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满繁复骷髅头的大床虽老旧，但仍旧看得出从前的华丽。
老妈躺在上面，头垂着，奄奄一息，她的生命只余了一丝游气，但依然面若桃花。
从魅魔那儿抢来的焕颜水就是好用……
巫承侍立一旁，有些忏悔，老妈陨落关头，自己还在想些有的没的，是不是不太尊敬。
不过魔人之间这样也正常，他们都亲情淡薄，无所牵挂。
巫承自从生下来就和母亲之间没什么交流。
老妈平时除了冷着脸督促巫承作恶多端，成为一个合格的雾阵接班人之外，剩下的就是埋头研究让天下人都变得邪恶的“传奇魔药”。
反倒是一直跟在老妈身边的老仆祝鸡翁表现得十分悲痛，他哭天抢地，一身黑色燕尾服因为跪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
“阵主，大业将成，你为何要亲自试喝魔药？一步错，步步错啊，呜呜呜。”
巫承叹了口气，老妈确实是个天才，但自律过了头，研究的传奇魔药非得亲自试喝。
谁知道啊，邪恶的魔药被人类喝了，只会让人变坏，但邪恶的魔药被邪恶的魔人喝了，居然负负得正，让江湖魔称魔中魔的老妈变得正义起来。
喝下魔药的老妈，变得很诡异。
她一挥手，想让人类家破人亡，但人家竟然浪子回头，重回父母怀抱，好好的破碎一家人变得温馨和睦。
她张开口，诱惑亡命之徒抢银行，枪都抵上柜员的脑袋了，亡命之徒居然和柜员看对眼，从此扔下枪，系上围裙，和柜员双宿双飞。
老妈不甘心，想作个大恶，侵入元首脑子让她发动惨绝人寰的战争，但元首按下核武器那一刻突然泪洒现场，想起小时候收留她的敌国老奶奶，发表了一场感人肺腑的和平宣言，成为百年来最杰出的白鸽奖获得者，挽救了无数生命。
老妈差点气吐血，她在魔人界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有叛徒之称。
更要命的是，她开始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胖乎乎的小婴儿，一遇到就忍不住呼噜呼噜毛，一次竟被巫承看到老妈不顾仪态，抬臀俯头地逗小猫咪，真是脸丢大了。
一代恶贯满盈的雾阵阵主，居然成了一个正直善良爱动物的老太太。
这个打击太沉重，让老妈一蹶不振，从此觉得生活索然无味，郁郁寡欢。
正直对于魔人来说，可是致命的。
被善良感染，病入膏肓的老妈最后只能日夜卧床，食不下咽，一会儿回归邪恶本性，亢奋不已，一会儿又被善良支配，萎靡顿顿，最终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这时，祝鸡翁端上来九十九只蝙蝠熬的吊命汤，喝完后，老妈眼里闪过光来，似乎又成为那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
她略一抬手，祝鸡翁滚落在一边，老妈用枯槁修长的手指直指巫承，召她过来。
巫承揣揣地向前，被老妈一把紧紧地抓住。
“巫承！”老妈几乎是扯着喉咙发出最后的声音，后一个字已带着承受不起的颤音。
“一定要振兴雾阵，召回阵中将。”
“杀掉预言中人类的英雄，杀掉他，让雾阵重回荣光！”
预言中的人类英雄？那可是传说中的大BOSS，就凭从魔人学院刚毕业的我？巫承不可置信。老妈双眼遍布血丝，似乎有些疯癫了。
但毫无预料地，老妈的竖眉横眼突然秋风化雨般柔和下来，甚至还心疼地摸了摸巫承手腕掐红的痕迹。
“承承，对不起，这不该是你走的路，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巫承被突如其来的母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老妈肯定又被善良支配了。
在这最后的关头，老妈再也控制不了邪恶和正义在其体内的争斗，她的脸就像互相侵染的黑白染色盘，恶魔和菩萨轮番上演，全身痉挛，痛苦不堪。
巫承的手腕一松一紧，心里有些发苦。
有种陌生的酸楚感泛起，名叫心疼。
老妈，结束痛苦，好好安息吧。
但老妈的内心最终还是被邪恶占领，她将巫承猛然一拉入怀，狠狠按住她的颈项。
“召回阵中将，杀死预言英雄，重振雾阵！不然……不然你就……”
一阵焦糊的气味，雾阵阵主的标识被老妈烙进巫承的脖颈，疼得巫承大叫出声，伴随的还有一道绿光。
像用尽了所有力气，老妈的四肢软塌下去，不知是不是巫承的错觉，老妈的手似乎最后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祝鸡翁哇地一声跌坐在地。
