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禾耳边恶劣低语的黑影,被拂渊用魔气遮眼。硬生生从拳头大的洞,一点一点拽扯出来,甩到地面。
定睛一看,原是一位无脸女子。
莫名熟悉感涌上岁禾心头,脑海中竟浮现出,阁主身穿大红大绿戏服的背影。
“你……”
粗噶沙哑的询问声,被拂渊责骂打断。
“判主弃义的东西,死不足惜!”
魔气从掌中冒出,眼看就要吞噬掉黑鬼。岁禾无奈戳戳拂渊后腰。
“别……”
于此同时,黑鬼也阴森道:“我若没命活,她的发热症永远也别想好!”
准备先兵后立礼的拂渊只好收手。
魔气转而成利剑,刺穿黑鬼腿弯。它双膝跪地,枯燥的黑发被魔气拽趴在地面。
黑鬼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面对主子,就拿出该有的态度。”
拂渊扭身捞起床上人,丝毫不在意黑鬼的威胁。
奈何浑身无力的岁禾使不上一点劲儿,如指缝划过的水,抓不住。
“泥鳅啊。”
调笑的拂渊,轻刮岁禾鼻梁。翘起的唇角,在指尖感受到那滚烫温度后,拉下几分。
他几度揽住岁禾腰身,尝试几次扶不起人。
最后架住岁禾咯吱窝,才让她坐到双腿之间,半靠在怀里,完全禁锢的姿势。
过程中许是被碰到痒痒肉,岁禾咯咯笑两声。
拂渊不知为何红了耳尖。用一勺一勺的梨汤,堵住岁禾的嘴。
待在梨汤见底,拂渊又强硬让岁禾枕在大腿。
他喜欢岁禾压着他,这样会有一种,岁禾非他不可的感觉。
拂渊很喜欢。
“好了,现在闭上眼睛,休息。我来替你问。”
岁禾本就身心俱疲,闷闷应声“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眼倾听。
因着发高热,裸露在外的瓷白肌肤,粉扑扑的。两颊更是烧得通红,怪惹人怜。
“想给阁主报仇?还是受雇于人?比如阁主夫人?”
拂渊拉下外层软纱床帘,隔绝黑鬼看来的视线。
“阁主夫人?”
黑鬼白纸般的面容,似乎有五官破土而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它捂住脑袋,反复嘟囔,“阁主夫人?”
迷迷瞪瞪的岁禾轻啧出声,一缕清风从扒在被褥边边的指尖溜出 ,掀撕开黑鬼身上黑衫。
刺啦声下,暴露的是黑鬼,遍布疤痕的平坦胸膛。
睁眼去看的岁禾,撞进拂渊黑沉沉的眼眸。
眸中怨气,比冤鬼更重。
“你看,你看,我不看……”
岁禾用拂渊垂落身前的黑发,盖住双眼。扯过僵在头顶上的大手,压在脸下,于掌心落下一吻后假寐。
大手主人的脸色,这才好转。视线扫向黑鬼,语气虽是疑问但却带着笃定。
“阁主?”
黑鬼浑身一颤,发出凄厉惨叫。黑衣下摆燃烧起来,熏得衣服有变红趋势。
此乃鬼变恶鬼的征兆。
嗅到气息,原本半死不活的岁禾,立刻旋身而起。
“天浊地清,应变无停。除邪卫真,普告万灵,退!”
她双指点在黑鬼眉间,引出一缕血怨之气。点落在桌上茶杯中——是拂渊刚刚倒的半杯茶。
茶汤浑浊,茶香不够醇。一看便知道,不是用来缀饮。
该是拂渊帮岁禾清洗血怨之气,专门倒的客栈里的便宜茶水。
“我的耳朵!谁在鬼叫?拂渊你把我小师妹怎么了?”
循声而来的风帆,一脚踹开房门。后赶来的明羡之等人,只好赶忙收回僵在半空,意图阻止的手。
出来风帆,其他人纵然再急,还是乖巧有礼的守在门口等待。
屋内早听闻来人脚步的岁禾,一手裹紧拂渊半敞衣衫,一手在拂渊绸缎似的发间乱绕。
“有人进来了,你头发……快些束起……”
急切言语后,又是一阵闷咳。
“你很急吗?”
岁禾当即甩去一巴掌,语气更恼火。
“你想娶几个?”
