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便一溜烟跑了。
詹羽莹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呆呆地想着刚才的点子。
瞬间安静下来的室内,让她十分不适应。
她后退坐回罗洌的办公椅,打开手机点进直播间。
“你的宝莲灯不群游?是不是买错成红绿灯了。宝莲灯从鳃部一直红到尾巴,红绿灯只从腹部开始红。”
听到罗洌稳重的声音,詹羽莹也放松下来。
一天的疲惫,终于在此刻如涨潮般漫进她的四肢。
她靠在椅背,合上双眼,手机中罗洌的声音变得若隐若现。
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了梦乡。
-
两个多小时后,罗洌终于结束了直播。
他认真关好灯和门,步行上楼。
刚打开楼梯间的门,便看到办公室的门缝泛着光。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才转动把手缓缓开了门。
“……”
他叹了口气——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詹羽莹此时歪着头在办公椅上睡着,一旁的柜子为她摇摇欲坠的头提供了巧妙的支撑。
罗洌打开抽屉,拿起一叠全新的毛巾,俯身要将其垫在詹羽莹的头下。
“嗯……?”
詹羽莹迷迷糊糊地闷哼一声。
室内的灯光挤进微微张开的眼皮,提醒她此时并非安睡的时候。
察觉到她的苏醒,罗洌直起身子,把毛巾放回抽屉:“醒了?”
“嗯……嗯……?啊!”
詹羽莹猛地坐直身子,然后又疲惫地瘫倒回去,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怎么睡着了?”
“不知道,我也是刚进来。”
罗洌实话实说:“要是累,今天就别开车回去了,我送你。”
“那多麻烦。你直播完了?”
詹羽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刚下播。”罗洌丝毫不嫌弃,并转身拿起钥匙,“走吧,在这里睡着小心感冒。”
詹羽莹狠狠挤了挤眼睛,抚平因为缺乏睡眠而突突的心跳,强打精神:“没事,我可以自己回。”
“等出了事就晚了。”罗洌罕见地语气急躁,把詹羽莹的瞌睡吓跑了一部分。
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稳重:“明天周日,你没课。早上我开车来接你,明天下班你再把车开回去,好吗?”
詹羽莹从中听出了一丝哄小孩的意思,却不打算再反驳:“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罗洌的车。
尽管车型完全一样,但詹羽莹每次坐在副驾,都能感受到车内罗洌的气息——温和、熟悉,像妈妈的味道。
她没有提醒罗洌自己的住址,罗洌也没问。
睡意卷土重来,混着好闻的味道,又把詹羽莹催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到自己的靠背向后调到了更舒适的角度。
瞬间,酸痛的腰肢得到了的解放。
就这样,詹羽莹枕着自己绷直的安全带,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耳边已没了车辆行驶的声音,驾驶座也没了人——上一秒罗洌开车门时带入的冷空气把她喊醒的。
没多久,又从自己副驾驶的门灌进了更猛烈的冷风。
“到了。”罗洌俯身查看她的情况,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抱上楼。
“哦哦好!谢谢。”
詹羽莹马上作势要起身——尽管她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家应该就在附近。
罗洌侧身让路,却完全没有回驾驶座的样子。
下地站好后,詹羽莹跺了跺麻木的肌肉,伸了伸胳膊,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在自家楼下。
“你直接把我送这儿了啊?我要是醒着,就直接在院门口下车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当初和罗洌一起布置地下室时,接过一个快递的电话。
因为信号不好,所以她当时重复了很多遍具体楼号和门牌号。
没想到,罗洌竟真的把楼门洞记得一清二楚。
“太晚了,小区里也不完全安全。”
他代替詹羽莹关上车门:“走吧。”
“啊?可你家……不在这儿吧?”
詹羽莹脑子仍处于朦胧状态。
“送你进家门,然后我就走。”
罗洌说着,直接大步上台阶。
“不……不用了吧,这也太麻烦你了。”
詹羽莹生怕再多耽误罗洌的时间,慌忙把门禁卡拿出来刷。
罗洌打开门,示意詹羽莹先进:“都是相互的。你和许豪今天忙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们呢。”
“那些都是应该的。我们早就是命运共同体了。”
尽管用了“我们”,但詹羽莹并不确定许豪的情况。
罗洌轻笑道:“所以这些也是我该做的。”
不知是电梯的狭小空间作祟,还是劳累捣鬼,詹羽莹心中突然一酸:“那如果许豪是女生,如果今天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的人是许豪,你也会像这样一路把人送到家门口吗?”
瞬间。詹羽莹被自己的言论成功吓醒。
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面颊开始发烧,还烧到了眉毛。
只好自欺欺人地别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没有如果。”
罗洌脸上没有笑意,也让人窥探不出什么:“今天我送的是你,以前也没送过别人。”
詹羽莹脑子已快烧焦,只知道微微点头。
“到了。”
罗洌手扶电梯门。
“啊,哦。”
詹羽莹一愣,快步走出。
等翻出了钥匙,才礼节性地向电梯旁的罗洌道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关上大门,又懊恼地搓了搓从刚才就已经被睡乱的头发。
为了明天更好的战斗状态,她决定不再想今天发生的任何事。
说不定罗洌也什么都没多想呢?
