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还在缓速往餐厅移动，车厢内蔓延着柔和的光线，迈季安的侧脸却凌厉无比，似乎霍游倾三个字是什么禁语般。

“抱歉，我接个电话。”

陈冬至尴尬挪了挪身子，靠近车门，按下接听键。

“姐姐，说好今晚给我的，你去哪里了？”

猜得到霍游倾找她无非就是新品发布的事情，之前霍游倾答应帮她消耗掉一部分。

只是他声音过于开朗，以及车厢内静得可怕，听筒里的声音似乎也同时传进了迈季安耳朵内。

陈冬至猛地捂住手机，压低声音，“明晚。”

“行，那～明晚对我好点～拜拜。”霍游倾吊着嗓子，说得云里雾里。

陈冬至没来得及多想，只求不要在这个密闭的空间进行对话，便果断挂断。

再抬眼时，车子已经停稳在餐厅停车场，她惺惺望着前方，打量有无公司人员，免得产生误会。

餐厅很大，虽然已经错过晚餐时间，但用餐人数很多，这会儿的停车场也满了一大片。

如果碰上公司同事，李听超的那些流言蜚语怕是又要多加一层了。

迈季安透过反光镜盯着陈冬至担忧的眉眼。

霍游倾的性子他了解，年纪轻轻花天酒地，多情浪子，怎么偏偏对陈冬至唯命是从，况且，上次咖啡厅的事情，他不免怀疑起来。

察觉到陈冬至在为难，迈季安挪开眼，“你先进去吧，我还有文件要处理。”

拿出手机，打开，留给陈冬至一个不苟言笑的侧脸。

正巧烦忧先后顺序，听迈季安这样说，陈冬至总算将紧绷的身体舒展下来。

“好，不打扰小M董工作。”

她推门，进入餐厅。

迈季安拨通蒙叔电话，“查一下霍游倾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还有陈副经理的。”

霍游倾说，明晚陈冬至给他，要陈冬至对他好点。

他是个成年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加上霍游倾的脾性以及最后一句话的粘糊程度，很难不怀疑他们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迈季安不想承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霍游倾确实很久没有受到教训了。

半晌迈季安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需要两个人配合，而他刚刚，只想让霍游倾付出代价，全然忘记了怎么处理陈冬至。

抽出富春山居，灭了一支。

他最近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在英国的时候，除了雨天偶尔身体不适抽一支解乏，别的时候是不会碰的。

下车，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收拾状态往餐厅走去。

-

晚餐过半。

陈冬至没喝酒，感冒刚好，昨天刚断药。

迈季安也没有喝，以手受伤需要忌口为由。

蒙叔和刘秘不在，回公司处理M-DS的秀展事宜。

所以桌子上还算清醒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酒壮怂人胆，桌上原本一个个因为迈季安的存在而端着放不开，酒过三巡，摇身一变全成了话唠。

尤其是陈冬至旁边的江玲，哇地一声哭出来。

江玲在A组属于胆子小工作能力强一挂，从来没有闹过什么大动静，这一声哀嚎可把陈冬至吓坏了。

紧忙帮江玲擦掉眼泪询问：“你怎么了？”

“我…我喜欢的男生…唔…他回老家发展了，不在沪城了。”江玲带着醉意呜咽。

“没关系，沪城还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啊。”陈冬至哄着，“你看，我们公司就很多，比如…”

在桌上扫了一眼，一个个喝开心了在那红着脸呲牙咧嘴开玩笑，实在不适合用来哄人。

眼神不由落到旁边的迈季安身上，他滴酒不沾，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查看手机。

陈冬至小声说：“你看小M董，你也会找到这样的。”

“小M董！…唔…”

话落，江玲喊向迈季安，被陈冬至一把捂住嘴巴。

迈季安抬眼，陈冬至立刻摆摆手，露出抱歉的微笑。

鬼知道江玲要说什么，乱说话谁都没有好下场。

察觉她们在议论自己，见江玲状态不对，迈季安只轻轻颔首，便继续低头回复工作消息。

江玲摆脱陈冬至束缚，放声大喊：“我喜欢小M董！唔…”

