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似锦这辈子,虽然十岁之前连会州庄子的大门都没出过,但离开会州的这十几年,北去过草原,南到过剑南,在凉州骑过马,在扬州见过海,也算跑遍了大周各地,却一次都不曾去过潞州。对于潞州的印象,除了千年前规模最大,也最惨烈的秦赵长平之战外,就只剩下潞州墨。
大暑天最是炎热,一行人只能趁早晚天凉时赶路。原本不过□□日的路程,硬是花了近双倍的时间。
袁家在给李隆基准备住处的时候,特意将别院旁边的一处小院子买了下来。这小院的正门,正好对着别院的侧门。
院子不大,不过七八间房,有点像辛似锦在凉州和金城的小院。晚饭后,辛似锦草草转了一圈,便躺到庭中的藤椅上纳凉。
南宫点了不知道什么做的熏香,不仅没有蚊虫侵扰,味道也沁人心脾。夜风轻抚,不用打扇也觉得凉爽惬意。半梦半醒间,辛似锦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什么时辰了?”辛似锦没有睁眼,只轻轻翻了个身,团扇滑到了地上也懒得捡。
似乎有人捡起了团扇,在她旁边轻轻扇着。
察觉出风向,辛似锦胡乱一抓,抓住扇扇子的胳膊,道:“别扇了,冷。”
那手一顿,立马就停了下来。
然而手中陌生的布料触感,让辛似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李隆基正坐在一旁,沉着脸看着自己。
辛似锦惊得赶紧坐起,有些张惶地看着他。
“你何时来的?为何不出声?”
“你觉得冷?”李隆基盯着辛似锦,答非所问。明明是盛夏里最炎热的天气,府里放了好些冰盆都镇不住酷热,自己只走到这院中都有隐隐汗意,辛似锦却觉得冷。
“哦,也不是。我瞎说的。”辛似锦有些尴尬地别过脸。
“洛阳早有消息过来,为何过了这么多天才到,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李隆基换了只手拿扇子,不让风吹到辛似锦。
他这话的意思,是一直在等自己吗?辛似锦的心颤了颤。她从旁边的矮几上端过凉茶,轻轻喝了一口,道:“盛夏里赶路,自然比平时慢些。”
辛似锦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因为凉茶入喉,还是身旁的眼神炽烈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李隆基自进院之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辛似锦,这细节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垂下眼眸,神色冷峻。
“你,近日可好?”月色暗淡,辛似锦的眼神又差,没有察觉出李隆基的异常。
“万事有人打理,整日吃喝玩乐,哪里会不好。”李隆基起身,背对着辛似锦,将手别到身后,拿团扇轻轻敲着脊背。
“梁先生回长安了吗?”辛似锦觉得今晚的李隆基有些怪异,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只得转移话题,聊起正事。
听见“梁先生”这三个字,李隆基的背忽然挺直。他慢慢转过身,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
也不待辛似锦反应,李隆基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往院外走。明明是个器宇轩昂的高大男子,辛似锦却觉得他的背影却有些萧索。
“夫人,时辰不早了。”
辛似锦转身,卓杨正站在两步开外,静静地看着她。为何李隆基来了,他不仅不提醒她,反而悄悄离开?辛似锦确信,卓杨一定已经察觉出来她同李隆基之间的不一般。那他这么做,是默认吗?是对她跟李隆基之间的暧昧关系的妥协吗?他就不委屈,不愤怒吗?
那李隆基呢?高贵的郡王殿下,是如何看待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卓杨的呢?他在意吗?如果他不在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其实也不在意自己呢?
想到这里,辛似锦忽然猛地摇了摇头。她这是在想什么?