她如此安慰自己。
而另一边,罗洌盯着电梯里不断降落的数字,像在看某个棘手的猎物。
次日,詹羽莹如约乘上罗洌的车去临淓。
“老板送我上班,真是头一份。”
詹羽莹笑着打开车门,决定让自己和往常一样。
“我早就不是你老板了。”
罗洌浅浅勾起唇角。
“是‘临淓’的老板~”
詹羽莹耍了个滑头,并且放下心来——看样子昨晚的事没影响罗洌。
就这样,二人一路有说有笑。
直到他们行驶到离临淓最近的那个红绿灯。
“这……不会都是去临淓的人吧?昨天的这个时候都没有这么多。”
詹羽莹满脸惊恐,嘴角拼命下降。
“啧。”罗洌难得咋了下舌。然后趁着绿灯直接向左掉头。
詹羽莹明白他的想法,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车停到了一家还没开业的五金店旁,二人火速奔至临淓。
“哎呀这人怎么这么多啊。”
“就是啊,听他们说昨天还没有这么多人。”
“这哪儿进得去啊?改天再来吧。”
“不——!妈妈!我要去水族馆!我就要!你答应我拿小红花就带我来的!”
“哎呀,行行行,带你去滨海水族馆好不好?”
一路嘈杂,句句刺痛着詹羽莹的神经。
但面对质疑的人群,她无法给出任何反驳。
临淓再好,进不去就什么也不是。
做得再用心,人太多就会大打折扣。
“看样子前台按咱们昨天说的做了。”
罗洌安慰詹羽莹。
为了避免巨量客流造成拥挤和踩踏,二人昨天便告知前台的工作人员,让她们一个负责前门,一个负责后门,在客流到达临界值时,出一个再进一个。
还让馆内的工作人员做好引导,根据客流情况随机应变。
不直接催促游客,而是以介绍前方的精彩展示来吸引,以最大程度保证游客的观赏体验。
“看来今天给滨海创收了不少。”
詹羽莹苦笑。
“都行。”
罗洌倒不放在心上:“总而言之,对水族感兴趣的人越多越好。等他们逛够了滨海,就会明白临淓那些特色展区的好。”
但詹羽莹对此持怀疑态度。
在快节奏的现代,人们往往很难持续性地喜欢一样事物。
临淓作为科普性质的水族馆,的确比很多商业水族馆更独特。
但要是大家逛够了商业水族馆,从而对水族馆本身失去了兴趣,又怎能轮得着临淓呢?
这些话,她不打算告诉罗洌,更不打算现在说。
临淓客流变多了,这是好事。
“至少开了个好头。”
詹羽莹更多是在说服自己。
到达临淓大门时,二人短暂松了口气。
只见院内用之前准备好的不锈钢栏杆,让队伍变得有序、高效。
“恐怕滨海都没这阵仗……”
滨海水族馆位于市区,也没有像临淓这样的前院。
虽然是滨海市的标志性地标,但在詹羽莹印象中,并无哪次像现在的临淓这样火爆。
“哎!那不是罗馆长?”
“天哪!我终于见到真人了!”
“罗馆长——!你真人比直播还帅!”
队伍中,齐刷刷的视线投向罗洌。
站在他一旁的詹羽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两步,企图和罗洌拉开距离。
却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
詹羽莹小声惊呼。好在被罗洌稳稳扶住了双肩。
“小心。”
他不理会那些喊他的人,直接半搂半推着詹羽莹,快步走向办公室。
“那女生是谁啊?”
“不知道。”
“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别瞎说。他都说了现在心思都在临淓,没精力谈恋爱,难不成是骗人的?”
这些话,都钻进了詹羽莹的耳朵。
她挣脱了罗洌的“护送”,套上工作服,表情一反常态地凝重。
“今天要辛苦你了。”
罗洌拉上工作服拉链,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讨好。
“我们都是合伙人了,你这话太见外了。”
詹羽莹别扭地挤出淡淡的微笑。
罗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注视着对镜绑头发的詹羽莹。
“你等我干嘛?没听外面人怎么说的吗。要是被人误会你偷偷谈恋爱,肯定要被骂骗子,连临淓也难逃‘骗子开的水族馆’这一标签。”
她合上柜门:“那样临淓就太无辜了。”
詹羽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
她知道罗洌没有做错什么,更感谢罗洌刚才救了自己。
但就是控制不住此时莫名其妙跌到谷底的情绪。
说出口的话,仿佛她只关心临淓,对罗洌完全无所谓。
——但明明事实并非如此。
“嗯,我明白。”
罗洌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常,然后便率先出了门。
詹羽莹突然什么也不想干了,只想把自己关在地下室。
但临淓和罗洌还需要她。
想到这里,便深吸口气,从办公桌上抓了一把菠萝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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