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承挡下一片木屑,才看见大门口站了一群夜店经理似的跋扈人物。
为首的人头发短削银白,身穿波点红黑相间的紧身西服,脚下踩翘到离谱的切尔西皮鞋,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美甲,比手指还长,镶满了晶莹闪烁之物。
他妖娆地抬起手捂嘴:“不好意思,太高兴了,忘记你们还在开会。”
有雾阵里的魔人吐了一口唾沫:“晦气!遗族那群神经病!”
所谓遗族的人没理这句不礼貌的话,他看见巫承独自站在高处,变得十分欣喜,高抬腿跨上大桌,盘腿趁势一滑,从桌尾滑到桌头,抬头,一双紫色眼影涂抹的眼睛骨碌骨碌打量巫承。
随后,一双手颤抖地伸向巫承:“你是巫澜寒雪的女儿?我灿灿生何其有幸,还能碰上你,你可知道你妈和遗族,可是有着很深的羁绊啊。”
巫承不敢接这双手,眼前这个灿灿生举止混乱,奇怪异常,但她知道,遗族的到来绝对不怀好意。
遗族,巫承了解不深,但他们在光怪陆离的魔人世界都被默认成一群神经病,可见烦人到了哪种程度。
刚才还分崩离析的雾阵魔人,此刻面对另一群闯入会议厅的不明来客,都警惕起来,他们全都站起,齐聚在巫承身边,剑拔弩张。
巫承心想,雾阵竟虚弱至此,连这么一群人直径闯入总部都不知道,可见人手是多么凋零。
她没有其他话可以说,只能问灿灿生一句:“你们闯进来什么目的?”
灿灿生像是很惊奇,挥动亮晶晶的双手鼓舞了一阵,看向遗族的人,又看向雾阵厌恶他的人,发现没人代他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才用双手捂嘴,眨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说:
“当然是趁巫澜寒雪死了,来灭了雾阵啊。”
此话一出,雾阵的魔人们群情激愤,许多骂器官骂祖宗的话喷泻而出,灿灿生可怜巴巴地捂住双耳。
巫承感到一阵棘手,雾阵内部极不安定,现在居然还来了个外敌。虽然说现在因为外部威胁,雾阵内部暂时一致对外,但谁又可出阵迎敌呢?巫承轮番细数雾阵中的魔人,悲哀地发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个时候,委蛇又扭着身子出现了。
他喜不自胜,正在自己尴尬的境地,投敌的机会居然来了,委蛇轻轻巧巧地跪倒在灿灿生侧旁,大献殷勤。
“灿大哥,小弟愿弃暗投明,雾阵就是个屁,遗族才是我心之所向。”
还没等雾阵的人破口大骂,巫承对面前的场景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灿灿生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食指的美甲极速生长,锐利得像一根钢针,“噗”,轻轻地戳穿了委蛇的脑瓜仁。
委蛇倒地,死亡。
伴随而来的是灿灿生不符合之前形象的大声枭笑,粲粲粲粲粲,彷佛破坏和死亡带给他极大的愉悦。
巫承虽长在雾阵中,但日日处在学校和城堡两点一线之间,还没有面对过如此轻而易举地结束生命,她连自己的心惊都是委蛇的脑洞里流出一股粘稠的鲜血浆液后才发觉的。
自己刚才也处于这样轻而易举被人杀掉的照面之中。
她以前想象的杀人打架是大家你一招我一式,你砸我胳膊我别你腿,混乱不堪,打得个天昏地暗。
在她听到灿灿生发令“杀了他们”之后,她才发现真实的杀人根本不是这样的。
灿灿生下一秒的手就伸向了巫承,她的美甲闪着寒光刺向巫承的眼睛,在掠过那一瞬,巫承的后领被人猛然一拽,生死之间,巫承还没反应过来就活了下来。
是祝鸡翁将巫承从桌上拽了下来。
但也在这一瞬,雾阵所有的魔人们的头颅飞天,血雾爆满,遗族的紧身西服小弟们好整以暇地在每个人身边优雅地接住头颅,像接过一杯杯鸡尾酒。
剩下的,就是几十具身躯的颓然倒地,咚咚咚咚。
雾阵部众,全灭。
巫承完全无法动弹,祝鸡翁之后做了什么,被血蒙住双眼的她都看不清了。
好快。
为什么,这么快。
她以为雾阵虽然凋零,但至少可以防守,她以为雾阵经过千年的积累,好歹留下了一些好手积垫。
但没想到雾阵和老妈的关系是一超带百渣,没了老妈,雾阵根本就是一张薄皮。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戳就破成了灰烬。
自己几分钟前才从不想当雾阵阵主变成实在不行也只能当了,排兵布阵只起了个头,雾阵就被灭了。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我当阵主的第一天,就会死吗?雾阵就在我手中这么可笑地消失了吗?
祝鸡翁手中的巫承还在发愣,祝鸡翁摇了摇她。
“少阵主,别忘了这可是邪恶的魔人世界啊,你所接触的外界,才刚刚起了个头呢。”
巫承晃着晃着,回了点神,她和祝鸡翁现在背靠会议室的一面大墙,上面的一幅奔逸骏马图全是泼洒的鲜血,她们面前都是笑嘻嘻杀人不眨眼的遗族。
“别怕,少阵主,看我的。”
祝鸡翁瘦小的身躯挡在了前面,即使巫承在他之后还高他一头。
也许是因为祝鸡翁曾是老妈身边的侍者,灿灿生居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变态样,在祝鸡翁发动招式时,抬手示意所有小弟防御。
祝鸡翁拍打了几下胳肢窝,刷地展开了陈旧的燕尾服衣襟:
“出来吧!我的宠物们!”