“夫人?”卓杨赶紧上前扶住辛似锦,以为她哪里不适。
辛似锦朝他笑笑,道:“回去睡吧。”
出了辛似锦的院子,路过自己家侧门时,李隆基忽然大力将手中的团扇砸向门框,守门的小厮和跟在他身后的王毛仲都被吓了一跳。
那细长的扇骨哪里经得起这般大力,咔嚓一声,折成两段。
“殿下。”王毛仲轻轻喊了一声。
李隆基朝他抬了抬手,道:“无妨。”
吩咐完之后,便大步往卧房的方向去。刚到卧房门口,便有一股凉意从房中传出。李隆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立刻就顿住了脚步。他抬起头,卧房的塌上,正半躺着一个美人。美人撑着头,发髻微散,红色的薄纱衣下,如玉的肌肤隐约可见。仅仅是纱衣勾勒出的玲珑身线,就足以让人血脉喷张。
这女子是辛似锦送给他的。不仅面如桃花,肤若凝脂,身段窈窕,呵气如兰,而且心思玲珑,知礼仪,懂进退,晓诗书,善歌舞……总之,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李隆基知道自己身边急需要这样一个人,可一想到人是辛似锦送的,再想到也许这会,就在离此不远的另一间屋中,辛似锦正同另外一个男子相拥而眠,李隆基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
自李隆基站在门口时,阿萱便察觉到了。她知道李隆基这么晚出去是去见谁,也知道李隆基这几日神思不属是为了谁,更知道殿下心里藏着的是谁。
然而,她乖顺地什么都不问,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察觉到李隆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阿萱睁开眼坐起身,用迷茫的眼神,朦胧的声调,轻轻道:“殿下回来了。”
“嗯。”李隆基应了一声,跨进房门,坐到桌边。
阿萱上前,乖巧地递过一直拿冰镇着的凉茶。
几口凉茶下肚,李隆基心头的燥热也被压下几分。长臂轻轻一用力,李隆基将阿萱揽到自己怀里,将头埋进阿萱的胸口。
阿萱也不说话,只伸出玉手,轻轻抚着李隆基的背。她以为,此刻李隆基需要一个怀抱。却没想到两三下之后,李隆基忽然抱起她,大步走到塌边,将人放平后,欺身而上。
也不知多久之后,阿萱从一阵酸痛中清醒过来。她用尽全力转过头,看着身旁已经睡熟的李隆基,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隆基看似怜香惜玉,实则冷漠无情。
阿萱在东市白宅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下了结论。自从她来到潞州,在袁家的安排下,被当做舞女进献给李隆基的那一晚开始,到后来的夜夜笙歌,阿萱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承受李隆基在房事上的直接强势。却没想到,在见了辛似锦一面后,李隆基整个人都变了。在方才那场近乎泄愤的欢爱中,阿萱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弄昏过去多少次。只记得李隆基眼神深处藏着的,满满的愤怒和不甘。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在睡过去之前,阿萱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
李隆基其实没有睡着。
在阿萱再一次沉沉睡去之后,他起身披衣,来到院中,望着辛似锦院子的方向。寂静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和打更声。相似的夜,让李隆基恍惚记起四年前在凉州,自己也曾在夜半无人时,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辛似锦的方向。
“你的王妃,你爱她吗?”“那你呢?你心里人又是谁?”
四年前,他用犹豫和反问,表达内心的冷血和无情。而她,用对另一个人的爱慕之言,堵住自己的问话。可那个人,是她不能爱的。
然而,四年过去,陪伴在彼此身边的,却依旧是彼此不爱的人。
四年前,他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夜不能寐。四年后,他温香软玉在怀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她弱不禁风的模样。
她也同自己一样辗转难眠吗?李隆基想起薛崇简日夜兼程给他送来的消息。也许在选择和割舍上,她比自己还要心狠。但自己要如她的愿吗?
李隆基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有些迷茫。
次日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卓杨撑着绸伞,陪着辛似锦漫步潞州街头。
潞州虽然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从街道两旁的铺面和街上行人的衣着打扮上看,这地方实在谈不上富庶,甚至还不如宁州。辛似锦草草逛了一圈,在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里停了一炷香的功夫,逼得掌柜的将压箱底的几件首饰都拿了出来,才勉强挑了一件镶宝石的莲花纹银臂钏。看在掌柜忙得满头大汗的份上,辛似锦又让南宫华帮忙挑了好些普通的银簪银镯和小银饼子,留着以后赏人用。
宅子里的榆钱树下,摆着昨日纳凉的藤椅。辛似锦躺到藤椅上,透过浓密的榆树叶缝隙,看着星星点点的斑驳阳光。比起长安,潞州真的是太穷太小了。而往后一两年甚至七八年,李隆基都要留在这个地方。
唉,辛似锦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是李隆基的声音。
辛似锦转过头,眼前一片斑驳,好像有好几个李隆基。这人昨日莫名其妙地过来,什么都没说,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现在,又忽然出现。这脾气性子,还真是难以捉摸。
她闭着眼睛慢慢坐起身,轻轻揉了揉眼皮,小声抱怨:“这宅子里的下人也是你安排的?为什么每次进来都没个声响?”
