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辛似锦将崔玄暐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这天半山茶楼送来消息,河北十七州大水,漂没人居。白家在相州的矿山发生垮塌,砸死砸伤近百人。还有分布在河北各处的一千五百亩良田,尽被大水所没,很可能会颗粒无收。至于沧州的两间盐场,也因大雨停工许久。
辛似锦思索片刻,提笔给魏宗年写了封信。在信里,她让魏宗年告诉胡芮,安抚死伤的旷工,免除佃农两年租税。另外又吩咐屈从嘉,让他去信给河北各家隆昌柜坊分号,以蒲州白维祯的名义出绢十万段,全力襄助当地州府赈灾。
还没收到魏宗年的回信,洛水又忽然暴涨,淹没沿河屋舍两千余家,淹死者更多。洛州城的大小官员,忙得足不沾地,焦头烂额。
辛似锦找到柳维,让他联合城里的隆昌柜坊,以蒲州白维祯的名义,送绢五万段去洛州府。
几日后,辛似锦收到魏宗年的回信。对于她的决定,魏宗年并不反对。但魏宗年在信中提议,让她亲自去一趟河北,好收服人心。
收到回信的时候,李隆基正在屋子里喝茶,卓杨也陪坐在旁。
“你这动一动嘴皮子,十五万绢没了。不是自己挣的钱,花得就是痛快啊。”李隆基笑看着辛似锦:“那白家究竟给你留了多少家产?你竟这般挥霍?”
辛似锦看了一眼卓杨,看来他并没有告诉李隆基这些琐事。
“也不多,就一个隆昌柜坊,还有四喜,半山两座茶楼。另外还有些矿场,盐场,布庒,瓷窑,良田,商铺。”辛似锦撇了撇嘴。
“半山茶楼?”李隆基从辛似锦的庞大家业里,听出了一个特别的名字。
“怎么了?”辛似锦狐疑道。
“你刚接手产业没多久,不清楚也属正常。”李隆基放下茶盏看着辛似锦:“那里可是这洛阳城中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茶楼的柳掌柜趁机资助并结识了不少进士文人。好些朝中还有地方的官员,都曾受过半山茶楼的恩惠。这些人如今虽声名不显,但日后成就不可估量。这些人脉,可比你手底下那些个铺子田庄,要有价值多了。”
辛似锦点头。
“至于长安城的四喜茶楼,那就更神奇了。据说那座茶楼里奉茶的侍女,个个相貌出众,多才多艺,饱读诗书,能说文解字,甚至评论诗作。”李隆基道。
“你说的这些,平康坊里的那些姑娘们也能做到。”辛似锦不以为然。
“确实。不过四喜茶楼里,还有两个四喜茶会。”
“两个?”辛似锦奇道。
“其中一个茶会,就在每月最后一个旬假。届时,茶楼里会聚集许多文人雅士,还有外地来的举子,选人,以及各地进京的官吏,甚至朝廷官员,他们在茶楼里谈论诗词歌赋,甚至时事政见。有时候楼里会出一些辩题,供众人探讨。若有格外出众的,楼里还会拿出些彩头,算是锦上添花。”
辛似锦点头。
“至于另一个茶会,就有说法了。据说这个茶会只有收到请帖的人才能参加,而且每次都开在宵禁之后。传言在这个茶会上,会公开出售一些四处搜集来的奇珍异宝,由参加茶会的众人叫价。更有传言说,四喜茶楼每开一次这种茶会,挣的钱足够全万年县人半年的吃喝。”李隆基看了看辛似锦的神色,继续道:“起初我还有些好奇那些珍宝的来源。不过若四喜茶楼和隆昌柜坊本就是一家,那就不足为奇了。”
“点子还算新奇,怪不得两座茶楼要单独派人掌管。”辛似锦道。
“虽说大雨已经停了,但去河北的路并不好走,你眼下风寒还未痊愈,实在不宜此时上路。”卓杨有些担心。
“若我在此时出现在河北道,再加上那十五万绢,能不能得一个县主或者乡主的封号?”辛似锦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挑眉。还以为她突然得了一大笔家产,想要做做善事呢。
辛似锦笑道:“我又不是什么菩萨圣人,扫好自家门前雪就可以了。若无利可图,何必出此风头。”
“你且安心去,封赏之事,我会安排妥当。”李隆基看向卓杨,卓杨朝他轻轻点头。
大雨过后,山路泥泞,马车难行。辛似锦想了许久,决定弃了马车,随卓杨骑马去河北。只这样一来,两个丫头就不能跟着了。
七月酷热,骑马颠簸,赶到相州时,辛似锦已经疲累到连腿都伸不直了。
