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亦书盯着“玩命”两个字陷入沉思,手指不自觉碰上手机屏幕,在对话框输入:【什么意思?】
看着还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她凝怔咬着牙,是真不懂什么意思,段煊身上像蒙了好几层湿漉漉的雾,让她看不清也摸不透,寻着一种不会这么简单的心思,她坚定地按下发送键,发送完后原本想着段煊不会再回消息,但过上几分钟,他消息又跳到她眼前。
【来了就知道】
戴亦书拍拍脸颊,像走在钢丝线上停滞不前的独行者,看看前面,又望望后头,四面八方都漏风,不知是要继续走还是回头。过几秒,她抉择继续往下走:【好,位置在哪儿】
只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一次的选择,像一盘刚刚开始的棋局,落子无悔,这一次决定继续往下走,便再也无法回头——她和段煊的人生也是在这一刻,像两艘各自举旗的轮船,正式行驶到了同一片海域。
KTV是在烧烤摊那条街上,离这并不远,戴亦书到KTV时候,天空出奇地黑暗,她低头看段煊发过来的位置,进了ktv的大门。
说来也巧,刚进门,段煊便迎面走来,戴亦书在原地站了三秒,便朝他走过去。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段煊像是没看见她,径直走出了门,手里还夹着根长烟,背影看起来迷雾层叠。
戴亦书皱眉,明明是他叫她过来的,可为什么见到了人,又不理她了?这个ktv她以前没来过,对这不是很熟悉,随意环顾四周看了看,黄毛和大飞正举着话筒唱粤语歌。
“如真如假”
“……”
“如痴如醉”
“还盼你懂珍惜自己”
“有天即使分离我都想你”
“我真的想你”
戴亦书听出这首歌是谭咏麟的《一生中最爱》。
她走到黄毛面前,待两人唱完,挥了下手。黄毛眼里惊讶:“姐,你怎么来这了?”
大飞也奇怪:“什么时候来的?”
戴亦书随便找了个地坐下,问:“段煊一直都是这么阴晴不定吗?”
黄毛顿了顿:“呃,煊哥一直都这样。”大飞剜黄毛一眼,扫着戴亦书:“你别听他瞎说,煊哥哪阴晴不定了?”
KTV四射的镭射灯分明映在戴亦书脸上,黑发柔软,她眼睛弯了个弧度,觉得好笑:“难道不是吗?”
他松口让她来KTV那会,她还有点开心呢,觉着段煊终于不抗拒她来找他了,可他刚刚那副表情,看上去又不像是真欢迎她来,戴亦书甚至不确定,刚刚门口灯光黑暗,段煊是不是没看见她。
“嗯?难道是煊哥叫你来的?”黄毛皱眉:“应该不太可能啊。”戴亦书没说话,坐在位置上看KTV大厅里滚动字幕的大屏幕。
“刚刚煊哥还在这的,好像出去了,这儿灯光暗,可能没看到书姐吧,待会煊哥来了,我再叫书姐?”大飞眯着眼说。
戴亦书逐渐觉得不对劲,但拿出手机又翻了下和段煊的聊天记录,点了下头,她慌什么,明明是他叫她来的,刚刚或许只是灯光太暗没看到她吧。
定了定心神后,她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时候,只剩大飞一个在大厅里,见到她出来,他朝右边包厢点下头:“煊哥去包厢了。”
“哦,行,”戴亦书低头将手机放进包里:“他知道我来了吗?”
“没说,”大飞低头看手机,一边指引戴亦书往包厢走:“没来得及。”
此刻包厢里正在玩游戏,黄毛还没走到包厢,中途便被人拉去喝酒。戴亦书走到包厢前,深吸一口气,吐纳几次后,敲了下,而后推门而入。
包厢里比天空更暗,几乎看不清人影,走廊的一丁点亮度泄到包厢内,戴亦书才勉强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段煊。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中间,表情散漫,长腿支着,在看到她进包厢时,朝她投来一眼看不出表情的眼神。
包厢里的游戏已经玩到最高/潮,蒙着黑布的男生忽然抓住了戴亦书的手,她抿下唇,下一瞬,包厢里的灯亮起来。
灯光不是很柔和,戴亦书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待再睁开,眼前围了不少人,男生已摘下黑布,笑起来露两颗牙齿:“我们来接吻。”
“什么?”戴亦书现在看起来很像刚睡醒找不到家的宠物猫,满脸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摇身一变成流浪猫了。
“我们在玩游戏啊,游戏规则就是他抓住谁的手,然后那两个人就要接吻。”有人开了啤酒,泡沫涌到桌面,满包厢的人都在看戏。
“首先,我并不知道游戏规则,”戴亦书条理清晰地解释:“而且我刚来,就算要参加游戏,也应该是下一轮,不该是这一轮。”
但包厢里的人哪听这个,大家都只不过想看两个不认识的人接吻罢了,这多刺激。于是满包厢都是反驳她的人。
“哪有这种道理啊?你进包厢了,就相当于你同意参加游戏了,你都同意参加游戏了,现在输了,你就否认不参加吗?”
