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白啊。”
“陈叔好。”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录制了,我想着组织你们几个导师今天晚上吃个饭熟悉熟悉,你有时间吗?”
女人此时正坐在床头,阳光透过半敞的窗帘挤进来,温柔地镀落在女人黑色长发上,细腻皮肤恍若新雪,甚至泛着一些病态的苍白,眉头轻蹙,便似一场天边似真似幻的薄雾,只那双映着光的桃花眼才将她拽入红尘。
握着手机的白皙手指微微收紧,白初霁清了清嗓,才找回了自己原来的声调,佯装平静道:“好的陈叔,我有时间的。”
“好,时间地址发你微信了。”
嘟——得一声电话挂断,白初霁却迟迟缓不过神。起床时她随手点开的老电影还在放着,而那些在房间里回荡的台词却好像已经离她远去了,世界慢慢沉寂,她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放下手机,把脸埋进靠枕里深吸一口气,抱着靠枕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试图平息杂乱的心跳。
她今天要见到喻舒了。
这是她想了,盼了许多年的情景,如今,她总算有能力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可多年梦境一朝变成现实,令她总带着些镜花水月的无措与恍惚,脸往抱枕里越埋越深,直至探寻到了真实的窒息感,才缓缓吐出那一口气。
沉默了许久,白初霁终是没忍住嘴角勾起一个真切的笑,右侧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脑中齿轮突破滞涩又开始转动,她连忙丢下抱枕立刻起身冲到卧室开始化妆。
心中的震颤泛着酥麻传到了手臂,白初霁只能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的右手,一步一步地扑粉,描眉,她好久没有上过这样精细的妆容。
上好妆后,白初霁看着满满当当衣柜,却皱着眉总疑心带来的衣服是不是不够多,细细翻找着,好不容易凑出几套摆在床上后,拍了照给那只爱打扮的花蝴蝶发了过去。
“我穿哪套好一点?”
秦莺秒回:“白裙子,可以搭个浅色罩衫。”
白初霁看了看那套白色长裙,想了想回道:“虽说我偶像喜欢白色吧,但是她要是也穿白色的话,第一次见面就撞衫是不是不太礼貌。”
“……首先,我只是觉得那套好看,其次,你没救了,吱吱同学。”秦莺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问道:“今天见面吗,我记得录制时间不在今天啊?”
“陈导组织我们几个导师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
“哦,那可以穿得稍微随意点,反正你那张脸穿什么都好看。不用太庄重,所以把你套红色礼服给我pass掉啊白吱吱!虽然它着实美丽,但这和你当初带着绿头鱼面具参加今瑶的生日宴会有什么区别,当时今瑶的脸都快和你的鱼头一样绿了!”
白初霁看着床上“略显”庄重的红色礼服,抿了抿唇,她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件拿出来了。
“对了,还记得见到你偶像你要干些什么吗?”
白初霁刚还在犹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定又正直,严肃回道:“记得长官!谨言慎行,做喻舒心中最温柔的人!”
“……记得就好,去吧,祝你好运。”
最后她穿了个吊带搭了一个薄荷绿的衬衫出了门,毕竟喻舒好像也蛮喜欢绿色的,第二喜欢的颜色撞衫概率会小一点吧。
……
包厢内,人还未到全,白初霁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李国安和陈茂几人互相恭维,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向门外偏移,修长手指杂乱地敲击着桌子,这随时会开的门牵扯她一切心神,她无暇顾及其他。
吱呀——
白初霁循声望去,不安分的手指终于停下,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踩着细碎的灯光推门而入,散落的光线晃了眼,她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包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处,女人镇定自若地摘下浅绿色的渔夫帽,露出一双盈盈水眸,映着春日午后的温和,红唇微翘,挂着恰到好处的清浅笑意,女人微微低头轻声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陈茂率先爽朗笑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不久,快坐快坐。”
白初霁看着喻舒直直向她走来,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攥了攥裤脚,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费力地将目光移开,掩饰般地喝了口水。
刚把水杯放下,白初霁就听温柔清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好,我可以坐在这吗?”
耳边的酥麻直直涌到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她抿了抿唇,侧头看去,对着喻舒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温柔微笑:“当然可以,喻老师。”
很好!白初霁,就是这样!
“谢谢白导。”
白初霁有些惊讶地望向她:“您知道我?”
喻舒将手中的包放在腿上,看着面前女人不作假的疑惑情不自禁笑了笑:“当然,白导的作品很优秀。”
淡蓝的牛仔裤无端多了不安又欣喜的褶皱,白初霁长睫颤动,红唇不受控制微微上翘,她轻咳两声掩盖住过分的笑意,状若平静地回道:“谢谢,喻老师是一个很出色的演员,得到喻老师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圈子里熟悉的官方与客套,果不其然,喻舒听了这话没作太多反应,轻笑着道谢便落了座,只有白初霁知道,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看似无比正常的对话她从年少时便开始幻想,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
包厢里熏染着酒气,细碎话语堆叠,有些闷热,餐桌上起伏的虚伪夸赞与吹捧声让白初霁从纷繁思绪中缓过神来,她抬起酒杯轻轻晃着,不耐地轻轻压了压眉,虽然她早已深谙这些人情往来,暗波涌动,但不管多少年她还是不喜这种场景,好在身旁源源不断的淡雅香气驱赶着包厢的熏然的沉郁,好让她能在天旋地转的虚伪中抓住一丝慰藉。
推杯换盏间,几人已聊过几轮。陈茂提着酒,脸已被酒意熏红,朗声道;“大家聚在这都是缘分,各位都是圈内很有能力的老师,希望我们能够齐心协力,一起创造出一个专业的演技综艺!”