胡芮早就收到消息,等在相州。辛似锦休息了两天后,随胡芮来到矿山。辛似锦看向眼前的山丘,与其说是一片矿山,还不如说是一片废墟,除了被掩在下面的开矿用具之外,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矿场的贺管事皱着一张脸,看着辛似锦和胡芮,唉声叹气。据他这几日的统计,矿场想要恢复如初,至少得一个多月。要添置的用具,更是笔不小的数目。
开矿是个长久的工程,每年的利润虽不如茶楼。但是就重要程度而言,两者不好相比。辛似锦回到相州城后,随胡芮去了趟城里的隆昌柜坊,要他们全力相助。
没想到隆昌柜坊也很吃紧。大灾过后,来兑钱的人很多。加上还要替辛似锦筹备那十万绢,河北道的六间分号早就全部掏空。河南道也有几个州遭了灾,自顾不暇,河东道分号陆续送来的钱,也是刚到就没。还好隆昌柜坊经营多年,家底丰厚,才勉强周转。
吩咐贺管事将矿场之事押后,全力赈灾之后,辛似锦又见了赈灾的特使。特使得知她愿出绢十万段赈灾后,大喜过望,说回去之后一定会面禀圣上,替她请功。
邢州的两间瓷窑也停工了,辛似锦认完人之后,又去了一趟薛家和林家,以聚宝斋锦夫人的身份登门拜访。虽然薛家和林家的瓷窑比起如今自己名下的这两间,无论规模还是手艺,都没办法比。但那毕竟是聚宝斋的生意,以后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之后,辛似锦又去看了受灾的那分散在各处的一千多亩良田。有些田地里的水还没有泄去,远远望过去,一片浑黄,如同汪洋。泄了水的地,庄稼在太阳的暴晒下,也都没了生机。佃农们得了得知不用交租还能领到抚恤后,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其他乡民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许多人甚至坐在自家地头,埋首痛哭。
恰好赶上中秋,胡荻带着辛似锦和卓杨来到一处布庒。这处布庒是八年前,原主人因经营不善,抵给隆昌柜坊还债的。后来胡荻接手后,又花了很多心力,才将其经营成如今的规模。
辛似锦在布庒里四处走了走,感叹道:“这处庄子比会州丁叔那家还要大。这原主人得欠了多少钱,才需要这么大一处庄子抵债。”
“原主人还算经营有道。可惜他过世之后,他妻子背着他儿子,借了黑市的钱养男宠,又没及时还上,利滚利下来,数目当然不小。后来黑市的人找上门来,做儿子的只能变卖家产替母还债了。”胡荻陪着她边走边说。
“还有这样的事?”卓杨惊讶。
胡荻也唏嘘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庄子当年是连庄子带人一起卖的,所以我接手后,还算应付得来。”
在庄子上过完中秋,辛似锦几人又继续启程。
最后,胡荻带着她来到安平县,祖父崔什的故乡。安平县里有八成都是崔家,或者跟崔家有关系的人。崔氏族长在当地的威望甚至比县令还要高。辛似锦并未自报家门,只在城里住了两天,四处转了转,就打算离开。
既然祖父已经完全脱离崔氏,认不认祖,归不归宗,也没什么。
此时离大水已过去两月有余,朝廷派来赈灾的米粮也已陆续运达,然而河北各地还是哀鸿遍野。有百姓为了糊口,甚至插上草标卖儿卖女。因大水流离失所,沦落为流民乞丐的更是数不胜数。辛似锦的马车几乎每到一处,都会被人拦住乞讨。
再回到洛阳,已经入冬。
刚到空空馆,陈玄礼就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就在她离开洛阳后不久,朝廷重整左右羽林军。陈玄礼立马到还未离京的郭都督府上求了封入羽林军的推荐信,之后又托人找到李隆基。也不知道李隆基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还给他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陈玄礼心知辛似锦回来后,肯定会生气。所以他一看到辛似锦,就直接认错,弄得辛似锦都不好朝他发火。倒是可怜了李隆基,明明给辛似锦求了一个永宁县君的封号,还被她一顿数落。
待她发完火,出完气之后,李隆基解释说:“他不喜读书,就算将他强留在太学,也只能是蹉跎时光。还不如遂了他的愿,将他送进羽林军,随他折腾。”