陈冬至再次捂上去，咬紧牙关。

她已经不敢看桌上人的反应了，更不敢看迈季安的表情，生怕迈季安觉得是她在窜撮江玲喊的。

结果，江玲靠在陈冬至肩膀，事不关己地眯眼睡过去。

话已经传遍包厢，同事迅速抬头，想吃瓜，但瞧见迈季安的脸，又面面相觑起来。

大家知道江玲的性子，喝多了就会乱喊，但迈季安不知道，万一他当真了，传到未婚妻耳朵内，江玲工作可就不保了。

气氛冷下来，只有酒杯还在碰撞，门外传来隔壁的欢呼声，显得这边更加荒凉。

迈季安抬眼，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对着那些小心翼翼的目光“嗯？”了一声。

察觉迈季安在给台阶，陈冬至立刻接话，“噢，那个…今天可是我们M-clothing的大日子，谁喝多了明天让小M董批假。”

“行。”迈季安意外配合，连神情都松懈一半。

陈冬至悄悄呼出一口气，就后悔没录下来，明天在江玲跟前循环播放。

有人开小M董的玩笑没被拒绝了，桌上的人得到信号，氛围又热闹起来，大家对迈季安的戒备也慢慢放下。

包厢内传来对面一阵一阵玩游戏的声音，CC趁着酒劲儿，红着脸拍桌子，“我们也玩吧，小M董来这么久，我们还没熟悉熟悉呢，今晚我们就老办法，扒一扒？”

“好！”

“就是！”

“小M董不许逃！”

……

一人开口，众人附和。

迈季安轻哼一声，收起手机，“好。”

这是贴近员工的机会，他的私人恩怨，和他们没关系。

陈冬至也感兴趣起来，她好奇，她不在的九年里，迈季安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性子会变成这样。

CC拿出空酒瓶，放在桌子上，一只手压住，讲解规则，“真心话大冒险，小M董不许选大冒险！”

迈季安盯着CC，眼里透着疑惑。

就算是放开了，CC还是察觉到压迫，往后靠了靠，缩着说：“呃…这是个…破冰游戏，新加入的同事都得经历这个，不能因为您长得帅就开特例。”

“这话跟谁学的？”迈季安哼笑反问，陈冬至手底下的兵，一个个油嘴滑舌。

“陈姐啊，陈姐说男人只要夸一夸就能起飞，所以小M董，这招对你有用吗？”

陈冬至：“……”

她教的时候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那个人性格平和，以及不能有绝对权力。这两条大雷迈季安都占了，还把她爆出来，这是将她往死路上逼啊。

“有用。”迈季安点头。

陈冬至愣住，抬眼，迈季安没看她，但眉目间恍如也小酌过一般，少了犀利，多了随和。

但那个'随和'，也将迈季安自己往坑里推。

“好！还有一点。”CC继续加码，“江玲喝醉了，她回答不了，待会儿转到她，小M董不介意的话也一并代劳呢？”

这不是摆明要弄迈季安，现在在场的可都是A组成员，万一待会儿迈季安玩不起，她不是倒大霉了。

陈冬至连忙说：“CC，江玲这份…”

“陈姐，你的故事我们都扒干净了，不好玩了，就得小M董来。”CC打断陈冬至的救场。

“可以。”迈季安淡淡说。

双腿随意交叉，放松背部，褪去往日的矜贵，似乎是准备好了要投入这场游戏。

见已成定局，陈冬至不再打搅，反正迈季安自找的，她底下这帮人玩起来嘴巴口无遮拦，让他见识见识也好。

游戏开始，瓶子转起，第一局，陈冬至。

她愣住，怎么就这么准。

“大冒险。”陈冬至脱口而出。

“陈姐，大冒险多没意思，真心话嘛～”

“就是就是，不过你要是选大冒险，可别反悔哦～”

……

底下开始起哄，陈冬至厚着脸皮咬咬牙，“嗯，大冒险。”

在M-clothing玩这个，只有傻子才会选真心话，因为她们组还有一个嘴皮子超级溜还神经大条的女生，庞晶。

但显然，陈冬至低估了庞晶的大大咧咧。

庞晶一拍桌子：“好，那你绕着小M董嘴巴抚摸一圈。”

陈冬至：“……”

迈季安：“……”

共同的记忆被激起，陈冬至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望向迈季安，结果迈季安也不自主望来。

四目相对，又同时转走。

突如其来的默契引得场上纷纷拍桌子起哄。

“噢！快摸！”