“就是就是,接吻,接吻!”
“亲一个,亲一个!”
戴亦书眼见和包厢里的人说不清,便撇头看了眼段煊,这是毫无征兆的一眼,也没含什么情绪。
段煊低头把玩着个打火机,没看到这一眼,于是戴亦书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我是来找你的。”
段煊这才在两秒后抬了头。
包厢里有好事者对视一眼,走到段煊身边,殷勤地问:“煊哥这人你认识吗?真是来找你的?”
段煊掀了眼,深邃眼皮在灯光下看起来更深不可测,戴亦书心揪起来,担心他开口说不认识,毕竟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只是下一秒,段煊点了头,语气闲散:“认识。”
“那这样吧,既然真是来找煊哥的,那煊哥决定,这局游戏生不生效?”经过多番争执,最后包厢里的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让段煊决定。
戴亦书内心很冷静,她不可能由段煊摆布,就算他开口宣布这局游戏生效,她得和那人接吻,她也不可能真的听任。但是最大的意义并不在于游戏是否生效,最深刻的含义在于,段煊对她的态度。
虽然十赌九输,但戴亦书还是想知道段煊接下来会说的话。她很好奇。
包厢静了那么一会,灯光好像也变得柔软一些,皮质座椅几乎没有褶皱,看起来崭新,段煊表情慵懒,过了会,朝戴亦书抬了抬下巴,并未回答游戏是否生效的问题:“你来找我?”
打火机光焰冒出来,像小片外泄的岩浆颜色,他嘴唇动了动:“做什么?”
戴亦书不知段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准备索性摊开来讲:“不是你说——”让我来找你的吗。话还没说出口,包厢门忽然又被推开,黄毛拿着一个手机走到段煊身边:“找到了。”
段煊嗯了声接过手机,身边有人问起,黄毛挠了下头发,解释:“今天煊哥手机丢了,刚找到。”
戴亦书心情犹如坐过山车,所以,那几条让她来ktv找他的消息,根本不是段煊发的,而是别人拿着他的手机发的。
“话能说完?”段煊朝戴亦书撇头。
“没什么。”戴亦书捻着皮质沙发,顺着沙发纹理手指滑着,唇角微扬:“应该是有人捡到你的手机,然后给我发消息了。”
“什么消息?”段煊漫不经心滑着手机。
“嗯?”戴亦书思索了一会,如实说:“就发了你让我来这里的消息,其他就没了。”
接下来两人便没有对话了。因为包厢里的人又闹起来,为这戴亦书和那个蒙眼男生接吻的事情。
段煊没出声,虽然坐在人群中间,但话不多,坐姿懒肆地打游戏,一点也不关注戴亦书。
蒙眼男生笑,安慰戴亦书:“没事的,就接一下就好了,玩个游戏而已,别太当真。”
戴亦书眨下眼皮,摇头:“刚刚段煊没有决定,所以现在是我说了算。”
包厢里其他人不服气:“煊哥是懒得管这些事啊。”
“凭什么你说了算,玩游戏就应该愿赌服输。”
“就是,耍赖算怎么回事。”
包厢里闹起来,戴亦书快被逼到一个角落,她任由着倒退,最后真的特意跌倒在地。她听到段煊打游戏的声效,和她跌倒在地的声音混在一起,在游戏声效结束时,她歪头看眼他,今天第二次说了那句话。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她又在赌了。
赌他心软,赌他动心,赌今晚的月亮最圆满,也赌明天的日光肯重现。
段煊游戏刚好在那时结束,戴亦书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包厢里光线半明半暗,他侧脸棱角分明,也不动分毫。
她索性再赌一次。
“好啊,亲就亲。”戴亦书说。
几分钟后,包厢里极静,戴亦书和那个男生面对面站着。朦胧光晕四散,周遭空气仿佛都冒着燥热的分子,她慢慢靠近那个男生,像泊岸的船只,等待彻底归岸的那一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离他越来越近,泊岸的那一刻即将到来。包厢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有人甚至还拿出手机准备拍照,手机发出的白色光芒对着斑驳的墙壁,割裂出一道边缘风景。戴亦书心脏跳动频率如常,如若段煊没任何动静,她也会在泊岸那一秒又重新回归海面,避开男生吻过来的嘴唇。
但也就在这一刻,包厢屏幕切了下一首歌,段煊忽然掐了烟,语气烦躁:“别玩了。”
戴亦书唇角微展。在这一秒,她以为她赌赢了。但又过了一秒,段煊起身,推开包厢门走出去,嗓音依旧躁:“老成来了。”
戴亦书在众人纷纷推门出包厢时候收了微弯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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