辛似锦撑着头,惆怅道:“陈使君托我看顾他,为的就是不让他从军,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我还听说,他同宗明戍的关系极差。就在你离开洛阳半个月后,他受人挑唆,因为些许小事,与一个爱慕宗薇的同窗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李隆基道:“这件事,在太学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几乎全太学的学子都知道,他陈玄礼爱慕宗薇。”
还有这等事?辛似锦眉头一皱。
“陈世纲之所以让他来太学,是怕他在凉州会有性命之忧。但羽林军不一样,只要朝廷没有政变,他们就无事可做。”李隆基劝道。有了郭元振的推荐信,加上刺史之子的身份,陈玄礼本就已经够资格进羽林军。特意求到他面前,就是想辛似锦怪罪起来,能有个人替他挡一挡。不过,李隆基倒是很乐意卖他这个人情。
辛似锦知道他说得有理,便不再多言,转而问起洛阳城的一些动静。
李隆基知道她想问什么。
“伯父有意给郭红玉和宗明成赐婚,但被郭元振拒绝了。”
“圣旨也能拒绝?”辛似锦惊讶。
“伯父并未在朝堂当众宣旨,只是多次唤郭元振入宫。”李隆基道。
“另外宗芙和武崇挥将在腊月十三成婚。”李隆基又道。
辛似锦眉头一皱。亲上加亲?算是巩固联盟吗?
聊完正事之后,李隆基问起辛似锦的打算。
辛似锦叹了口气,道:“宁州锦园已基本无人。从今年开始,以后每年,怕是都要在蒲州过年了。”
“派去宣旨的宫人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在外赈灾,无法领旨,非但无罪,更应嘉奖。”李隆基道:“虽只有封号和一些简单的封赏,但好歹有圣旨和册文,以后你就是正经的永宁县君了。”
对于得了永宁县君这个封号,辛似锦半点喜意都没有。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宁州聚宝斋的辛似锦。
李隆基并未多留,说完话,又喝了口茶,就告辞离开了。
几日后,宗府送来两份请柬,邀请辛似锦和陈玄礼参加宗薇和宗明戍十五岁的生辰宴。送请柬的人还说,宗楚客会在宴席当日替宗明戍加冠,给宗薇行笄礼,请辛似锦提前过去观礼。
辛似锦替自己和陈玄礼备了两份例礼,想着之前从未参加过冠礼和笄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讲究,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半山茶楼。
柳维听她说明来意后,从后头房里拿来两个锦盒。辛似锦打开一看,稍小些的锦盒里是一串镶着各色宝石的璎珞,宝石耀眼,纹饰精美,拿着还有些坠手。另外一个锦盒里是一套文房四宝。光那墨条透出的清香,就知道是珍品。
柳维解释说,笄礼和冠礼是古礼,因仪式太过繁复,现在已没有多少人家会替儿女举办。
辛似锦原以为,这是洛阳城里那些贵族们保留下来的习俗。经柳维这么一解释,她忽然发觉,也许这只是宗楚客借机结交权贵,收受贿赂的一个幌子罢了。
不过这次,她也许会遇到宗楚客。
待到宗薇生辰这日,陈玄礼在院中等了许久,才等到辛似锦。
她虽然没有重新梳发髻,但发饰比平常多了几件。而且,还画了十分精细郑重的妆容,看着比平日年轻了许多,像个大家闺秀。而且,身上的衣裳和披帛的款式颜色,也是特意搭配过的。
陈玄礼眼前一亮。认识她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她如此郑重地装扮自己。
还是照之前那般,陈玄礼走正门,辛似锦从女眷的侧门进。
宗楚客在前厅迎完宾客后,来到后院,恰好看见辛似锦正和武晚晴坐在一处,小声说话。待看清辛似锦的面容后,他脚步微顿。没想到十几年后,继他那个被崔氏活活打死的外室之外,还有人能长得如此像白茹。
辛似锦随着众人起身给宗楚客行礼。
崔玄暐说,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所以宗楚客在看到她之后的反应,辛似锦早就料到了。
只是,她曾见过宗氏众人,也曾在心底描绘过无数次宗楚客的样貌。如今见到真人,还是微微吃惊。他虽已近半百,但风采气度竟半点不输风华正茂的宗明成。
怪不得……
宗楚客说了几句客气话,宣布笄礼开始。
