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康熙微笑道,她倒是很少这样认真严肃。
“皇上,您一石三鸟,断葛尔丹、灭青帮,收麻勒吉,实在英明至极,决胜千里之外啊。但雁儿有件事要求皇上,那个麻谦曾经企图对我不轨,出言不逊,还逼我入帮,实在是罪无可恕、胆大妄为。我请求皇上把他立即处死!”
康熙道,“他身份特殊,如果立即处死的话,不是太儿戏了吗?”
“可是,可是,我简直恨透他了,求皇上成全!”
康熙又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道,“你这点小心思,趁早给我收起来。你李雁儿要杀一个人,还要求我?你故意说杀,然后让我别杀他对吗?你为什么帮他,他救过你?”他的眼光沉沉的,突然严肃起来。
李雁儿觉得才几日不见,康熙变得有些疑心起来,看人更为敏锐,占有欲也似乎强了一些。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当年在南苑,他说要教她。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进步地似乎更为迅速。之前对付麻勒吉,他又是送钱,又是升他官,还钦点他为步军统领,然后一等到他没了帮手,便不动声色地把他一锅端了。
自己如果承认了吧,康熙估计真的要杀麻谦了;如果不承认,他又不信。
聪明的人就是疑心太重。
李雁儿轻松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皇上爱怎样便怎样吧。我不管了行吗?”
康熙笑道,“好,不管最好。饿了吗?”他捏住摇摇她的下巴,他忙了一天,都忘记用膳了。“我们回去吧。”他可不想她提什么麻谦之类的,什么人他都不想提。
到了行宫,李雁儿才发现,康熙多收了个巴雅尔,他还真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啊。
巴雅尔见到李雁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姑。”她知道李雁儿的身份。
李雁儿朝她点点头,对康熙讽刺地笑道,“皇上,好口福。”
康熙见她不甚介意,眉头微皱,拉着她回到屋里。
两人用完膳,李雁儿就打算退出去,康熙一把拉住,从背后拥住她,低沉道,“我没碰她们——”
“哦。皇上可千万别去,我可是会吃醋的。”她嗔道。
康熙轻笑出声,瞳仁霎时染满了温柔的笑意,自己想听什么,她就讲什么。不过,这些话很受用,温言道,“这衣服很适合你。”
李雁儿心头一喜,展开笑靥,“此话当真?”
“当真,可是只准穿给我看,从今往后。”康熙微笑道。
夜色正浓,春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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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雁儿从康熙屋中出来,纳兰容若正站在门口,她微微一愣,问道,“容若,有事吗?”
纳兰容若见她穿回了一身绿色长衫,江南女子的灵气满的快溢出,如明珠美玉一般,“皇上起来了吗?”
“起来了,那些人都抓了吧,押在哪?审出什么了吗?”
“都关起来了,在扬州大牢里,昨夜已经审了一夜,看样子都是些硬汉,说的人不多。”
“容若,进来!”里面传出康熙的声音。
纳兰容若朝着李雁儿点点头,走了进去。
李雁儿正想着事,迎面而来,正是笑容满面的索额图。她心中暗道,老家伙,还这样得意忘形的,看我不杀杀你,“索相!何事心情那么好啊。”
“姑姑好。皇上可起来了?有好消息,先说给姑姑听听。皇上圣德啊,今年江南大丰收,米价大降!”
李雁儿嘻嘻一笑,“好事啊,我看,哪都是皇上的功劳,索相也功不可没呀。索大人,您先是帮着皇上擒鳌拜,再帮着平三藩,最后又亲自去签订了中俄协议,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功在千秋的事儿。我看吶,您的功劳更大。”
索额图被她说的心中一咯噔,怎么越听越瘆得慌,他嘿嘿笑了两声,“姑姑,说笑了,都是皇上的主意,我们做奴才的能有什么本事啊。”
李雁儿负手潇洒地转回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索额图继续道,“别呀。索中堂!您的人丢了粮草,您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您还要怕什么呀。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希望您给我解答一下。您说,那麻勒吉怎么敢和蒙古那边勾结在一起呀,他不过区区一个封疆大吏,您可是议政大臣阿。我好奇的是——”李雁儿向前一步,悄声森然道,“您说他有没有后台呀。”
她这句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听得索额图是冷汗直下。
难道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借她之口来旁敲侧击自己?自己虽然没有和那麻勒吉正面接触,可是那李雁儿若有心作弄自己,把自己强行和麻勒吉连在一起,到时候便是有一万个理也说不清了。
索额图抬眼看了一眼李雁儿,只见她眼里全是精光闪耀,让人心中一寒,这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索额图干笑道,“姑姑,老臣近日来得了一些上好的夜明珠,颗颗可是跟拳头一般大小呀,望姑姑笑纳,不知道姑姑有什么好主意!”
