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娘子。”霍丹心喊道。
朱拂音听到熟悉的声音,扬起笑容,“公子,你瞧,我编的狮子。”
金黄色的阳光透破浮尘,直冲冲的到他心尖。
她的笑容让霍丹心心神一动,如沐春风大抵就是这种感受。
听她提起“狮子”霍丹心眼神才转到她怀中的狮子上,昂首挺胸,用草编能勾勒出狮子的风姿,已是妙手。
再看狮子的鬃毛,用的是竹花。
霍丹心接过,比他想象的要沉的多,他那日不过随口一提,朱拂音便真真编出来一个,霍丹心脸上是遮不住的开心,他将朱拂音引进屋内,“小娘子,外边天热,你且先到屋中坐。”
朱拂音朱唇微张,双手放在胸口,略带拘谨的走进他的屋子。
干净整洁,布局中有些严肃,最先入目的便是一个大大的书柜,红木色,上边摆放了许多卷轴,三五成堆,这些卷轴都是纸制。墙上还有一个弓,朱拂音暗叹,这古人的弓看起来和她所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张扬威武,看到的瞬间,立马带入这位公子的脸,在马匹上扬弓而视,耳中灌满了风声,呼啸而过。
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子,朱拂音更觉得他像个读书人,倒是她看走了眼。
朱拂音没有坐下,只是等霍丹心将狮子放在书柜上,目光流转,身子站立不动。
朱拂音还看到胡塌上,一本书胡乱摆放着,仔细一瞄,明晃晃四个大字《太白阴经》,这位公子对兵法感兴趣。
再结合他让自己编织狮子,朱拂音大胆猜测,这位公子家中定是有一位大官,那这位公子怎会蜗居于此?
这位公子在朱拂音心中更显神秘,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霍丹心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将那草狮放好,思来想去将书柜中一个精美盒子递给朱拂音,他道:“小娘子所编草狮,心甚悦。便用这两匹锦绸交换,不知小娘子可满意。”
说罢,一只手托举,一只手将盒子打开,看起来便是光滑鲜亮,色彩夺目,红绸上,金织罗列,朱拂音眼神一亮,这个朝代她还不曾见过黄金!但是这绸缎,她觉得也定是值钱货!
她笑意盈盈,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郎君,这一看就是官家之物,你若给我,可否......”
霍丹心将盒子合上,说道:“不必忧心,我朝自仪隆元年,这些官家之物都可在京中流通。”
朱拂音听此,便接过这盒子,盒子有些重,摸上去,像是木头,带着一股梨香,她抬眼看向霍丹心,道谢:“谢过郎君。”
霍丹心平日多被人喊霍将军,甚少有人喊他郎君,虽然郎君是本朝最常见的称呼,从朱拂音口中喊出,霍丹心却觉得心中莫名情绪。
面上不显,霍丹心见朱拂音发自内心的开心,也知道自己没给错,这锦绸还是双面的,宫中所赐,至少值几十两银子,够这位女郎买几十个铺子了。
本想赠她金钗的。
朱拂音收下这锦绸,开心之余,又觉得自己这样表达感谢是否敷衍?但是实在是不相熟,也无其他话可说。
她犹豫之际,霍丹心却道:“小娘子。”
“嗯?”朱拂音听到他喊自己,低头思索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向他,“郎君何事?”
霍丹心道:“我们一来二去,已算得上朋友,我只知道你的姓名,你却不晓得我的。”
语调平稳,摩挲的大拇指和中指却透露出他的紧张。
朱拂音微抬下颌,笑问道:“那不知郎君姓名?”
霍丹心道:“我名霍丹心,字留青。”
朱拂音道:“那我便称你为霍留青。”
霍丹心却摇摇头,“你称我为霍丹心便好。”
朱拂音一愣,古人一向是多称对方的字,少有称名,若是普通人称名,会被视为不尊敬,所有她刚刚才会说喊他霍留青。
但是霍丹心既然这样说,她怎会推脱?
“霍丹心。”这三个字在她心中轻轻喊出来,丹心,你名字中有此志向,怎会在此呢?朱拂音脑海中冒出来这个想法,还要留名青史的霍丹心,怎么会在此呢?
罢了,这份疑问,待往后再说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朱拂音便要离开,霍丹心不由随着她的脚步向门口走去,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朱拂音离开的背影。
反应过来,霍丹心苦笑一声。
他本来隐居此处,便是因为官场之中,寻找不到他的方向,年少时的壮志逐渐被磋磨消散,后来家中反正有万贯财,干脆保留官民,来此隐居,一颗心像死水,本以为后半生就此消磨过,结果这位卖草鞋的小娘子却让他的心有所触动。
站立静看那只草狮,狮子,你卧草中,何时猛起咆哮,引四方震动?
