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轻笑一声,看向问询的纳喇氏说道:“上月廿八是郭贵人生辰,各宫都送了贺礼,熹合堂自然也送了,不过送的贺礼并非是什么细羊毛毯,而是一件均釉的红珊瑚福寿瓷盆景。”
“宜贵人,所言可是当真?”纳喇氏没有继续再问所送物什,复问道送物什的婢女。
“惠嫔娘娘,可以去取来熹合堂的库房登记簿册。”
采薇安然自若地说道,莫名给人一种所言非虚的感觉。
纳喇氏对春杏吩咐道:“去熹合堂取来库房登记簿册,另外将云儿带来。”
采薇刚想让香冬一同回熹合堂取簿册,一是可能春杏会寻找不到熹合堂的簿册,另外也是采薇她最为担忧的,若是纳喇氏派去的人搜查到了簿册,而偷动了手脚。
“梁九功,你去熹合堂将簿册带来吧。”
玄烨开了口,对一旁侍奉的梁九功叮嘱道。
“是,皇上。奴才这便去。”梁九功躬身应道,而后立即往殿门外走去。
“皇上,可否将春桃与云儿一同带过来?”采薇转向玄烨问道。
“好,梁九功将人一同带过来。”
玄烨对于采薇的要求,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采薇是记得,她是让春桃将红珊瑚福寿瓷盆景,送到延禧宫乐安堂。不知道,怎么竟然在延禧宫这边竟然是云儿成了来送生辰贺礼之人了?
既然是要将云儿带过来审问,那么为何不一同将春桃唤过来,一起对质,岂不是更直接明了?而且她大概已经是能够猜测到,云儿应该是已经被文兰这边收买了。
至于春桃,采薇想,她是自己从母家带进宫的人,并且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应该是不会背叛自己,被文兰等别人收买。
不过,若是春桃真的被延禧宫的人收买,背叛了她,那么这个局面对自己而言,是真的非常不善了。这一切还是需要等到簿册以及春桃、云儿两个人来了延禧宫才能够一看究竟。
梁九功的办事效率很高,簿册以及春桃、云儿两个人很快就被带到了乐安堂。
梁九功将熹合堂的库房登记簿册,翻到上月廿八那日,然后拿到玄烨的面前,供玄烨翻看。
玄烨低头望过了后,示意梁九功将簿册去交给纳喇氏详看。
纳喇氏接过了簿册,仔细翻看了过了后,说道:“这库房登记簿册上面,上月廿八日的确登记了一件均釉的红珊瑚福寿瓷盆景。而且又翻看了近两月的库房登记,也未曾有细羊毛毯的出录。”
“嗯。”玄烨淡淡地应道。
“将云儿与春桃传进来。”
物证无法证实翠柳的话,接下来是要审问一下人证。
云儿与春桃两个人被召进了殿内明间。
“云儿,可是你听命将宜贵人要送与郭贵人的生辰贺礼,送到乐安堂的?”纳喇氏先问了翠柳交代的云儿。
云儿低着头点了两下头,不敢抬起自己的头。
采薇青黛微锁,她明明是让春桃来办此事。她是不可能将与文兰的乐安堂打交道的事情,交给除了香冬、小卫子以及春桃之外的其他人。
难道春桃真的是背叛了她?
“云儿,你确定是我直接让你,将要给郭贵人的生辰贺礼细羊毛毯,送到乐安堂来?”采薇虽然对春桃心生怀疑,但还是先询问了云儿。
“……是。”云儿颤颤巍巍地说道。
采薇眸光一紧,正如她之前所猜测的那般,云儿已经被收买了。
“云儿,你撒谎。”
跪在云儿身旁等着问话的春桃,愤怒地指着云儿斥道。
“我是亲手将红珊瑚福寿瓷盆景,交到你的手中,而且还嘱咐你,走路的时候千万仔细着,哪里来的什么细羊毛毯!”
采薇听了春桃的话,悬着的心总算是得以稍缓地放下了。幸好,春桃并未背叛于她。
“春桃,我明明是让你将红珊瑚盆景送到乐安堂,怎么送的人成了云儿?”