李雁儿摆摆手,软语道,“也没什么主意。不过,我可劝您一句。您留着麻谦等人,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嘛。那麻谦,您若是直接杀咯,不就好了吗。到时候,您拿着他,去要挟要挟那麻勒吉,他是他的独子,晾他即使有人要挟,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索额图点头称是,“姑姑指点的是。我这就去办。”
待他走后,李雁儿冷笑一声,立在栏杆边。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她仰起头,阳光些许洒在她白嫩的脸上,怪舒服的,但她立马又转过身子,朝着康熙所在的书房而去。
她一进去,才发现巴雅尔已经立在康熙身边伺候,怪不得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娇媚无比的芳香。
康熙皱眉不悦道,“你去哪了?”但看她一袭绿衫,面冠如玉,马上声音放软兴奋道,“后日,我们便到南京。朕的阿姆也在那里,政事会少很多,你高兴了吧,而且那里靠近杭州,你或许还可以回去看看。”
见她不回应,康熙停下笔,抬起头来,只见她仍立在门口,脸上无一丝笑意。
“这几日,都是她伺候你吗?”李雁儿突然苦涩道,“皇上,您真是好雅兴啊。”
康熙见她面色不好,放下毛笔,让巴雅尔先退在一边,问道,“怎么,你不是不介意吗?”
“皇上以为呢?”李雁儿转过脸直面他,微微抬起下巴。突然她走到巴雅尔面前,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厉声道,“还不给我滚下去,这里有你的位子吗!”
待她还要再扇,康熙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森然道,“你做什么?”
李雁儿道,“皇上,您怎么不问问我,就自作主张收了她。您有考虑我的感受吗?您若是有那么一丝考虑到我,您也不至于如此吧。您昨晚还说自己没碰过她,这种鬼话少骗人了!若是真没有,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藏着掖着呢,痛痛快快一点不好吗!”
“放肆!”康熙一拍桌子大喝道。
“放肆,我今天就放肆一回!哼。皇上,您好啊。我一走,你就重新收一个,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这次出来,怕是收了不少吧。皇上,您别告诉我是这是为了政治考量。您这样,不如把我赐给纳兰容若吧,至少他不纳妾,妻子就一个,至少他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你——”康熙被气得说不出口,伸手推倒刚刚送来叠成小山一样的奏折,狞笑道,“你说出真心话了。你说出真心话了!你好!你好!非常非常好!”
“怎么,皇上不敢听吗?皇上,雁儿不说,不代表不在意。皇上自己想一想吧。奴才先告退了。”说着,李雁儿福福身就想下去。
康熙上前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大喝道,“你要去哪里!”
李雁儿转过头冷笑道,“怎么,我都这样说了,皇上,都舍不得放下我吗?”
康熙像烫手芋一样地放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夺门而去。
巴雅尔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直直地愣在那里,看了一眼康熙,只见他整个人更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地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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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儿从房里出来,连腿都软了,差点要倒下去,扶住栏杆,摸着胸口。
兵行险着,兵行险着,她得要抓紧做事。
她来到马厩,牵了一匹马,赶到扬州大牢,青帮份子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地牢里。
地牢昏暗,李雁儿此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绸衫,修长苗条,拿着康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看守的狱官不认识李雁儿,但看她气度不凡,还以为是康熙身边的大官,“不知道大人来此有何指示?”
李雁儿朗声道,“我奉皇上之命,不,青帮堂主以上的,都放咯——”
“可是,这边还没审完呢?”狱官有些为难道,“上面严令,必须审出些什么方可放人。”
李雁儿脸一变,傲慢道,“我奉索大人之命,让你们放人!索大人知道吧!那可是先皇后的叔叔,当今太子爷的亲外公!索额图索中堂!怎么!你敢抗旨?恩?到时候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快放人!”
其中一个狱卒道,“可是您一没有上谕,只有令牌。实在是——”
“哼,皇上说了要秘密放人,到时候放出来再处理。说了秘密,会大张旗鼓吗?你们不放便不放罢,到时候满门抄斩,你们也算是无怨无悔了。本来啊,这事儿,也不能你们担着,有索大人呢,难道索相保不了你们?”
狱官等人一琢磨,低头谄媚道,“大人请,大人请,他们都关押在最里面。”
李雁儿跟着走到地牢深处,果然看见麻谦等人正坐在一间石牢中。
狱卒道,“大人,我们可是听索额图大人的命令,才放他们走的。您到时候可要为我们说话呀。”
“知道知道。”李雁儿朝着已经站起来的麻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等到狱卒一开牢门,董氏兄弟等人便迅速地冲过去,把这些狱卒全部点软在地。
“郑兄,你来啦。”麻谦看起来很高兴。
李雁儿漠然地点点头,“我们走吧,出去再说。”
说着,十来人就要往外走去,这时守在门口的穆阿古急急地奔进来,颤抖地对李雁儿道,“主子,不好了,皇上来了。”
李雁儿的匕首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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