“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李隆基嗤道。
辛似锦再次睁开眼。待看清他身后之人后,赶紧站起身,理好衣衫,屈膝下拜,道:“见过殿下,陈世伯。”
见她这副低眉屈膝,一脸恭敬的模样,李隆基好笑地挑了挑眉。托陈世纲和袁道平的福,这大概是这两年,辛似锦第一次如此这般郑重地朝自己行礼。
“起来吧。”知道她双腿不便,李隆基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走到一旁坐下。
辛似锦直起身,朝陈世纲轻轻点头。
陈世纲看着辛似锦,内心复杂。方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也明白辛似锦这一礼,更多的是因为他。陈玄礼曾同他说过,辛似锦和临淄王颇有些交情,却不曾想两人之间如此亲近。从前的他,是宁州刺史。囿于两人的身份,还有陈玄礼同辛似锦的关系,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他对辛似锦始终心存芥蒂。直到在宗府,看到辛似锦为了陈玄礼所作出的牺牲,那些偏见和挑剔才化为云烟。
如今的他,只不过一介平民,辛似锦对他却一如既往地恭敬。这当中,更多的怕是因为自己儿子吧。
看出陈世纲的尴尬,也察觉出辛似锦同李隆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之后,李隆基身后另一名锦衣男子上前一步,朝辛似锦拱手,道:“见过夫人。”
辛似锦眼神一转,笑道:“是袁世叔吧。您是长辈,还是随魏叔他们,唤我祯娘吧。”
太阳已经落山,白日的炎热逐渐散去。宅子里的下人搬来圆凳,几人坐在院中,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四喜茶楼的技艺,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李隆基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南宫华。陈世纲和袁道平也连连点头称赞。
南宫华朝李隆基屈膝一礼。
“南宫,下次见到阿萱,记得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得了你的真传,煎出来的茶入了殿下的眼,你怕是再煎上一万次茶,也未必能得殿下一句赞。”辛似锦笑道。
侍立在旁的南宫眼神一转,顿时明白了辛似锦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嘴角明显有些僵硬的李隆基,屈膝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饭是否已经备好。”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院子。
南宫华一边往后厨走,一边暗自叹息。明明两个人心中都有彼此,却偏偏……
一向沉稳的南宫华落荒而逃的样子,着实逗乐了辛似锦。她摇着李隆基给她递过来的团扇,笑道:“菊香新学了几道小菜,等会殿下也记得赏脸,多尝几口。”
“潞州城吃食繁多,你没事可以多出门走走。”也不知怎的,李隆基再没有动过面前那碗茶。
辛似锦眼神亮了亮,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听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殿下”变成“你”,李隆基面上不显,心头却是一松。“殿下”二字虽表尊敬,但也疏离,他还是更喜欢跟辛似锦之间以“你我”相称。
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旁人看起来的那般远。
“我就算再落魄,也是皇室血脉。”李隆基平静地道出一个事实。
的确,他就算是被贬来潞州,也改变不了他是相王之子,皇室血脉的高贵身份。小小的潞州城,还没有人敢不礼敬他三分。想要攀上他这皇室高枝的,更不在少数。送礼的,设宴的,都快要把他住处的门槛都踏平了。
“刺史没有为难你吗?”辛似锦又问。
“他啊,巴不得把我供起来才好。更何况,有陈主事在,再麻烦的事,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殿下谬赞了,陈某愧不敢当。”陈世纲一脸惶恐。
回想当初,若不是辛似锦在信中提及,李隆基曾帮衬过陈玄礼,他可能会拒绝来潞州。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临淄王不过是个只会插花打马,斗鸡逐犬的纨绔。除了他高贵的身份外,无他可取之处。然而短短两个多月,在见识过李隆基偶尔流露出的气势和心机后,他对这位殿下的印象已经彻底改观。
夜色渐暗。院中的仆役点上灯笼和熏香,搬来方桌,菊香带着几个厨娘摆上碗筷酒菜,五人重新落座。
南宫看了看主位的李隆基,又看了看他下首,同辛似锦并肩而坐的卓杨,眼观鼻鼻观心地给众人斟满酒之后,悄悄退出庭院。
“尝一尝,当地有名的秋月白。”李隆基朝辛似锦举起酒杯。
辛似锦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道:“闻着确实不错。”
说完轻轻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道:“至少十年。”
李隆基拿眼看了一眼末座的袁道平。
袁道平赞道:“正是十年陈的秋月白。先前殿下说祯娘好酒,让我寻些好酒放入后厨。如今看来,祯娘不仅好酒,而且懂酒。”
“世叔费心了。”
“祯娘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若当年没遇到东家,我如今怕是早就变成白骨一堆了。只可惜……”提起往事,袁道平面露惆怅。
辛似锦接过卓杨手中的酒壶,给袁道平斟了一杯,道:“往事已矣。更何况,当年祖父对您的那点恩惠,世叔早已还清。”
“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袁道平正色道:“那人一日不死,白家的血仇便一日不灭。祯娘放心,为白家复仇之事,袁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隆基垂眸。
当着自己的面,却说效忠白家的话,这位袁东家果然聪慧。都知道他和辛似锦目的一致,效忠辛似锦和效忠他其实并无区别。只是忠心和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他不全然相信袁道平的忠心,袁道平也不完全信任他,而辛似锦正好处在他二人中间。有她这座桥梁在,他和袁家便密不可分。