“小M董说好的不许生气！”

“陈姐加油！摸完涨工资！”

……

“真心话。”陈冬至立刻改口。

“不行！哪有人这样玩游戏的！快去！”

CC立刻起身走到她旁边，把江玲扶好靠在椅子上，朝迈季安说：“小M董，您不能记仇哦，刚刚打过预防针了的。”

迈季安勾起嘴角，“可以。”

双手摊开放在椅子两边扶手，像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倒是很想知道，陈冬至到底敢不敢，毕竟明晚她还要伺候霍游倾。

想到这儿，迈季安克制不住的后槽牙又一次兀地突起。

底下见状，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又开始欢呼。

“快点陈姐，小M董等不及了！”

“我们也想看！”

“搞完说一下摸后感，五百字！”

……

陈冬至拗不过，尴尬起身，走到迈季安跟前。

白衬衫撑得挺括，挽起袖口露出的手腕在炽光灯下微微泛白，迈季安扬起头，眼神深邃，带着看不懂的情绪落到陈冬至身上，扰乱了她脑子。

陈冬至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连咽口水都要努力两下才完成。

迈季安上下扫描，最后落在她不知所措的左手上，忍不住哼笑。

她十年都改变不了的习惯，一尴尬就捻衣角。

只是迈季安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便被一只带着体温的手抵住下巴，拇指按在嘴唇上，带着不熟练感，引得迈季安速度抬眼。

只瞧得见陈冬至居高临下的眉眼，很美，美得他恍惚。

陈冬至确实也是恍惚的。

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细腻的皮肤，粉嫩轻薄的嘴唇，以及迈季安惊愕的眼神，全数朝她袭来，身体细胞说着享受，她却不敢真的放松脊背。

身后响起一阵尖叫声后开始倒计时：“10、9、8……”

陈冬至胸口猛烈起伏，克制呼吸，左手也从轻捻变成握拳。

一不做二不休，右手食指抵住迈季安下巴，拇指沿着左边嘴唇慢慢轻抚至右边，很柔，生怕弄疼他一般。

但迈季安还是颤了一下。

颤得陈冬至抬眼，将迈季安越来越明显的眼神变化全数收入眸中。

那双俊秀的眼睛里，从开始触碰的抗拒，到她慢慢运作的温和，再到后来，等待最后三秒倒计时的温情，四目相对下，陈冬至看得清清楚楚。

握拳的指甲掐入掌心，也没能将她从最后的温情中抽离。

“3…2…1！”

直到被故意拖延的三秒结束，陈冬至猛地坐回椅子上，拿起饮料猛喝一口。

迈季安跟着拿起杯子轻抿一口，压一压心底不知名的感觉，不去看罪魁祸首，却克制不住舔了舔嘴唇。

“陈姐！说！小M董的嘴巴触感怎么样？”

身体应激反应还没调整好，庞晶的声音再次袭来。

如雷贯耳的喝彩声，混合着期待，包裹陈冬至整身躯，也加热了她的血液。

“说呀陈姐！”吴辉跟着起哄，拍桌子。

僵持不下，陈冬至一只手捂住侧脸，躲避迈季安的身影，清了清喉咙，“很软，很好摸…”

“噢噢噢噢！！！”

“陈姐大胆哈哈哈哈！”

“你还真说哈哈哈哈！”

……

高呼声并不刺耳，只是旁边传来迈季安不自然的咳嗽声，陈冬至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CC凑到她耳边，“陈姐，你耳朵红了耶！我第一次见到你玩这个游戏会害羞耶！”

又是一阵起哄，所有目光往她耳朵聚焦，惹得它温度更高了。

“别瞎说。”

陈冬至将CC推回座位上，无意瞥见嘴角偷笑的迈季安，很淡，很轻，和高中那样，她和同桌讨论题目，她拿着错误答案让他评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好了到我转了！”

只想快点跳过这一环节，陈冬至拿起空瓶子，转动。

然而，陈冬至的脑子瞬间短路，连带嘴角强撑的笑容一并消失殆尽。

瓶口整整齐齐对准迈季安，还没平复两秒的包房内又是一阵热烈掌声和起哄。

“陈姐提问小M董！快！我们的祖传问题！”

“陈姐！上他！”

“陈姐别害羞！冲冲冲！”

“芜湖～”

陈冬至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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