“阵主走了啊，身上都发白了。”
巫承捂着左脸下的颈肉，缓缓站起，老妈阖上双眼，面颊如生，红唇依旧，就像睡着了，但已没有气息。她的周身亮起耀眼的白光，白光将老妈渐渐包裹。
老妈说过，她死后才不要像一堆烂肉般腐烂。
巫承和祝鸡翁以手遮光，白光已强烈地渐渐让人无法直视。巫承突然有种担忧，老妈不会把自己的死设计成爆炸，以成就她最后的美名吧？
就像帷幕将舞台最后一丝亮光掩盖，白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拿下手，巫承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床铺。
老妈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一股别扭的孤单感将巫承慢慢包围，但还没有开始悲伤，就被祝鸡翁的哀嚎打断。
祝鸡翁掏出皱巴巴的手巾，擦眼泪又擤鼻涕，身上的燕尾管家式西服已经不知是哪个世纪的遗留物，全是磨损的毛边。
他身上开始爬出一些小蜈蚣小毒蝎，这都是他的爱宠。它们受不了祝鸡翁哭泣的动静，纷纷躲进砖缝墙隙里。
“好了，阿翁，别哭了。”巫承让他站起，自己也甩掉了仅存的悲伤情绪。
从小老妈就没管过她吃喝拉撒，婴儿时期第一口奶，还是祝鸡翁拉来一头变异牛头兽喂的，所以阿翁这个称呼，从小喊到大，也就习惯了。
祝鸡翁这时总算站起个人形，迷蒙的眼神刚清醒，就看见象征雾阵的五边形深红印迹，在巫承白生生的脖子上渐渐淡化，像被巫承的血肉吸收了一般。
祝鸡翁赶紧抖抖长服，正色了几分，煞有其事地对巫承深深地鞠了一躬。
“恭喜少阵主即位，老仆祝鸡翁愿誓死守护少阵主。”
“嗯……”巫承面难。
什么雾阵，什么少阵主，她不想当。
巫承环顾四周，老妈走了，显得这个城堡更凄清。
高大的尖顶拱梁深深压下来，这样幽深暗黑的氛围，萦绕了巫承十八年生命中的每一天。
雾阵总部专属阵主的哥特式城堡表面看起来恢弘高耸，但早已年久失修，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从屋顶延申到地面的十四扇花窗玻璃浑浊昏花，上面已有许多没清洗的鸟粪，破窗处勉强用帷布支起。
屋檐上守阵的血红恶魔雕像坠的坠，烂的烂。连城堡内许多房间也都地板陷落，家具腐朽，无法使用。
雾阵，曾是魔人界最悠久也最强大的邪恶组织，拥有众多穷凶极恶之辈，身为阵主的老妈也曾叱咤风云，说一不二。
可惜，这个恐怖的魔窟现在已经衰落。
连老妈的陨落，也只有巫承和祝鸡翁在她身边送行。
所以，在这百废难兴之际，巫承觉得有必要革新一下祝鸡翁的思维，别一天到晚守着雾阵了。
最后看了一眼老妈空空荡荡的大卧室，巫承悄声退出关门，祝鸡翁跟在她身后。
“阿翁，你在雾阵干了多少年？”
离开起居区，两人走在一条长长的廊厅里，地板虽旧，但红黑相间的精致格子依然显出高贵来。廊厅的两侧是高立的画壁，上面的线条金碧诡谲，绘出巫承祖先们英勇非凡的恶行。
这是一面家族墙，一个个暗黑的人像框挂在上面，也不知是哪位先锋艺术家，用疯狂的笔触将列位巫姓阵主都画得人模鬼样。
祝鸡翁敲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恭恭敬敬地答：“好像很久……很久，我忘记了，少阵主知道老仆记性不好。”
巫承停在年份较近的画像面前。
“那我这样问吧，你还记得这里的哪些阵主？”
在几十米家族墙的尽头，人像的画风稍稍正常，面貌也渐渐像巫承的轮廓。
也许这面家族墙到我这里真的走到了尽头，巫承想。
祝鸡翁望着这几幅硕大的画像，眼睛亮起来，下巴的白胡须微微颤动。
“这幅，这幅正是阵主的画像，她早早吩咐老仆将最漂亮的一幅挂上。”
他看了一眼巫承，赶紧改口：“这是前阵主，您的母亲，巫澜·寒雪。”
巫承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让祝鸡翁继续认下去。
“这幅，是您的祖父，巫浊·苍穹裂。”
巫承点点头，巫氏长辈的名字一个比一个狂拽酷炫，他们的家族里，在邪恶事业上作恶成就越多，名字的后缀就越长。巫承还名不见经传，就没有后缀。
“这是您的曾祖母，巫焰·绝世魔。”巫承点头。
“高祖，巫凌·风逐云霄。”
“天祖，巫煞·灭天鬼尊”
“烈祖……”
祝鸡翁将画像上的名字越念越精神，嘴角终于挂起些许笑容。
“这是您的太上祖，巫烬·花染幽冥血·月邪君，少阵主，她可是巫氏的骄傲，她曾……曾经……”祝鸡翁敲了敲脑袋，意图将记忆敲出来。
