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环境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一个人的心情。
至少现在的黑泽昭明是这样认为的。
他现在行走在暗淡的走廊之中，头顶唯一的照明来源于光线稳定的长条形灯具，周围的环境到不能说是混乱或者是肮脏，反而是很干净的，只是这种干净无形之中透露出一丝阴冷，让人的心情不由得向着淡漠与窒息转变。
还是来了。
黑泽昭明垂眸看着地面，脸上一如既往地，不，应该说是像很久以前刚在组织苏醒的他一样，没什么表情。
虽然是没得选，但是还是很烦呐。
这个地方。
这个boss所在的地方。
换做是组织里面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无论是组织成员还是卧底，恐怕都会觉得兴奋和颤抖。
——毕竟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接近了组织的核心。
组织的目的，组织的终点，都会在来者的眼前展开。
但是这从来都不是黑泽昭明所需求的。
终于是走到了自己需要进入的房间的门口，黑泽昭明的手搭上了门把手，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动，于是门被打开，门内的景象展现在黑泽昭明的眼前。
“我来了，boss。”
黑泽昭明这样说到。
“您近来如何。”
“感谢你的关心，麦卡伦，组织里面有你们这样的孩子在坚守着，我自然是一直都很好。”
传来的是一个和蔼的老人的声音，但是往室内一看，却能够发现这样的声音是从电子设备之中传来的，并不是真人。
“您过誉了，boss。”
黑泽昭明走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上，室内除了黑泽昭明和用来交流的电子设备，就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安静地站在一边的男人。
“别这么说，你可是我喜爱的听话的好孩子啊。”电子设备另一边的老人似乎是愉悦地笑了笑，仅仅是通过这样的对话，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这就是黑衣组织的boss，反而会觉得更像是一个亲切的家里的长辈。
黑泽昭明没有回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毕竟是参加宴会的装扮，托起来确实是有些麻烦。
黑泽昭明耐心地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脱下，挂在一边的衣架上，他摘下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被藏在下面的绷带也被他解开，简单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黑泽昭明就向一边站立着的男人走去。
“真是很漂亮的作品。”
电子设备传来略微沙哑的声音。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白兰地。”
“我的荣幸，boss。”
这一次是男人微微弯腰。
“谢谢，boss。”
被唤作“白兰地”的男人身边有着一个金属的椅子，黑泽昭明没有急着坐，或者是说，趴上去，而是先来到了一边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背后的景象。
一只乌鸦。
一只展翅的乌鸦出现在他的背上。
图案总体由黑灰两色组成，唯独在乌鸦的眼睛处使用了红色，彰显着一丝不同，使得整个图案在栩栩如生之下多了一丝危险与阴冷。
“今天是最后一步了。”
白兰地说到，黑泽昭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果断地趴在了金属椅上，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常在手术室出现的金属小推车被推到椅子边上，发出一些金属碰撞的清脆的声音，最上层的托盘里面装着的不是纹身需要的东西——而是两枚芯片。
感受到冰冷的刀尖触碰到自己的肌肤，黑泽昭明突兀地开了口：
“您会说到做到的，对吗？”
室内一瞬间陷入沉默，但是白兰地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刀尖依旧割开了黑泽昭明的皮肤，带来的痛感没有让黑泽昭明更加清醒，反而是让他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混沌。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看见的躺在手术台上的，孱弱的老人。
明明是他很轻易就能夺去生命的存在，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让他感觉到危险。
不能对视。
会被夺去自己的思想的。
于是黑泽昭明谦卑地垂下自己的眼眸，同老人打了招呼。
“boss。”
“我可爱的孩子。”
过去的声音好像和现在重合了。
感受着皮肤被划开的痛楚，黑泽昭明迷迷糊糊地想到。
“你对于我来说，有非同一般的价值。”
“只要你一直这样听话，发挥你的价值。”
“我当然会说到做到的。”
非同一般的价值？
黑泽昭明意识不清地思考着。
我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事物。
被操控的人生，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
黑泽昭明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室内早已空无一人。
无论是白兰地，还是用于与boss沟通交流的电子设备，都不见了。
黑泽昭明从椅子上起来，先来到了镜子前，再一次看了看自己背后的纹身。
纹身大体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乌鸦的眼睛变得更加显眼了，只是一瞬间，就能牢牢地捕捉人的视线。
就好像在和这只乌鸦对视一样。
于是黑泽昭明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来到了衣架边，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
“几点了呢？”
黑泽昭明自言自语着，声音带着一点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沙哑，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好饿。”
似乎是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黑泽昭明揉了揉太阳穴，手指悬空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按上了拨号键。
“莫西莫西？昭明吗？”
降谷零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黑泽昭明应声答道，“波本，我饿了。”
“……？”听见这一份难以忽视的沙哑，降谷零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现在刚离开波洛，身边是和他并肩行走的诸伏景光，“你怎么了？”
“……没什么。”
“……好吧，那你现在在哪？苏格兰在我边上，我让他去接你？我先回我安全屋做饭，可以吧？”
“你来接我。”
听到诸伏景光在场的黑泽昭明迅速做出决定。
“苏格兰先回去做饭吧，想吃炖牛肉。”
“……”
“噗嗤……”
诸伏景光把降谷零刚塞给他的车钥匙塞了回去，自己向着安全屋的地方走着。
“拜托你去接人啦，波本。”
“你在哪……”
“xx路便利店。”
黑泽昭明随便报了一个附近的地址，穿好衣服之后就往外走去。
这个时间点，便利店暖色的灯光向外扩散出一圈温和，降谷零开着车来到黑泽昭明所说的地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无聊地坐在便利店窗边位置的黑泽昭明。
对方穿着的还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穿上的那一身衣服，降谷零总觉得这一身衣服在这个时间点还是略显单薄，但他也没有在车上带多余的衣服，只好朝着黑泽昭明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快点上车。
黑泽昭明带着一点夜间的微凉坐在了副驾驶上。
“安全带。”
“哦。”
看着黑泽昭明系上了安全带，降谷零没急着开车，而是拿出一个保温杯，塞进了黑泽昭明的手里。
“先喝一口，不着急，苏格兰做饭也没有那么快。”
保温杯里的水不会过烫，反而是很适合入口的温热，黑泽昭明喝了两口，就感觉到一阵温暖从身体内部泛了上来，他关上保温杯的盖子，听着“咔哒”一声，把保温杯抱在怀里，降谷零看黑泽昭明没有要再喝水的意思，便启动了车子。
路程有点长，黑泽昭明盯着车窗外的景象，慢慢地合上了双眼，保温杯依旧是被他抱在怀里，降谷零在红绿灯的间隙朝身边看了看，看见的就是黑泽昭明安静的睡颜。
就好像之前在手合室训练完，悄悄在边上打盹的时候一样。
“很累吧。”
降谷零这样说着，放慢了车速，把车子开得更加平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