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说了。】
小林霜月一直低垂着脑袋,身体因为哭泣导致的呼吸不畅狼狈地抽搐,或许一开始的哭腔只是做戏,可哭到后来,穿越的无助和恐惧就像浪潮席卷而来。
死而复生、穿越世界、系统任务,难道她不是被选中的女主角吗?
为什么要背负他人的性命?
不是说好只要被人喜欢、成为人气角色就够了吗?
【我知道很多故事里反派更容易收获观众的喜爱,但果然、还是不要……】
系统不解,【为什么不要?】
【穿越只是闭上眼再睁开,并不能更改我个人的意志,在动漫里看到角色死去或许不会有任何波动,但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我做不到。】
穿越前小林霜月只是一个在普世价值观下长大的普通女孩,经济独立以前为了读书总是忍耐多一些,因为活得不算轻松反而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自认为做过最坏的事是用恶霸表弟的牙刷刷厕所地砖,造下最深的杀孽是出租屋大战老鼠九族。
虽然人注定面对死亡,但继续和侦探们打交道会卷进各种危险的案件中。
陌生人、点头之交、甚至可能是朋友,因为是配角所以都有可能因为剧情冲突死去。
该死的、不该死的。
她不是主角,所以一切都不为她的意志而改变。
【我怕死、也怕被抓去坐牢,希望这是我在侦探组出演的最后一集。】
【……没出息!】
这种敷衍的借口又透露着人类真实的恐惧,系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虽然恨铁不成钢,到底是没在宿主伤心的时刻落井下石。
小林霜月抹掉眼泪,没打算为自己辩驳。
她被吸血的养父母一家控制的人生意外能得到重来的机会,就算要违心去蹭主角的镜头,去建立人设获得他人的喜爱来维系生命,那也该由她自己做每一个决定。
小林霜月不是任何一个剧组的主角,但必须是自己的主角。
“别哭了,姐姐给你看动漫好不好?”结束询问后女警又变回了之前温柔的大姐姐模样,她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林霜月抱进沙发柔软的待客室里,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一张是个小孩子看的碟片,“宝可梦怎么样?”
借坡下驴的,小林霜月在一声声“皮卡丘”里停下啜泣。
动画只播放到一半,女警再次敲响接待室的玻璃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卡其色风衣、背着黑色的相机包的男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形容憔悴,下巴上有着冒出来新茬的胡子、身上带着雨水特有的味道,大约是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地赶来。
“你好,你是小林霜月对吧,还记得我吗?”男人坐到距离小林霜月最远的沙发上,发出一声累得够呛的叹息,搓搓自己的下巴又撩起额头因潮气耷拉下来的刘海,“我、小时候带你去捉过蝉的莲哥,泷川莲。”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打开钱包,在里面找了一会才找到一张有些陈旧的照片,先递给女警看了看,再由后者递到了小林霜月面前。
泷川……
小林霜月默读几次泷川莲的名字,这个姓氏怎么有点熟悉,难道是原主的记忆?
但看到照片后,她突然就明白了,和原主的记忆没什么关系,熟悉是因为泷川这个姓氏的人,还有一位,是她另外一个剧组的男配。
照片拍摄于弓道馆,和原主长得有点相似的小女孩扒拉在栅栏上朝里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黑白传统袴装的暗蓝色短发少年拉满和身高相似长度的和弓。
画面被定格在弓拉得最满的那一刻,任何一个懂弓道的人都能看出少年拉弓的姿态优美,那应当是正中靶心的一箭。
“小雅哥?”
“可恶啊,那个臭屁的小子到底哪里比我好,怎么小月对他印象比我深?”泷川莲不甘心地握拳,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颓丧几分。
小林霜月有些无措,她不太擅长应付过于热情的人,又不能解释原主其实公平地遗忘了小时候的记忆……
泷川莲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从长野赶过来了,爷爷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才没有来接你,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生活好吗?”
