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曾经的大学,虞秋本人有点恍惚。
a大是A城有名的老牌大学,其中更以虞秋就读的摄影系隔壁金融系最为出名。
身边是满脸堆着笑的导员,阔别多年,虞秋已经忘记了对方的样子,毕竟大学里和导员相处的时间实在短暂,虞秋有限的记忆里,只知道自己曾经因为要换寝室跟导员近距离打过交道。
“小虞啊,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之中最有出息的还是你。”
导员哥俩好拍着虞秋的肩,被虞秋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不喜欢被人触碰。
后者尴尬地笑笑,转头给他介绍学校近几年的成就。
虞秋充耳不闻,只是偶尔礼貌地附和。
说什么有出息,其实只是客套话,当年拿奖拿到手软,年年得一等奖学金的优秀学生,如今也只是个蜗居在小公寓日夜不休兼职打工挣钱,情场失意的失败者罢了。
他目光游移,眼神没有聚焦。
察觉到虞秋的心不在焉,导员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他们在学校的“名人墙”前停下脚步,导员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骄傲的笑:“我们学校的优秀校友还是不少的,你看看,整件墙壁都贴不下了。”
“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虞秋目光灼灼,死死盯着一张照片不放。
“哦,让我想想,好像是比你高几届的学长吧,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
导员若有所思:“说实话,今天除了你,校方还接待了其他客人。”
“我知道。”
虞秋当然不会自负的以为学校只邀请了他一个人作为所谓的“优秀校友”参加讲座,这份看似诚恳的邀请大抵也掺杂了水分,要知道,他连一个子儿都没给这所所谓的母校捐过。
雪白的侧脸在热气的蒸腾下笼上一层细密的薄汗,虞秋和导员打了声招呼,去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矿泉水。
大腹便便的领导和高大的男人有说有笑,慢慢从身后的走廊中走过,透过模糊的贩卖机玻璃,虞秋把手撑在贩卖机的外壳上,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心跳如雷,虞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男人若有所感地朝着边望,温柔又不失体面地笑了笑。
真的是他。
咖啡店里事业有成的男人,自称为“不请自来的宾客” ,又在撩拨完他的心弦之后,轻飘飘落下一枚堪称昂贵的意外“礼物”。
虞秋把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其中一小部分流到宽大干净的白T恤上,领口处晕开一大片湿漉漉的旖旎水痕。
“小秋啊,好久不见!最近你父母那边都还好吗?”
任校长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老男人,虞秋的父母和姐姐虞清是a市的优秀企业家,虞清更是直接跟学校交涉合作过,因此任校长不看佛面看僧面,面对虞秋一个小辈展现了出乎意料的关心。
虞秋礼貌地和他问好,内心却暗暗思忖。
这位校长姓甚名谁?这不重要。
虞秋的全部心神都在他身旁站着的男人身上。
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稚嫩,岁月似乎对男人格外的偏爱,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男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丰神俊逸。
那张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和现在这张长开的脸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虞秋张了张嘴。
“这位是梁修宴,梁先生。”
梁修宴。
虞秋咀嚼着这三个字,任校长还在介绍,大抵是说这位“梁先生”多么优秀的事迹,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这次回来也是来为母校做慈善的。
“梁学长。”
虽然这样确实对长辈有些不太尊重,但虞秋管不了那么多。
“幸会。”
梁修宴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青年,微微挑眉。
“幸会。”
“你们两个认识?”
紧跟其后的导员眼见气氛不对,赶忙开口。还没等梁修宴出声,虞秋连忙补充道:“算是吧。”
“我们之前见过面的。”
他急于证明的样子实在活泼有趣,梁修宴不忍打断,眉眼柔和下来。
“那正好,小虞你带梁先生在学校里逛逛,讲座被安排在傍晚,就你们原来那个大礼堂,你应该知道位置。”
任校长喜出望外,其实他跟这位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捐赠一栋实验楼的梁先生根本无话可说,只是对方出于良好的教养愿意陪他客套罢了。
要是有人能跟他聊的来,任校长求之不得。
“可以吗?”
表面上是在问任校长,实际虞秋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梁修宴身上离开过。
“可以。”
梁修宴微微颔首,似乎并不在乎带他参观学校的是谁。
虞秋在心里松了口气。
导员又叮嘱了几句,大意是注意分寸,不要惹这位“梁先生”不快。
很快连廊内只剩下虞秋和梁修宴两个人。
他平复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紧张。梁修宴不是个健谈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听虞秋叽叽喳喳地讲述这座学校的悠久历史,亦或者在学校的哪个角落一只深受学弟学妹喜爱的流浪猫学长。
从天南到海北,毫不夸张,虞秋口干舌燥,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很强烈的倾诉欲,只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絮絮叨叨,随着年岁增长,虞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尽管他和梁修宴并不熟悉,但毫无疑问,梁修宴是位很好的倾听者。
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安静的听着,听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些天马行空,夹杂着虞秋自己想法的主观事件,再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疑惑和见解。
“对了,我们学校的东食堂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话一出口,虞秋愣住了。
明明只见过两面,明明他才刚刚知道梁修宴的全名。
可这句话仿佛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带着少年人的欢心雀跃,甚至是期待。
虞秋无法欺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会认错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讪笑道:“这不是到饭点了吗:”
“我想着你也该饿了,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去a大的食堂。”
“好。”
浅色的眸子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出浅浅的微光,像是夏日午后波光粼粼的碧色湖面。
“我不介意。”
末了,他补充道。
好在a大的食堂支持手机支付,短暂的犹豫之后,虞秋的目光隐晦地在两个窗口之间徘徊。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来往都是a大的学生,他们的学弟学妹。眼见一个姿容清秀的青年和另外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社会人士的高大男人并排站在窗口前,迟迟没有点餐,不由得用打量的目光观察他们。
“我没有忌口。”
他确实很会察言观色,又或者是具有绅士风度。察觉到虞秋的窘迫,他适时地出言替他解围。
最后,虞秋要了两份水煮鱼。
他的那份重油重辣,而梁修宴的那份则恰恰相反。
清汤寡水的水煮鱼被端上餐桌时,虞秋愣了愣,大概也没想到食堂的去麻去辣居然会是这个意思。
他尴尬地捏着筷子,抿了抿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抬头:“要不,我们换一个?”
“没关系。”
梁修宴似乎接受良好,食堂的一次性筷子愣是被他用出了高级西餐厅刀叉的感觉。
虞秋实在尴尬的厉害,低着头假装扒饭。
“不要只吃饭。”
似乎没想到梁修宴居然有注意到他犯蠢的行径,虞秋险些咬到舌头,下颚却先一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
“吐出来。”
一时间,虞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但梁修宴的目光是那样的认真,没有参杂着其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似乎只是单纯地怕他会因为不自在被饭噎到或者咬破舌头。
好怪。
虞秋把嘴里的白饭强咽下去。
他眼皮轻颤,玩笑般开口:“我又不是小孩,没事。”
梁修宴伸出的手顿了顿。
“你很不自在?”
“怎么会!”为了证明自己不受影响,虞秋慌乱地夹起一块鱼片放进嘴里。辛辣的口感瞬间充盈整个口腔,虞秋感到喉头发痒,面上却还在强颜欢笑。
“一会要到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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