众人纷纷站起来提杯应和着,微微抿了一口红酒,白初霁便坐了下来开始在餐桌上找菜垫垫肚子,若是真的实打实地空腹喝酒,她恐怕明天要爬不起来床。
大概因为录节目的地方正在屿城,餐桌上基本没有几道不见红的菜,最近的一道青菜正停在喻舒右侧,她看着面前众人正忙着推杯换盏,余光撇见身侧的人也正埋头吃着,于是她悄悄伸手,转动转盘,看到青菜顺利地慢慢转动到自己面前,她轻轻松了口气,赶紧夹了两筷子青菜,毕竟这桌上她除了青菜实在不知道能吃点什么。
刚吃了一口,白初霁忍不住轻蹙眉头,她连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她严重怀疑这个青菜是被迫溺死在油锅里还是死不瞑目那种,真难想象这家店如此金碧辉煌是建立在多少食材的冤魂之上。
她没忍住瞟了一眼旁边人的动作,那个小姑娘好像叫乔桥,童星出道演了好多年的戏。此时她正一口一口吃得正欢,眼里满是对食物真挚的渴望,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辣菜做得比较好吃?
白初霁抿了抿唇,夹了一块看起来没那么红彤彤的肉,试探地放入嘴中,下一秒没忍住咳了两声,手慌乱地去找桌上的水杯,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把水杯推到她手中,她连忙道了句谢就抓起水杯一饮而尽,试图缓解舌尖火辣辣的疼。
等到稍微平复一些,她缓过神来才意识到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她视线忍不住偏移,就见那双似水双眸正直直望着她,她下意识躲避着那到视线,故作自然地将杯子放下。
喻舒微微凑近偏头轻声问道:“吃不了辣吗?”
白初霁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负隅顽抗地抵御那道正瓦解她防线的香气,自认为勾起一个成熟女人的镇定微笑回道:“还好,只是刚刚呛到了。”
喻舒看着面前女人有些僵硬的笑容,心下有些奇怪却只是轻轻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回话。
不能吃辣是很丢人的事吗,这人还挺好强。
白初霁在喻舒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松了口气,偶像突然从屏幕里钻出来还对着她笑意盈盈说话,她没有兴奋地当场发出猴叫已经很体面了,她自我感觉已经装得很像一个优雅大方又不失亲切的好同事。
正当她修葺着因为轻飘飘一句话又一次倒塌的心理建设,对面传来李国安的声音:“白导最近可是声名鹊起啊。”
白初霁心下暗叹,这令人脚趾抓地的夸赞终于是轮到她了吗。
温柔,成熟,稳重。
白初霁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六字箴言后,拿起酒杯,嘴角弯起一个体面弧度回道:“没有没有,运气好罢了。”
唐成接话道:“白导上部电影可是口碑票房双丰收呢,如果下次有合适的角色的话还希望白导给个机会啊哈哈哈。”
白初霁礼貌笑着接话道:“如果有合适的角色,一定。” 才怪。
“哈哈哈唐老师真是全面啊,什么类型都可以演,不过唐老师小心了,白导电影里的男角色有时候可不是什么正面角色哦。”
唐成笑着接过话来,装出一副大气沉稳的样子:“演员如果总演正面角色的话那也太单一了,有时候我还是很想尝试反面角色的,只不过没什么机会。”
“唐老师果然是有追求的演员啊。”
白初霁摩挲着杯子微微挑眉看着面前两个老男人踩着她互相奉承,明褒暗贬的虚伪样子,内心暗暗嗤笑出声,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听过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与话术了,就这也敢在她面前说?
她放下酒杯喝了口水,看了看身旁的喻舒,回想起出门前自己立下的誓言,又想起林姐苦口婆心劝她少说两句的样子和脑袋上新长出来的几根白头发,不禁心头微酸,她暗下决心今天她一定会谨言慎行,就算被气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骂面前人一句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委婉一点应该不会崩人设的吧……
思绪停止,白初霁放下水杯收回了手,环抱在胸前,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李导说的我上部电影吗,那部电影确实在某些地方少了些市场常见的艺术加工,写实了些。当然,如果因此伤害到了一些人……”
白初霁顿了顿,放下环抱胸前的手扶在膝前,眉头紧皱沉痛道:“我很抱歉,我简直太欠考虑了!”
饭桌众人看着头低着的白初霁,一时之间有些愣神,李国安干巴巴笑了两声,道:“没有那个意思,不过白导能听进去建议当然也好,毕竟白导那部电影确实有些争议。”李国安越说越得意,正当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教导时白初霁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不!我确实该反思,我确实错得离谱!”
白初霁紧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李国安有些愣神,刚想出言就听白初霁懊恼地说道:“我简直考虑得太不全面了,怎么就没有想到有些人的自尊脆弱得像九块九60包还包邮的廉价抽纸一样一戳就破呢?”
饭桌上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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