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在倒的是白酒,超市最简单的那种,度数高,劲大。
他倒酒的时候其实没打算喝,赵为的酒量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以前在老一班的时候,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聚会过后,第二天总要吐槽赵为人菜瘾大,一杯下去醉得跟狗一样。
钟在平时不喝酒,但除他之外别人更不喝,赵为想喝酒也只能缠着他。
每次都把钟在烦得不行,干脆喝酒的时候就多灌他几杯,反正钟在酒量好,给赵为灌老实了他下次就不敢多bb了。
陈雾圆看了看桌上的杯子,小半杯白酒。
她酒量其实还可以,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是不能喝,但是吧……
没喝过这么多,喝完万一醉了怎么办,钟在还在旁边,这人指不定要怎么笑她。
陈雾圆骑虎难下,后悔自己刚刚嘴快了,她甚至觉得哪怕刚才问的是“你下午是不是在骂我”都比现在的情况好。
陈雾圆摩挲了下手臂,想耍赖,瞥了一眼钟在面前的酒瓶说:“算了吧,喝太多对你不好。”
钟在呵笑一声,摆明一副“我要是真信你这是在关心我我纯傻逼”的语气:“放心,这点酒对我来说喝着玩。”
说罢还把花生盘往她这推,问:“先吃点?”
就算陈雾圆把这一盘花生吃完她该醉还是醉,但毕竟是自己挖的坑,陈雾圆估计自己应该也能喝,反正她只需要喝一杯,而钟在喝一瓶,怎么着亏的都不是她。
“我不用吃,”陈雾圆握着酒杯,视线投向白酒瓶,最后挣扎一句:“你真能喝这么多吗?”
钟在扯了下嘴角,他这张脸就是越冷越拽越让人觉得帅,五官深邃的同时又不至于给人特别重的异域感,眼瞳深黑,鼻梁高挺。
突兀地,他伸手接过陈雾圆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下。
半杯白酒,两口就完。
“不能喝你问个什么劲?”钟在抬手把塑料酒杯扔进垃圾桶,不屑地说:“还我不能喝。”
没等陈雾圆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起白酒瓶了。
今天温度低,钟在坐在靠门的位置,身上还穿着外套,喝酒的时候为了方便,他把衣领微微往下扯。
钟在喝酒时注意力却不在酒上,反而非常直接地盯着陈雾圆,眼神直白锐利,过了好几秒才移开。
大半瓶白酒,也就过了不到一分钟。
不光赵为他们在盯着看,连旁边几桌中年人都连连起哄喝彩。
“不愧是年轻人,这酒喝得真猛!”
“我看你再喝两瓶也没问题,厉害厉害!”
“喝这么凶,晚上要胃疼的,还是年轻气盛。”
.......
赵为更是捧场的热烈鼓掌:“我靠,牛逼爹。”
赵为虽然爱喝酒,但跟钟在喝的时候,往往都是钟在都还没怎么喝他就已经醉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钟哥连瓶吹。
同为物理一班的周世延撞了下他的肩膀:“就这你他妈还天天想和钟哥比呢,爹跟你闹着玩呢。”
旁边的一个女生翻了白眼:“你别说了,再说赵为马上又要觉得他幸福上了。”
周遭议论声不断,钟在喝完,瓶口向下掂掂,一滴没洒。
或许是刚喝完酒,他的神色极其富有侵略性,问道:“行了没?”
陈雾圆不自然地点点头,心里有点空茫。
她本来以为钟在会顺势嘲讽两句她敢问不敢做的怂比行为,可是出乎意料,钟在干脆利落地把酒瓶也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很空,玻璃扔进去碰触地面,“砰”地一声,他朝陈雾圆偏头示意,说道:“吃饭。”
声音不冲,但陈雾圆心里的空茫感在扩大。
莫名其妙的感觉,可能有点愧疚,毕竟事情的开头是因为她那句发问,钟在才喝了这么多酒。
陈雾圆戳了戳米饭,注意到钟在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夹花生米吃。
陈雾圆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为了争一句“能不能喝”至于吗,犟得要死。
钟在这个脾气陈雾圆不是第一次见,高二那年运动会她也见到过。
那一年早就分班一个学期了,当时班主任要陈雾圆在开场的时候举班牌,高一的运动会过去之后,到了高二大家被学习蹂躏的已经对运动会的兴趣非常低了。
操场上就高一的还有兴致打扮,高二高三的恨不得立马找块地方,该打牌的打牌,该睡觉的睡觉,也就正式比赛的时候才能提起精神。
而且运动会那天三十多度,谁会有病似的愿意顶着大太阳,穿着礼服站在最前面,这不纯受罪吗?
因此班主任找了一圈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就惯例指陈雾圆,说去年运动会你不是举班牌的吗?