巫承一喜,原来,祝鸡翁的小毒物们不是白养的,在关键时刻,它们也能上阵杀敌。
太好了,巫承在祝鸡翁身后振臂一呼:“出来吧!百毒入侵!”
灿灿生的紫色眼影抖动了几下,毒攻?比单纯的物理攻击更难防御,他一跃跳至大厅上的水晶吊灯之上,张牙舞爪地抱着大灯先占据有利地位。
在这弓张弩拔之时,祝鸡翁的咯吱窝里细细簌簌爬出了几只小蝎子小蜈蚣,它们茫然地在原地打转,看见祝鸡翁使劲指了指对面,才明白过来,抬起自己的蝎尾朝敌人冲了过去。
“啪唧。”
被踩死了。
......
巫承高举的双臂尴尬地停在空中,等一下,就这?
灿灿生从高空中跳落,死力咬着自己的美甲,头神经质地扯动着,似乎压制不住的烦躁,挥了挥手。
“有病吧?”
“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紧身西装小弟们笑脸一挂,扑将而来。
巫承绝望地闭眼。
祝鸡翁又扑扇扑扇了衣服里的犄角旮旯,见实在没有了,指着掉灰的天花板以极快的语速说:
“我养的少,但雾阵城堡有上百年没打扫,里面的老鼠毒物飞虫听令,集你们百年腌臜之力,给我上!”
巫承听完睁开眼,觉得这是她这辈子里听到过的最荒谬的攻击。
随后,她听见了房间四方都传来非常细碎,又让人心里痒痒麻麻的声音。
爬,到处都在爬。
就在西装小弟们即将抓住他们之时,天花板轰然坠落,尘埃瀑满,无数只黑压压的红眼老鼠落到小弟们身上,专挑脖子眼睛大腿根部咬。
窗户缝隙飞出黑雾般的毒蚊,人脑袋大的数只蜘蛛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灿灿生的裤腿,他尖叫一声,闭着眼双脚疯狂跳动,翘头切尔西皮鞋一颤一颤的。
爱美的他受不了这种恶心的折磨。
这漫过会议厅,层层叠叠,无处不爬动蠕动扭动的虫蛇蝎蝇,真让巫承开了眼了。
一百年没有打扫的城堡,可真脏啊。
它们虽然攻击力不一定一击致死,但胜在量大,踩死都要踩一会儿,祝鸡翁趁此间歇,拉住巫承。
“少阵主,快跟我走”
走,怎么走?出口被西装小弟们堵住了。
祝鸡翁转过身,面对那幅骏马之图,以极其复杂的顺序,点了马身上不同的部位,喊了一声:“画马!出!”
图上骏马就在巫承眼前就跟活了一样,从墙上奔出,健硕的肌肉,顺滑的皮毛,马嘴里喷出热腾腾的气儿来。
“居然还有这招?”巫承惊叹。
“这是前阵主布的,就是以防有人杀到会议室。”祝鸡翁跨上,巫承伸手,一拉上马。
巫承怀疑是不是老妈被人偷家偷得有经验了,才以备此法。
马确实是好马,一骑上,那澎湃的动力就从□□传来,巫承感觉不是骑上一匹马,而是坐上了一辆越野。
千里好马撞飞了无数西装小弟,灿灿生甩完身上的蜘蛛,意图用美甲缠上一只马脚,却被马臀带动后肢,一蹶子撂到墙上,砸出一个大坑。
哒哒哒!
马蹄落在地上的声音是清脆的,速度无敌,千里好马跑出会议厅之后,巫承就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周边如同模糊的影子,被甩在了身后。
巫承只能握好缰绳,牢牢坐稳,将颠簸得要飞起来的祝鸡翁护在身前。
呼啸之间,巫承大声问道:
“阿翁,这匹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我我我……也也也……不不不……知知知……”
祝鸡翁一路声音抖得跟锯子似的,画马的速度巫承觉得跟高速魔引列车有得一拼。
“前阵主说过,画马会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但到底是哪儿,还不知晓。”
祝鸡翁的声音顺了很多,巫承发现画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在一条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长街边停住。
看来到了所谓安全的地方。
只花了大概五分钟。
巫承跳下马,把祝鸡翁接了下来,一少一老刚站定,身后的画马就如同坍缩般,嚓嚓嚓,几笔划画落在长街的石板上,被雨那么一刷,颜料散开,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一次性的。
巫承才发觉天上下着雨,而面前的街在雨淋淋中透出旖旎暧昧的灯光。
等她看清橱窗里活动的东西是什么时,巫承惊呆了下巴。
我才刚成年啊,老妈,这就是你心目中安全的地方?
才出了虎穴,又入了淫窝。
现在是以码字跟不上脑子的速度来忽视自己即将丧失的信心。
感觉老天对人类累积一定的练习时长才能熟练掌握一项技能的设定很有道理,在这其中,锻炼自己,调整心态,也许这才是真正超越时间的超能力——耐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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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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