前院的冠礼辛似锦没有去,不过宗薇的笄礼她是一定要观礼的。看着宗楚客脸上和煦慈爱的笑容,和眼前盛大庄严的场面,辛似锦悄悄垂眸。即便他举行这种仪式的动机并不单纯,但作为女儿的宗薇,应该是幸福的。
笄礼结束,宴席开始。
郭红玉自幼长在边疆,跟京城里的这些姑娘有些合不来。在洛阳待了一年多,也就只得了宗薇这么几个朋友。眼下见到辛似锦后,她直接跑到辛似锦身边坐下,全然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待坐下后,也不管开没开席,郭红玉直接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辛似锦斟满酒。然后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辛似锦的杯子,也不管辛似锦如何反应,自己就一饮而尽。如是三杯之后,郭红玉才停下动作,惆怅地看着辛似锦。
“我该怎么办?”郭红玉幽幽道:“无论我怎么求父亲,父亲都不肯答应。”
“郭都督为什么不答应?”辛似锦小声问。
“他说,他说……”郭红玉突然就哭了出来。
郭红玉这样生性爽朗的姑娘,应该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见她如此失态,辛似锦赶紧喊来宗薇的侍女采芹,两人合力,将其扶入客房。
待采芹关上房门后,郭红玉就扑到辛似锦怀里,嚎啕大哭。
辛似锦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而郭红玉也像是要把这一年多来,因为宗明成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哭了许久声音才小了下去。
“再哭眼睛就要肿了呀。”辛似锦轻声哄着。
郭红玉哭到直打嗝,她松开辛似锦,一边抹泪,一边啜泣,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再去席上,旁人也看不见。”
“那你不是欠了我一顿酒席?”辛似锦拿着帕子替她擦泪。
“你还在乎这点吃食?”郭红玉鄙夷道。
见她终于止住眼泪,辛似锦长舒了一口气,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红玉擦干眼泪,抽抽搭搭地将这半年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原来,宗楚客刚从任上回到洛阳后,郭红玉就上门拜访。对于郭红玉和宗明成的事,宗楚客先是意外,然后一口应下。并且在郭元振回到洛阳述职之后,立即带着厚礼上门求亲。
辛似锦咂舌。
宗楚客曾多次在朝堂上参郭元振,郭元振对宗楚客也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两人是公认的水火不容。没想到宗楚客竟然真的为了宗明成,厚着脸皮上门提亲。当然他为的肯定不只是宗明成。或许是武三思和皇后的意思,想靠联姻拉拢这个手握重权的边疆大臣。
不出意料,郭元振当即拒绝。之后宗楚客又求到新帝面前。新帝也认为这门亲事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因此,他为此特地唤来郭元振,想促成此门婚事。没想到郭元振竟连新帝的面子也不给,公然抗旨。
郭红玉为此跟郭元振大吵了一架,甚至闹到要父女决裂的地步。郭元振无奈之下说出实情。
“父亲说,在宗伯父上门提亲的次日,明成就找过他了。”郭红玉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明成公子说什么了?”辛似锦问。
郭红玉沉默许久,才道:“他跟父亲说,说他已心有所属。就算勉强娶了我,只怕也会耽误我。”
“这不可能吧!”辛似锦惊讶。春天踏青的时候,宗明成还曾隐约表示过,他心里不是没有郭红玉,只是碍于两家关系,不得不分开。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郭红玉擦了把脸,道:“小薇说他这一年多来,除了去太学,就是在家读书,连聚会都很少参加。而且在我们认识之前,他也从来没跟哪个姑娘亲近过。你说,他会不会是骗我的?”
