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我从出租屋里收拾好了东西出来,东西说少也不少,一个40寸的行李箱刚好能装的下。

行至电梯拐角处正好碰上了王婆婆,她是我们这些租客的房东。她看到我,也没有问我拉着行李箱去哪里,只是热情的向我打招呼,我礼貌的回她你好。

她同我一起进了电梯。我没有看清,电梯居然是往上走的,没办法我只能一同上去再下去了。或许东北人都是那么的热情,王婆婆絮絮叨叨的和我说了很多,尽管我很多话都没有回应她。

我出了电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王婆婆在身后喊我,我停下转身,问王婆婆有什么事情。王婆婆笑着开了口:“孩子,你们两口子谁有时间了就来我这把后面几年的租钱和押金拿走,老婆子我过了今年就不租房了,要去我女儿那看我外孙女了。”

“我也不会使那捞什子微信,你们有时间来我这咱一起算算,算好了给你们现金。”

我失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又连忙应了好。

我把行李箱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行李箱有点大,露出了许多出来。我坐在车上,脑海里是王婆婆刚对我说过的话。车子开始往前行走,车窗外面是那即将要建起的高楼,它们被我狠狠的甩在车后。很可惜,见不到这座高楼完工后的模样了。但我想,它一定会很漂亮。

我先向公司请了假,或许是老板心情好,再或许是这么多年的辛勤工作终于入了老板的眼,往常请不下来的假这次稍稍一请就准了。害的我打的腹稿完全没有用上。

我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票,到家正赶得上吃晚饭。自从我毕业工作开始,回家的时间就少了起来。一想到我那独自一人的老父亲在家也没个说话的人,我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陈语嫣是见过我父亲的。我把她带到我的家乡,介绍给了我父亲认识。那是一个偏执的小老头。我母亲去世多年,旁人都说他应该再娶一个。老头那时一点都不老,利落的寸头,眉上的浅谈伤疤为他增添了不一样的英俊。媒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我家那高台木阶差点被她们踏破。

但老头倔强的很,任媒婆和那前后村的邻居说破了嘴,愣是没有说动他分毫。他只是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支烟,眼里是没有尽头的天边,媒婆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等烟吸完了最后一口,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对着已经说累的媒婆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徒留背后的媒婆愣在原地。

我姑说,那是我父亲多年来做的她最满意的一次。

尽管我没有母亲,但足够的父爱温暖了我整个童年,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乃至今日,我都没有因为没有母爱而失望,也没有因为失去母爱而寂寥。

我想这是我父亲的功劳。

我那早已经戒了烟的父亲,在听说我带回家的女孩是我的恋人时,坐在门外的石头凳子上,吸完了整包的烟。

我蹲在他的旁边,像他当初那样眺望着远方。

不同的是,我很希望我旁边的人能说些什么,就算是责骂也好。但最终,父亲的整包烟吸完了我也没有听到一句话。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忙碌。他没有冷落我们,但也没有对我们像之前那样热情。

我在夜里辗转反侧,陈语嫣从背后抱住我安慰着我。

假期还没有过完,公司那边就来电话说有些事情急需我处理,我回他不要担心,我今天晚上就能赶到。

陈语嫣也同我一起回去。

我牵着陈语嫣的手,背上背着我来时的包,我的父亲跟在我们的身后。出了家门口,我转过身来,把包里带来却没来得及交给父亲的药拿了出来。他有风湿性关节炎,药是我专门找老中医调的。我把药给他,叮嘱他要按时吃,不要倔着脾气把药偷偷倒掉,我会告诉我姑让她监督你。

他接了过来,却没有说话。眼睛看着手中的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语嫣揉了揉我的手心。

我最后说,“爸,你回家去吧,外面冷。不然一会儿你的关节又疼了。”他点点头算做答应。陈语嫣围着围巾,传出来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昌叔,您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令语的,您就放心吧。”他又点了点头像说他知道了。

我刚想说些什么,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只好把话都吞在了肚子里,边接电话边和他点头示意我现在必须要走了。

他懂了我的意思,冲我摆了摆手,让我放心走吧。

我坐车离去,最后从后方玻璃那看了一眼。车开的太快,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模糊间看到他还是站在原地,待我要彻底看不清时,他抬高胳膊用手比了个去吧的姿势。

我窝在陈语嫣的脖颈处哭成了个泪人。

“......前方到站林江东站......”车辆提醒到站,我拿起行李箱停止了回忆。跟着指示牌出了站,外面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出租车停靠在门口,车主倚着门窗问过路的行人去哪里,要不要搭上一程。

和我记忆里的林江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那墙上的招牌从各路明星换成了戍边战士。或许是我站的太久,给人一种迷了路的感觉,只见一个出租车车主上前来询问我要去哪里,他可以搭我一程。

我报了地名,又问他多少钱。他笑着说我们是同乡,给别人的都是30,他给我20。

我笑了笑随他上了车。他说我行李箱又大又沉,这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吧。我说我从默城回来,准备回家创业。他话痨起来,说默城好啊,说我一定是学成归来了吧。

我心情太糟糕,听他舌燥的头疼,语气不耐烦的回道:“对对对明天公司就上市了。”他像是听清了我的话音,直到我到目的地都没有再讲一句话。我付了钱,自己把行李箱拖了出来,车后盖刚合上,一抬头留给我的就只剩车的影子和飘起来的尘土。我措不及防的吃了一嘴的沙。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土坡路上,因为太不平坦,实在拉的费劲。等终于到了家门口,天已经黑了大半。

我敲了敲屋里灯火通明但上锁了的房门,只听一声狗叫随后跟着一声男音。那声音小声呵斥着狗不让它叫,又大声起来向屋外问谁呀。

我没有回答。

我听到那声音的主人往门这边走来,半途又似不耐烦的问了一句谁啊。

我还是没有回答。

“谁啊敲门不出声。知不知道老子......”后面的话我没听到,那人一瞬就哑了火。

我们相互对望着,我先开了口,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许哽咽,“爸......我回来了。”那小老头披着外套,穿着长裤,脚上踏着一双拖鞋,眼睛睁得老大,表情转换的太快显得有点好笑,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我莫名笑出了声,又唤了他一声,“爸爸,我回来了。”

“好诶......好诶......回来好诶......”

我再也忍不住,放下行李箱冲过去给小老头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终于放肆地哭了出来,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哭了出来。我当然委屈,我当然气愤,我当然恨。

但是爸爸,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他拍着我的背,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有些慌,却还是任我抱着。

“羽儿乖乖,回家了,我的宝贝回家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即将要破碎的时刻,回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故乡,这里没有我所烦恼的任何事或人,只有一个不论我行走多远,都依然期盼我归来的父亲。他是我的港湾,是我的温柔乡。我将在这里重塑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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