他说这话是有些忐忑的,小林一家搬到东京生活已经有几年,小孩子习惯了大城市也未必愿意做“乡下人”。
然而系统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弓道组的剧情还要两年多才开始,不推荐宿主离开东京,作为赔偿系统可以给宿主提供合适的孤儿院。】
【你之前还说不能走后门!】
于是小林霜月抓紧自己的衣摆,“妈妈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不是她的孩子。”
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孩黑溜溜的眼睛又蒙上一层水雾,泷川莲连忙蹲到她跟前,从相机包的内侧翻出几张被折叠起来纸,“你看这是你的出生证明、爷爷的住民票,在法律上我们就是受到承认的一家人。”
他的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什么,却依旧坚定做出了选择,小林霜月原本整理好的话一瞬间全噎在喉咙里。
“我和爷爷都支持你寻找自己的家人,但是在那之前比起未知的儿童福利院,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泷川莲小心翼翼伸手去理顺小女孩发顶的卷翘发丝,见她没有躲开松了口气,“我们都不知道你遭遇了这些事,可以拜托你再把我们当作家人信任一次、生活一段时间吗?至少今天先和莲哥回家,警察姐姐也是要下班的。”
掌心下女孩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
泷川莲想接走小林霜月除了她本人同意之外,还签了不少文件,办理好一切时街道上的路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一栋白色四层公寓门口后扬长而去,泷川莲才小声嘀咕道:“不愧是东京,出租车好贵……”
小林霜月抓紧他的衣摆:“莲、莲哥,我们这是哪里?”
“哦,你还记得雅贵吧,这是他在东京租的房子,我们这段时间的落脚地。”泷川莲摸了摸鼻子,就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还是做不到说服自己带着小孩回去住刚死过人的房子。
尽管已经按照房东的要求找家政公司从头到尾清洁过一遍。
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泷川莲找到对应的门牌敲门,有些久违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进来吧。”泷川雅贵应该是刚洗过澡,穿着家居服脖子上搭着毛巾,略长的头发披散着,水珠挂在墨蓝色的发梢,滚进毛巾留下一点深色。
小林霜月跟着泷川莲说完打扰了,就看到刚刚神色有些冷淡的蓝发青年蹲在她面前,说得却是:“欢迎回家。”
女孩显然愣住了,泷川莲轻轻抚摸她的后脑,笑着应和,“对对,抱歉说错了,应该是我们回来了。”
兄弟两并没有勉强小女孩在这个时候就给出回应,泷川雅贵朝她笑笑,“和小时候一样就行,不用和哥哥们客气,今晚你睡在房间里,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出来。”
“谢谢小雅哥。”
小林霜月洗了个热乎乎的澡,穿着泷川雅贵新买还没穿过的T恤当睡衣,缩进宽大柔软的席梦思里,即将睡着之际被系统的防沉迷提醒薅起来。
【你要是和泷川兄弟回长野了,绵谷新的比赛怎么办?】
小林霜月猛得从床上坐起来。
她记得的,当年看动漫的时候,就对绵谷新在比赛时遭遇的不公平对待一直耿耿于怀。
如果能改变的话,她想让绵谷新堂堂正正赢得自己的胜利。
小林霜月赤着脚下床,刚刚把门打开一个缝隙,就见把客厅茶几推到一边,坐在地铺上聊天的兄弟两齐齐转头看过来。
泷川雅贵:“怎么了?”
“那个……明天周五。”小林霜月有些自然卷,发梢反翘显得伸出来的半个脑袋像一只毛绒绒的猫头,“我可以去上学吗?”
“当然,莲会负责送你的。”
泷川莲拉长声音,“虽然不想被这个家伙指使,但谁让这是妹妹的希望呢。”
道谢的话小林霜月说了很多遍,盯着合拢的门缝,泷川莲有点无奈道:“小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吧,为什么不多依赖哥哥们一点。”
“小时候我们和她其实接触的也不多,还是她有次感染了很严重的感冒,才被接到神社里养了一个月。”
“哦!我想起来了,当初阿姨怎么都不肯带小月去医院,是爷爷说自己是神官会医术硬是接过来的,听说再晚点会烧成傻子来着……原来那个时候是为了隐瞒她的血型啊。”泷川莲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回忆起当时:“说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我特意翻出来了这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中后半部分射型稚嫩的自己,以及专注看着自己、目光严厉未有老态的中年男人,泷川雅贵突然变得消沉起来,他站起身关灯,“休息吧,明天还要送孩子上学。”
卧室里,小林霜月坐在门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一边轻手轻脚爬回床上,一边询问系统:【小雅哥现在多大?】
片刻后电子音传来答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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