“袁世叔言重了。”辛似锦并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人提醒她那段血仇。“我第一次来潞州,人生地不熟的。今日在城里逛了许久,才买了个臂钏。趁着有酒,袁世叔不妨同我说一说潞州。”
“杂役老周自幼长在潞州城,对城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祯娘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尽可以让他带路。”袁道平接过话头,说起潞州当地的奇事异闻。
从前,辛似锦每到一个地方,除了到处寻找步摇之外,最爱的便是听人说故事。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独有的传说,其真实性大多不可考,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些传说,往往最能反映当地的一些民俗民风。
席上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诡异传说,自然入不得他们的耳。所以袁道平说的大多是潞州城的奇人异事。比如,哪个县的县令有什么喜好政绩,哪个大家族的家族史,哪个相士算命极准,哪个大夫药到病除……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散席之后,陈世纲和袁道平借口有事先行离开。卓杨看了看辛似锦,起身相送。一时间,院中只剩下李隆基和辛似锦。
“你今晚喝得有些多。”李隆基担忧地看着双颊通红的辛似锦。
“人逢喜事精神爽。”辛似锦撑着额头,看着远处有些朦胧的月色。
“哪里来的喜事?”李隆基问。
辛似锦保持着望月的姿势,并不回话。
是因为我吗?李隆基想猜,又怕自己猜错了,空欢喜一场,便也坐到辛似锦身边,陪她一起看夜空。
“你同梁先生说了什么?”辛似锦问。
“暂时还不想告诉你。”
不想说?看来是隐秘之事。不过辛似锦不想刨根究底。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潞州虽是个小地方,但因其位置特殊,民风也与别处不同。若你留心,便会发现此处能人游侠众多。而我素无根基,身边缺少的正是这群人。”李隆基看着辛似锦的侧脸。就算盖了胭脂,那道伤疤依旧清晰可见。
“据说有人能从乐曲中洞察人心,有人能通过舞姿传达意志,骑马,打猎,喝酒,斗鸡,每个都有门道。然而,通过吃喝玩乐来笼络人心,这种法子怕也只适合你。”辛似锦转过头看着李隆基,道:“不累吗?”
李隆基有些好笑地看着辛似锦:她好像问了句废话。但既然是闲聊,那说两句废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天看账,你不累吗?”李隆基道:“习惯了就好。”
辛似锦正了正胳膊上新买的臂钏,笑道:“我已经许久不看账了。不仅不看账,生意上的事也一概不问。如今的我,不过闲人一个。”
李隆基想了想,道:“真是得闲的话,不如过几日随我一同出门?”
“去哪儿?”
“我打算在潞州境内四处走走。”李隆基道。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辛似锦眯了眯眼。
李隆基微笑着默认。
辛似锦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额头。应该是那种不动用官府仪仗,但也不会特意隐藏身份的出行吧。
是夜,月上中天。
都说小酌怡情大醉伤身。然而辛似锦却觉得,在她身上,无论小酌还是大醉,都是既怡情又伤身。就像卓杨明明已经尽力克制,但她还是被他折腾得一丝气力也无。
勉强拉过塌上的薄毯盖住自己胸口的春光,辛似锦接过卓杨递过来的茶盏,一边小口喝着,一边打量他光裸的上半身。他的肩很宽,胸膛厚实,腰上一丝赘肉也无。辛似锦不知道别的男人的身子什么样,却肯定自己很喜欢卓杨这副好身材。
“你在看什么?”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卓杨好奇道。
“没什么。”辛似锦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她轻咳一声,道:“殿下想邀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卓杨接过辛似锦递过来的空茶盏,低着头问。
“说是就在潞州境内随便转转。”
“那你的意思呢?”卓杨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就着辛似锦喝过的茶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辛似锦犹豫了一下,道:“我想着左右无事,出去走走也无妨。”
“只是夏日炎热,你要注意身子,莫要中了暑气才好。”卓杨将茶一饮而尽。
“你……”你不跟我一起去吗?辛似锦迟疑地看着卓杨。
卓杨又倒了一杯茶,道:“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就同你说的。我此行只是护送你来潞州。义父说,东边的盐场好像出了些事情,我打算安顿好你,就启程往东,前去查看一二。”
辛似锦脸色变了变。“盐场出什么事了?为何我不知道?”
“天气太热,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不能亲自去。”
明明辛似锦才是白家的当家,卓杨这么说,未免有些牵强。然而辛似锦并未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她又问了一句:“那你打算在何时启程。”
“后日。”卓杨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看着盏中的水纹随着自己的动作慢慢漾开。
“你……”辛似锦犹豫了一下,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疑问咽了下去,道:“那你快去快回,至少,得回来陪我一起过中秋吧。”
“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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