去年在老一班陈雾圆确实是举班牌了,那次也无语,抽签抽中她了,和赵为一起——本来抽中是钟在,但刘庆涛仔细打量了他,说钟在是寸头哥,太混账了这形象,年级主任见了心脏受不了,就把他换了。
新班主任用这个理由,陈雾圆拒绝不了,只能答应。
市一中举牌的学生统一都是女长裙男西服,纯白配色,配色经典到校园墙上有人发帖说这衣服一站出去跟要给学校发丧似的。
陈雾圆甚至都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礼服太丑,才没学生愿意接举牌的活。
开幕闭幕都要穿这套礼服,雪纺的厚面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陈雾圆晒得发晕,第一天开幕式结束后就赶紧换了衣服去当志愿者了。
九班女生多,参加项目也不需要凑人数,陈雾圆象征性地参加了跳远,拿了第三,其余时间就给运动员发发水,喊喊加油。
第二天闭幕式前最后几个项目时才又把礼服换上。
钟在的项目在最后,和高一时候一样,五千米长跑,而且是三个年级的学生同时比赛。
一中这个特色项目曾经一度被市区高中盘点为“运动会消灭学生计划之首”,这个称号直到后来隔壁高中被社团忽悠瘸了,出了一个拳击比拼才被易帜。
不过五千米长跑之所以能够在市一中学生怨声载道中长存,也必有过人之处,它的优点说起来也十分匪夷所思,就是奖牌非常好看。
冠军是一个小狗形的粉金色奖牌,亚军是粉银色,季军奖牌被换成了粉蓝色。
就是靠着这个不入流的优点,五千米一度成为了运动会最受关注,最火爆的项目,是全校情侣的必争场合,每个参赛的恋爱人都抱着为自己对象送一块奖牌的想法。
陈雾圆入学那一年,高三一对情侣同时参赛,一金一银,在校园墙上大炫三天。
而有些没谈恋爱的人参加这个项目心思也十分单纯,“好好好谈恋爱是吧,送奖牌是吧,你看你能拿到吗,奖牌都给你拿了看你们这些臭情侣还怎么送。”
再加上一些本来浑水摸鱼却莫名其妙拿了奖牌的,一些被强制参加的,五千米长跑可以说是运动会上最热闹的项目。
钟在高一的时候也参加过,而且毫无意外,在一群体育生情侣之间拿了第一。
五千米毕竟是长跑,跑完很累,边上的学生基本都成双成对,钟在身边却没人陪。
高二那一年校方时间安排的有问题,本来群体的趣味运动会要在长跑前,今年同时举行,本应该负责送水的学生去参加项目了。
钟在的朋友基本都是后面的男生,一人身兼数项,也不能来陪着他。
他沿着操场走了一会,估计太累了,也没去拿水,躺在草坪上,陈雾圆注意到他脸色很红,陈雾圆在树荫处,想着一班的人真粗心,长跑居然丢下运动员,不安排志愿者陪着。
但毕竟,钟在有一张帅脸。
没一会几个女生过来给他送水,莫名其妙,陈雾圆居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钟在不接,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起身就走,换个地方接着躺。
重复了好几次,钟在没接任何一个人的水。
陈雾圆看着他拒绝了一个女生,往旁边走,T恤几乎被汗水湿透,脸上也都是热汗。
她心想,傻缺,真傻缺钟在,
到底在死犟些什么啊?
渴死你算了。
当时虽然已经分班了,但陈雾圆还是同情心发作,她跑去更衣室换了身衣服,穿了长裤,外面套了件外套和志愿者马甲,顺便还带了口罩和帽子。
但是等出去,钟在已经回到一班的位置上了,隔着人群,陈雾圆看见他在喝水,也就作罢。
想起这件事,陈雾圆理了理情绪,倒了一杯温水给钟在。
钟在正给人回消息,玻璃杯落在桌上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陈雾圆说:“给你的。”
钟在哦了一声,拉长调子:“你给我倒水?”
这个语气,陈雾圆总觉得他想问的其实是,“你给我倒水?里面下毒了?”
“嗯,给你的,”陈雾圆忍气吞声,说:“听说喝酒喝太多容易中毒,万一真有事不好解释。”
钟在好像跟她较劲一样,陈雾圆这样说他反而微扬嘴角,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唇形不错,笑起来嘴边有道小括号型的笑线,一下冲淡了身上的冷峻桀骜感,反而显得少年气十足。
其实赵为说的没错。
钟在是应该多笑笑,他适合微笑。
陈雾圆搭话,问:“今天下午你在教室门口说了什么话,没听清?”
钟在困惑挑眉:“我下午说的话多了去了,哪句?”
“五点多,快放学的时候,我站在楼梯口。”
“不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对你笑,”陈雾圆提醒说:“然后你表情跟被人打了十几拳还要忍气吞声没地撒气,强颜欢笑接着还给人端茶倒水一样,记起来了吗?”
钟在没说话,陈雾圆更加无所顾忌地接着说:“就你脸色很差……”
“记起来了,”钟在打断她,点点头。
陈雾圆问:“你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钟在似乎在深思,半天,偏头说:“我说你笑得挺好的——”
他声音温和,带着淡淡的哑,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酒精气,陈雾圆心脏骤然一落,没想到钟在会这么说。
陈雾圆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别人夸她她也特地露出微笑,真心表示感谢:“原来是这句,谢谢,没想到你还懂的……”
欣赏。
钟在举起水杯,慢条斯理接下半句:“——跟脑残似的。”
陈雾圆:“……?”
她下意识收起微笑。
服了,
我真后悔刚才没在水里下毒。
钟在:你看,真骂了你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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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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