辛似锦心疼地看着她。宗明成这么说,极有可能是为了不想让郭元振为难。
郭红玉垮下脸,道:“可无论他是不是在骗我,无论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都不想娶我。”
这种儿女私情,辛似锦真的不知该如何相劝。她只能静静地看着郭红玉,用沉默分担她的痛苦。
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忽然有人敲门。辛似锦安慰地拍了拍郭红玉的肩,起身开门。采芹带着几个丫头,端着饭菜站在门口。
一闻到饭香,郭红玉才发觉自己饿了。她让采芹将饭菜端进来,随手扯了根鸡腿,就啃了起来。采芹惊恐地看着她的大花脸和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欲言又止。
辛似锦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命她带上房门。
郭红玉啃完一根鸡腿,深吸一口气,像是又恢复了元气一般。她气呼呼道:“管他呢,只要他宗明成一日不娶妻,我郭红玉就一日不嫁人。单看谁耗得过谁!”
“你何苦这样?其实你和他并没有相处多久,为何就如此认定,此生非他不嫁?”辛似锦不解。
“锦娘你没有爱过吧?”郭红玉放下碗筷看着辛似锦,道:“所以你不知道一见钟情,一眼惊鸿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我也曾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哪个男儿会让我甘愿俯首。可当日我在凉州城的茶楼上,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就沦陷了。”
辛似锦微笑着看着郭红玉,心中酸楚。
对宗明成一见倾心的,何止你一人。
两人吃完饭后,前头的宴席还没散。
采芹替郭红玉重新梳洗上妆。郭红玉看着铜镜中双眼红肿的自己,也有几分尴尬。她收拾妥当后,托辛似锦替她向宗家人说声抱歉,就独自个人从侧门离开了。
辛似锦的衣裳被郭红玉哭花了一大片,不太合适再出门见客,干脆偷了个闲,躲在屋子里喝茶。
“锦夫人。”宗明成推门而入。
辛似锦放下茶盏起身行礼。
“前头宴席已经结束了吗?公子怎么会出现在此?”
“前面有父亲和三姐照看。我听下人说,还没开席,夫人就被郭姑娘拉走了,就过来看看。”宗明成走到她对面坐下。
看来,他还是关心郭红玉的。
“她抱着我哭了很久。”辛似锦道。
宗明成低头不语。
辛似锦见他面露不忍之色,劝道:“我明白公子的苦心。但是公子既然心里有她,就该同她言明心中真实想法。恕我直言,她为了公子从凉州一路追到这里,只得到一个公子心有所属的谎言。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而且,这也有违公子平日里坦荡磊落的行事作风。”
“可我既然不能娶她,就不该让她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更不能让她因为我,伤了他们的父女之情。”宗明成也甚是神伤。郭红玉对他的喜欢,他心知肚明。可是扪心自问,他对郭红玉的感情还不到她对自己的十之三四。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对郭红玉,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毕竟,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但像郭红玉这般执着热烈到,让他难以招架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也许,也许他只是怜惜她。
辛似锦叹了口气,继续道:“方才,红玉跟我说,你一日不娶妻,她就一日不出嫁。她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
宗明成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哥也在啊。”正沉默间,宗薇也从外面进来。她身后的茜草拿出一件披风给辛似锦披上,遮住她肩上的泪痕。
她进来,就说明前头宴席已经散了。辛似锦替郭红玉给宗薇这个寿星道了歉,又托她给宗明戍和宗楚客道歉。
宗薇将辛似锦送到侧门门口,谢了她对郭红玉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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