霍丹心笑着摇摇头,轻叹一声,转头不看。
而朱拂音笑容一直不曾衰退,“绸缎,好绸缎。”
走出半山腰,下山路中,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光滑!
不知道能换多少银子。
朱拂音到了山脚,看了看天色,还早,自己现在就去东市。
没错,东市,她常去的西市多是平民所去,还有许多的胡人,规模大。
而东市则完全不同,在东南方,靠近皇宫,离皇宫近,买的东西可是非珍即贵。
自己怀中的绸缎绝对能在东市卖个好价钱!
朱拂音双手姿势变换不停,这个手拿累了就换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拿,最后实在不行,小心翼翼举在肩上。
走了更远的路到了东市,商铺云集,按序排列,叫嚷声不断,人声鼎沸不过如此。
朱拂音却犯了难,这里......哪里是能把这绸缎换成钱的商铺?
看这东市的名称,有典当,这是朱拂音最熟悉的,不过她却觉得不太对劲,典当换的钱都很少,压价是常态。
自己不如去问问。
是问这家香料的姑娘?还是正在街上弹琵琶的姑娘?还是卖布匹的?
朱拂音选择进那家“彩瑞布装”,这布庄名字不但高雅,在门外看到的店内光景便透露出金钱的气息。
她低头走进去,一袭布衣,和这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看店的店伙也对进门的朱拂音冷眼相看,“小娘子,你莫不是走错店了。”
身穿如此质朴,透露着穷酸气息,能买得起他家的布吗?还是她拿了什么下等布匹来换钱?
朱拂音在心中暗暗吐槽:这小二,当真狗眼看人低!
拜托,自己虽然穿的不怎么滴,但是怀里抱着的可是她的银子!
朱拂音大度,不与这位店小二计较,只是上前,柔声说道:“不曾走错店,来此便是想要看看我怀中布匹能值几两银子。”
看我如何打脸你。
言罢,打开盒子。
打开的一瞬间,店小二就后悔刚刚所言!
这是一匹上好的锦缎!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这匹锦绸不但是宫中所出,应该还是双面锦!锦缎本就是贵物件,还是双面的这价格又是翻上几番。
得了!店小二只想给自己两巴掌,刚刚自己怎么就因为这小娘子的穿着就口吐狂言!哎呀!哎呦,千不该万不该,店家教自己的都忘记了!
这双面锦缎贵,他不能自己拿主意,连忙对朱拂音低头哈腰,说道:“小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知会店家,让他来看看这锦绸。”
一溜烟的去后堂请店家。
那店家一脸精明样,听到店小二说有好锦缎,半老的身子骨也不老了,放下手里算盘就来看,那步子迈的叫一个快,步步生风。
“好锦缎在哪里,让我瞧瞧!”
不愧是店家,朱拂音硬生生在这句话中听出了三处转折。
“好锦缎在这里。”
锦缎,朱拂音在心中这和绸缎有啥差别吗?
店家过来一摸,又仔细一盯着,拍板决定:“好锦缎,收了收了!”
朱拂音道:“店家,你别光收,多少银子啊!”
店家轻轻一笑:“你想多少。”
朱拂音不喜欢这种打哑谜做生意的,她不知道价格,加上这店家的笑容,总觉得会坑自己。
盒子一盖上,就要走。
店家一看,朱拂音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连忙伸手拦住,“哎哎哎!小娘子!我刚刚玩笑话,玩笑话!”
他咬咬牙,说道:“五十两!”
这价格虽然不高,但是也不低了。
朱拂音看他拦住自己,胸有成竹,默默还价,平静开口:“六十两。”
店家双眼圆睁:“五十五两!”
朱拂音笑容不减,坚持自己的出价:“六十五。”
店家赶快打住,“六十!六十两!”
朱拂音笑道:“成交,老板真是爽快人。”
“嘿嘿。”店家尴尬一笑,小胡子抖动,“你还不快去拿飞票!”
“是是是!”店小二飞快的去拿飞票。
朱拂音问道:“飞票为何物?”
店家心中微微震惊,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拿着这么贵的锦缎,居然不知道飞票是什么。
这……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在心中记住朱拂音的样貌。
回道:“六十两银子,我们店里拿不出来,这飞票啊就是凭证,你拿着去官府设于京城的“进奏院”,想要取钱,就去兑换。”
朱拂音点点头,心道:这不就是类似现代的银行钞票?
拿到了所谓“飞钱”,上边印着几串排列整齐的铜钱,下边则是小人画,拿在手中很有分量,朱拂音仔细检查过,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离开。
她走后,店家却对小二低语,小二连连点头。
朱拂音似有感应,脚步顿住,回首看去,店小二和店家里面停下耳语。
她却毫不在意,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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