了世界,却不得不失去他的家人作为代价。”藤丸立香苦笑道,“这也许就是对于少年无能的惩罚吧。”
“所以第二次的危机开始之时,少年不敢战斗。他担心再一次的战斗,会带来再一次的失去……而失去家人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听到这里,富冈义勇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不禁问道:“那为什么他现在还在战斗着呢?”
“这个嘛,一方面是别人强迫的。”说起这个,藤丸立香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但很快,那个笑容便又收敛:“更何况,如果他止步于此的话,那不就是在否定少年迄今为止的战斗吗?”
“少年在那段旅途的过程中收获的所有东西,难道要由他自己来全盘否定吗?”藤丸立香摇头笑道,“这也太残忍了吧?至少他做不到,就算害怕到恶心反胃,他也做不出那种残酷的事情来。”
“正是如此,少年才会容忍自己的无能,然后义无反顾地投身战斗之中。”藤丸立香说,“因为少年告诉自己,就算输了也无所谓,就算被敌人嘲笑也无所谓,只要战斗了,他就绝不会后悔。”
“是吗?”富冈义勇点了点头,“真是……一个好故事啊。”
“所以,富冈先生。”藤丸立香拍了拍义勇的肩膀,“我觉得,或许你也有不愿承认自己的理由,但富冈先生明明都一步一步地成为九柱之一了,难道要残忍地否认自己一路走来的努力吗?”
“难道富冈先生要把一路走来,别人托付给你的意志给全部丢弃掉吗?”
“这也太无情了吧?”
“……”富冈义勇没有回答,但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圆月,空洞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神采,“也许你说得有道理。”
但就在此时,富冈义勇却忽然警觉地睁大了眼睛,厉喝道:“谁?谁在那里!”
下一秒钟,一个剑士竟然凭空出现在了道场的屋顶上!
沐浴着清冷的月光,这名突然出现的剑士睁开了他的六只眼睛。
“这就是……打败了猗窝座的人吗?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强大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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