巫承接着说：“她曾闯入地狱，放出死灵大军，将人间搅了个天翻地覆，是魔大君的最强部下。魔人历史课上我听到过这位太上祖的名字。”
祝鸡翁眯眯地笑：“是的，是的，少阵主，但那叫下到地府，放出阴兵。”
巫承觉得没有什么区别，让她心里暗暗吃惊的反而是祝鸡翁本人。
“阿翁，这些祖辈你都认得，都见过？魔人的寿命平均有二百岁，你到底活了多久？”
巫承第一次细细端详祝鸡翁，他满脸皱纹，他似老非老，修得整齐的胡子业已苍白，可神态却并不老成垂暮，反而有时容光焕发，有几分童颜。
祝鸡翁被巫承问得自己都有些迷茫：“是的，老仆见过才认得，其他的，不……不记得了，不过我确实活了很久，前阵主还夸过我‘老不死的’。”
巫承闭了嘴，老妈这不是夸奖的话吧……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巫承揽过祝鸡翁的肩头，以示亲密。她的个子随了老妈，高挑出众，揽过一年比一年更老缩的祝鸡翁，就像圈起一只小鸡崽。
“活得久不重要，我的意思是，阿翁，你活了这么多的年岁都在巫家当仆人，不觉得憋屈吗？”
巫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看，老妈走了，雾阵也衰败得不像样，留在阵中的都是些小偷小摸之辈，为何咱们不直接宣布雾阵倒闭，趁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把家产变卖了，一起去人类世界享受一番呢？”
祝鸡翁向来掌管雾阵的财务，搞定他，就搞定了以后的躺平生活。
一个毫无经历，刚毕业的十八岁魔人，要召回早已反叛的元老，打倒预言中的英雄，让一个摇摇欲坠的邪恶组织重回巅峰，这简直太不现实了。
收拾收拾老祖宗留下的基业，去过逍遥日子才是聪明的。
但怀中的小鸡崽惊讶地挣开，不认识般看着巫承：
“少阵主，你这是要违反阵主的遗训，做一个叛祖离宗的罪人啊！”
巫承有些赧颜，她移开眼，看来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祝鸡翁惊讶之余，竟拍了拍手，欣慰地笑了：
“太好了，您终于长大了，竟然独立地想出这么一件让人刮目相看，大逆不道，无法无天的恶事，巫家后继有人了！”
巫承愣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跟上祝鸡翁的脑回路，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又很合理。
保持微笑的祝鸡翁转向另外一面画墙，接着说：
“少阵主，虽然你这个想法很有创造力……”
他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不过，我永远无法离开雾阵的传人……所以在您真的放弃雾阵之后，我会留在这里，为这些已逝的阵主守灵。”
祝鸡翁抬手摸向另一面墙上的荣誉奖牌，用手巾擦了擦，不知道擦的是一角的灰迹，还是他的眼睛。
巫承一时无话。
她看向这一面连绵的荣誉墙，上面全是祖祖辈辈的战利品或者金奖牌，祝鸡翁摸的，正是老妈的一枚“万恶之源”黑暗大勋章。
这枚黑暗勋章代表魔人界的最高荣誉，它的制作夸张又瑰丽，勋章整体是一颗破碎心脏的形状，外缘有扭曲的宝石荆棘环绕，由黑曜石和深红玛瑙打造。佩戴时心脏会发出猩红色的光芒并不断跳动。最酷的是，还有不断的恶魔低语在耳边回响，直至佩戴者丧心病狂神经错乱。
巫承小时候总踮着脚，眼里亮晶晶地渴慕这枚勋章。
老妈的奖牌高高低低，占了荣誉墙的一大片。
年份从早到晚：“混乱新星奇才”、“暗影杰出青年”、“冰暴制造者”、“年度最佳恐惧荣誉”、“终身成就：魔药宗师”……
无数魔人界中难以获得的奖项老妈信手拈来，她毋庸置疑是魔人中的天才，如果她不在132岁时被自己制作的传奇魔药坑死，那老妈名字的后缀还会很长很长。
但在老妈琳琅满目的荣誉中，却有几块突兀的空缺，曾经厚重的金框印在墙上的痕迹还存在，形成四个空空荡荡的方块。
祝鸡翁曾和年幼的巫承解释过，以前方块里挂着老妈麾下四个阵中将的画像，个个都是魔中将星，但在巫承出生前，他们就退出雾阵了。
听祝鸡翁如此说过后，当晚巫承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获得无数成就，一举手一抬足就是领帅的风范，凭借过人的狂狷魅力，将阵中将一个个找回来，让老妈刮目相看。
但那只是梦而已。
