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树？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或是游戏里的名词让虞秋眼前一亮，楚明霁知道虞秋大概率会感兴趣，故意卖关子。

“那豪华程度，毫不夸张的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楚明霁觉得能想到这个创意的人简直是个天才，原本平平无奇的画展因为这个梦幻又美丽的决定而变得更加出彩。

不过因为造价高昂，加上有钱人那点不可明说的小癖好，就连负责人也不被允许走上去看看。

“我们可以去看看，远远一眼就好，反正也包含在票价内。”

楚明霁朝着虞秋挤眉弄眼，虞秋哑然失笑，他也很想看看被好友赞不绝口的“天空树”到底是怎样的美丽。

如果没有遇到梁修宴，虞秋觉得这会是一次很棒的体验。

他是虞秋所认识的人中最爱穿西装的，哪怕是在炎炎夏日。在这个闷热的夏季，哪怕只穿一件轻薄的T恤，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场馆内走动，虞秋都不可避免的出了一身薄汗。

要是以往，虞秋大概还会坏心眼地跟好友楚明霁蛐蛐几句不太礼貌的坏话，现在的人大概只顾外表的体面，背地里估计已经满头大汗了。

可对上梁修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就是为了正装而生的。

“看什么呢？”

楚明霁伸出手在虞秋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

“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好容易走神，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他相信了虞秋因为兼职太累的说辞，满脸认真。

“我说的没错吧，真的很漂亮。”

确实。

虞秋目不转睛地盯着瞧，眼波流转，嘴唇微勾。

水晶质地的旋转阶梯晶莹剔透，一直蜿蜒到很高的场馆顶部。一簇又一簇的小雏菊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楼梯的两侧，黄橙橙的可爱秀美。

向上看，和楼梯同样材质的玻璃小马和星星如同风铃一般，微微闪着点温润的光。梁修宴用手轻轻拨开挂饰，露出一双沉静的眼。

虞秋抱着手里的纸质展品名录，视线和他一触即分。

他仰着头，透过狭长的阶梯和那个总让他心神不宁的奇怪男人，思绪飘的很远。

他想，他应该是见过这个创意的。

不过搬到现实，全水晶制的室内螺旋阶梯总是让人联想到“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没有人会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和时间金钱去制造一架华而不实的水晶楼梯。

虞秋眼神柔软，他想起自己笨拙地在游戏里搭建婚礼现场的日日夜夜，即使是在游戏里，这种漂亮玩意儿的建模依旧难得让虞秋头秃。他尽心尽力，甚至私心里加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雏菊以及各种富有童趣的装饰，磨磨蹭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敢把爱人拉来举办一场不属于现实的浪漫婚礼。

如今这种虚拟的梦幻场景被搬到现实，虞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就像是在见证其他人的幸福，而他自己本身，依旧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察觉到身旁好友奇怪的情绪，楚明霁歪着头，一脸疑惑：“怎么了，难道不好看吗？”

“很好看。”

虞秋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过多往下评论。

他们离开的时候，虞秋能感受到梁修宴的存在。

无法忽略的视线让虞秋如芒在背，他不懂，如果忽略他那次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表白，满打满算他们也才见过几面而已。

他对梁修宴有好感，是因为对方像自己无法触碰，素未谋面的爱人。

梁修宴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目光太温柔，里面蕴含的情绪又太复杂。

虞秋看不懂。

于是他再次选择逃避，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走出场馆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楚明霁还要负责辅助场馆负责人进行展出的收尾工作，只把虞秋送到了门外。眼见雨越下越大，楚明霁难免担忧起来，他知道虞秋是坐公交车来的，而距离场馆最近的公交站也要走上好几公里路。

他们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发现雨幕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有越没越大的趋势。

虞秋轻嗅空气中雨水的浅腥气，深深呼了一口气。

像是最让家长头疼的那种熊孩子，没有任何遮挡，虞秋一脚踏入雨幕，轻快的步伐声很快被滴滴答答的雨声遮掩，踏过水洼和被雨水浸润的泥土，哪怕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贴在身上闷闷的难受，但虞秋没有停下脚步。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慢慢跟在他身后，雨幕模糊了一切，梁修宴想要拉开车门的手紧了紧，却在发现青年脚下步伐加快时蓦然松开了手。

他发现了自己，并且拒绝了他的靠近。

一股难言的苦涩弥漫在舌尖，梁修宴苦笑扶额。

看来还是太心急。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他又怎么会不懂虞秋的踌躇和犹豫呢。

水晶小马被捏在手心里来回摆弄，梁修宴下了车，同样的，没有撑伞。

看上去有点傻。

虞秋踮起脚尖，他其实并不在乎梁修宴的窥探。

他想，如果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出面解决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虞秋希望是梁修宴自己。

这很正常不是吗，虞秋不由得理直气壮地想，是梁修宴的出现才让他变得这么喜怒无常，患得患失，他就该为此做出点什么作为补偿。

可他总是耻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没有虚拟的爱人，虞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正人旁人所说，他木讷，内向，甚至举止怪异，那些复杂的情绪永远不敢宣之于口，只敢默默地描摹对方的容颜，小心翼翼地揣测对方每一个词句下的充沛情感。

听起来像个变态。

虞秋自嘲地笑笑。

他浑身湿漉漉的走上公交，像是从某个湖泊里走出来的美丽水鬼。一个大胆外向的女孩递给他一包纸巾，虞秋婉言道谢，擦拭自己贴着头皮，早已经湿透了的发丝。

虞秋发了高烧

他身体不差，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哪怕虞秋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褪下潮湿的衣物洗了个热水澡，怕不保险还提前冲泡了预防感冒的药剂。

虞秋似乎陷入了一场光陆怪离的深层梦境。

摇晃着的水晶小马憨态可掬，踢踏着走过铺满洋甘菊的玻璃路，虞秋对此感到新奇，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打开一看却是虚无的空气。

眼前是刺目的白光，虞秋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就见玻璃路的尽头，熟悉的人影逆着光，手里好像拿着些什么，虞秋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可光芒太刺眼，硬生生逼出来虞秋的眼泪。

他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虞秋浑身冷汗，感觉提不上力气。他坐在床边很久才缓过神来，打开手机看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九分。

这个普通的数字让虞秋的瞳孔猛然紧缩，他把手机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自己则钻进被子里准备睡个回笼觉。

好在这次，那个古怪的梦境并没有纠缠他。

虞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他托着疲惫的身体，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咖啡店老板的消息在最上面，他母亲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执意赶孩子去做自己的事情。老板无果，只能听从母亲的话。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微信红包，数额不小，算是感谢虞秋这几天的照顾，并且叮嘱他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虞秋掰手指算了算，收下红包后，退还了多出的那部分。

举手之劳，没必要。

虞秋不觉得自己高尚，真心换真心，当年他走投无路，甚至差点露宿街头，是咖啡店老板借了咖啡店的长椅给他休息。

一杯水下肚，仿佛被灼烧过的喉咙得到了润泽，虞秋点了点屏幕，他的人际关系实在简单，以至于在这个普通的午后，连一条来自好友的消息都没有。

虞秋面无表情地洗干净玻璃杯，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轻微振动，虞秋点开消息，目光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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