采薇终于是得了空,来问春桃这个问题。
春桃是个机灵的,见了这般场面,亦是大约明白了发生了何事。因为自己的疏忽,给自家小主惹了大的麻烦,连忙解释道:
“小主,都怪奴婢。那日云儿见了奴婢还要急着去内务府取物什,便主动开口与我说,可以帮忙我将盆景送到乐安堂。奴婢想着只是送个盆景,而且与云儿相处下来,觉得她是个可信之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就信了她的话,将送盆景之事交给她了。”
春桃说完此事之后,采薇理解了正整件事情。此事确实是在春桃这里,让旁人钻了空子。
库房的登记簿册幸好她一直让香冬来负责保管,否则怕是这簿册也早已经让人动了手脚。
“不是的,不是的……”云儿这边也按奈不住了,为自己辩解道。“奴才真的没有胡说,是春桃姐姐将细羊毛毯交给我的,让我送到乐安堂来。”
双方各执一词,虽然簿册上并未有盆景的出录,但是春桃这边说是没有,云儿以及乐安堂这边咬定细羊毛毯是采薇送的。
纳喇氏也不敢断然下决断,于是与玄烨建议道:“皇上,此事一时也论断不清,并且涉及到皇嗣的安危问题,不宜草率。不如先将翠柳、云儿以及春桃关押起来,再进行拷问。至于……宜贵人,因有嫌疑,可否先将宜贵人她……”
“将宜贵人怎么着,惠嫔你想说什么?”
娜仁珠从咸福宫一路催促急赶,总算是及时到了乐安堂,正巧听见纳喇氏这段话。
娜仁珠一出现,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平时在内庭之中见到这位宣嫔,甚至都比见着皇上都难得,今日竟然在这深夜里,到了乐安堂也来看热闹?
“皇上金安。”娜仁珠稍稍福身请安道。
“宣嫔,你怎么来了?”玄烨倒是问了在场众人皆是想要问询的一句话。
“臣妾听说惠嫔在延禧宫断案,特地前来帮帮她。”娜仁珠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那你且说来听听,惠嫔她被难住了。”
玄烨英俊的面庞上,现出了今晚上难见的笑容。
“皇上,您可知我与采薇的关系?”娜仁珠未去搭理纳喇氏,而是笑问玄烨。
内庭之中,虽说也会有以姐妹相称之时,但换对方小名之事,实在可见的彼此之间的亲昵关系。
玄烨颔首。
这他自然知道,在西淀水围行宫,采薇与娜仁珠两个人是真的认了姐妹关系。
连太皇太后都知晓了两个人的亲近,还问过他,说是能让娜仁珠在清宫中主动亲近的孩子,应该是真的聪敏善良。
“嗯。那么皇上您说,与我姐妹相称的妹妹,会将我万分珍贵的故乡送来的细羊毛毯,转赠给旁的人吗?”娜仁珠紧接着继续说道,“皇上,以您对采薇的了解,她是一个会如何对待朋友的人吗?”
玄烨略一思忖,摇摇头。“宜贵人,她必然不会。”
“那么惠嫔,还想怎样审问?”娜仁珠面带冷笑,望向纳喇氏。
纳喇氏还没有从娜仁珠方才说的话中转过神来,现下又听到娜仁珠来问她,不由得中微怔一下。
“宣嫔如何确定这细羊毛毯,就是科尔沁部送来的?”
一直立在纳喇氏身旁的荣嫔马佳氏,突然启唇说道。
这个问题自然是难不倒娜仁珠,她胸有成竹地说道:“先且不说特有的草原细绵阳羊毛,荣嫔去仔细瞧看一下毛毯的勾边,定然是科尔沁部特用的“马尾结”掩边绣法。”
荣嫔听了娜仁珠的话,也没有多去忌讳,走到干净的一边角,执起来细细瞧看,恰是如娜仁珠所言一般,是她从未见过吃的新奇勾边绣法。
“宣嫔所言非虚,这毛毯勾边是与宫中绣局以及江南绣局的打边,是完全不同的。”马佳氏不偏不倚,照实说道。
“可还有要问的话?”
娜仁珠面向众人问道,声音仿佛是伴着塞外寥廓草原风拂过,帐篷外的风铃声。
采薇只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坐了天大的善事,这辈子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此生若是真有机会,她定然是要出了塞外,去那科尔沁草原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秀丽又雄壮的草原风光,孕育出这样爽直飒飒的女儿。
她何德何能?
“方才怎么不与朕说,这是宣嫔特赠与你的科尔沁的毯子。”
众人未曾再开口之际,玄烨与采薇说道,言语依稀之间带着些许责怪与安抚。
采薇朝着玄烨微微福身,而后说道:“翠柳和云儿的谰言使得臣妾当即有些懵憧,又见宣嫔姐姐真心赠予臣妾的毯子没被好好保存妥当,反而害了郭贵人小产,心中难过不安。”
娜仁珠宽慰地轻拍了拍采薇的手说道:“于我,不必不安。只是这毯子被有心人利用来加害皇嗣与郭贵人,反而诬蔑栽赃给宜贵人一事,确实是令人难过了些。”
玄烨对采薇承诺道:“朕会给宜贵人一个公道,以纾解她今日所受的这般委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