她扭头，低低看向一块小得可怜的木板，说：
“阿翁，我并不是想放弃雾阵，只是……我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那块简陋的木板上贴着巫承的奖状，和老妈的荣誉对比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老妈从小就对巫承训练严格，她的活动路线只有城堡和学校，成长之路枯燥又乏味。
但即使如此，巫承获得的不过是什么“幼儿园最长鼻涕虫奖”，“少年恶作剧优秀奖“，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是一个“校园最佳霸凌奖”。
就这，还是和朋友演戏得来的，其实它应该叫做最佳伤疤化妆奖……
巫承从小就对作恶不感兴趣。
而老妈十岁时就在人类世界制造了骇人听闻的黄金大劫案。
“这栋城堡里，祖上个个都是奇才，只有我是一个千年不世出的庸才，我永远达不到老妈的期望。”
巫承丧气地说，空气中很安静。
祝鸡翁居然没有反驳。
巫承叹了口气，虽然祝鸡翁用背对的沉默表达着不舍，但魔人界没有什么不能散的关系，更何况只是主仆呢，她拍了拍祝鸡翁的肩膀。
“好吧，阿翁，我走了，雾阵从此不再存于世间。”
临走前，巫承探下身，轻巧地从祝鸡翁的胸前袋里掏出一张的青色硬质卡片来，上面画有一只像蝉又像鱼的生物，栩栩如生。平时她看见祝鸡翁就是用这个东西刷出钱财来的。
“听说人类世界有比炖蝎子和骨灰饼干更好吃的东西，如果以后有缘，我请你。”
巫承晃晃青卡，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向自由的生活走去，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对劲。
按理说，多愁善感的祝鸡翁早就应该哭得泪眼汪汪，甚至可能拖着巫承的腿不让她走。
这一走，走得也太容易了。
但十八岁的巫承哪里会想那么多呢，自由对于少女来说，具有迷幻般的吸引力，拥有自由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巫承一脚踏出阴郁的城堡，紫黑色的魔人界被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天空似乎都变得更灿烂了。
从此不再有做不完的诅咒练习，不再有流血实验，不再有同学的打骂讥讽嘲笑！
朝天大笑几声，想一想就开心，随后“咕~”地一声，巫承饿了，肚皮瘪进去，她舔了舔嘴唇，发现呲呲啦啦的，舌头上好像有倒刺一般，刮得口腔痒痒的。
接着她闻到身后飘来一股香甜诱人的味道，巫承根本忍不住，回头嗅着，口齿生津，她擦了擦嘴边，却发现手掌毛糊糊的，一张开，还有五只闪着光的倒钩小爪。
这不是我的手！
抬头一看，祝鸡翁正端着的一盘血淋淋的生肉，蹲着等她。
他似乎早已料到，笑眯眯地点头：“果然啊，前阵主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女儿的。”
经此提醒，巫承突然想起老妈生前最后的一句话。
“召回阵中将，杀死预言英雄，重振雾阵，不然你就……”
她心中一惊，蹦着跳着前后扭头看自己的身体屁股，浑身有毛茸茸的红色卷毛，屁股散开五条炸毛尾巴，头上还有一根螺旋犄角，锃亮！
像猫又像豹，巫承嗷了一声，声音奶凶奶凶的，她突然想起老妈生前撅屁股逗的那只猫。
她居然变成了一只如同奶猫的幼年狰灵！
巫承恍然大悟，老妈陨落前房间闪烁过的绿光和最后温柔的抚摸，居然是给她种下的一个毒咒。
若是巫承不想完成遗训，她就会永远变成一只这么蠢这么丑只能天天吃生肉的狰灵。
巫承像突然从云霄跌落般丧气，但祝鸡翁却神采奕奕。
他蹲下身摸了摸这只气呼呼的小狰灵，精神矍铄，胡子翘翘，兴奋非常：
“少阵主，老翁我不会看错魔的，你天资卓越，虽然早年愚笨，但大作大为还在命运的后头。”
“所以，从现在起，就立志做一个大魔王吧！”
gogog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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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由咯老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