在魔族,男子长相比之女子精致好看。所以男子一般不披头散发,完全暴露貌美优点。
一旦散发见某人,便是明晃晃的勾引。相当于告知那人,我心悦你,要娶你。
巴掌软绵绵的,拂渊头都没偏一下。甚至心底有些雀跃。
他微抬手指,魔气化作手状。
眨眼间,马尾半束。银链点缀其中,黑色里衣规矩裹身,银白外衫搭配金银饰品罩在上层,俨然一个骚包。
“如若你同意,百八十个不在话下。”
拂渊欠欠落座圆凳,甩出净化绿符贴在茶杯口。
这句隐晦的离别之言,岁禾自然听不懂。
但会成为深埋在心底的刺。
病中人本就敏感,加之地牢一事。心中委屈甚多,几度眸中酸涩。
“你挺会现学现卖。”岁禾咬咬舌头,压下快要溢出眼眶的热泪,打散魔气手。
“小师妹,他能这么说,定是早存了龌龊心思。莫要惯着他,直接同他合离!”
破门而入的风帆上完眼药,扶住步伐飘忽的岁禾,靠座床边。
“师弟,莫要胡闹。玩笑之言,怎可当真?”
明羡之礼貌敲敲门扉,拉起一屁股坐到床榻的风帆。立在吱哇乱叫的黑鬼身侧,等待它情绪平复。
门外常生,忍冬陆续进来。
“常生师姐,你在清都城待的最久。劳烦认认黑鬼,是否为阁主?”
岁禾拉过被褥,正想盖于双腿。拂渊移步而来,接过她手中被褥,却被岁禾铆足了劲儿,一脚踹开。
委屈憋着憋着会成为火气。
依照计划该说出的难听之言,在目光触及病恹恹的岁禾后,拂渊怎么也讲不出,直接甩袖离开。
常生依言前去辨认。
“与我印象中的阁主不同。”
“真不同还是假不同?”
黑鬼猛然凑近,常生立指发誓,“有半句虚言,镜花宗常明座下二弟子常生,甘愿承受天雷之刑,落入阿鼻地狱。”
“常生师姐……”
岁禾出言阻止到一半,风帆笑呵呵说道:
“小师妹,常生师姐不会撒谎,发誓没事。但你……你还是别说话了,嘎嘎嘎的,招人笑还怪难听…哈哈哈…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师兄师姐,你们听听这话。”
岁禾真真委屈。
滋溜一下,蒙头藏在被褥里呜呜呜。
不出一息,风帆得到一顿混合双打双骂。他嚎叫着扑倒岁禾面前,悄悄掀开被褥一角。
“小师妹,你真哭了?对不起嘛,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闻声睁眼的岁禾,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破涕为笑。
两人和好如初。
“咳咳……”
拖病躯前来的祈苍,瞥眼屋外倚门而立的拂渊。颔首示意,步伐踉跄扶门进屋。
此时厉声尖叫的黑鬼,正好平复下来。
“我想起来了,我是阁主。是夫人杀了我,是我在渔村,替用地母河水敛财,只为给阿姐报仇的潘牧求情。
夫人生气,她杀了我!”
黑鬼双膝跪地,椎心泣血。
“她说那些被迫受孕的女子所受之苦,男子也应当一一体会。所以她建立同玉女阁,对立的玉男阁,让男子成为供人玩弄的对象。
让潘牧成为我,一面逼迫潘牧做好事赎罪。一面肆无忌惮凌辱男子,为那些苦命女子报仇。”
“可一个潘牧倒下,万万个潘牧站起。夫人……夫人她为了救更多的人,同意让潘牧重新做回地母河领袖。
刚开始被迫受孕女子不仅变少,夫人还因此得到一笔不菲财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仙界有人送来鲲鹏。
夫人面对潘牧所为,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清醒着沉沦,迷男色不可自拔。
再后来……两人狼狈为奸。清都凤凰两城苦不堪言,城内小宗门携手反抗,却被妙音宗一夜灭门。”
黑鬼哭到不能自已。
这就能说通为何有,“救救常生师姐”一言。
阁主与潘牧为何神似,阁主无魂之因。
更能说通,此前阁主不在岁禾面前露面,使人感觉时好时坏的原因。
还有婴手,只围困,只拖延时间,却不出手伤人之因。
原是所有人发心都是为善。
可后来怎么就变了?
为何变了呢?
是因我的一句以魔为尊,于无形中增大恶欲,影响万物之心了吗?
岁禾攥紧双拳,指甲嵌入肉里。腥甜血液从喉头喷涌而出。
她急忙扯出枕头底下的手帕,捂紧唇瓣,闷声咳嗽。
如她一般,同样道心受损吐血的还有祈苍。他身边没有手帕,未免旁人担心,生生咽下喉间血。
“都怪我和师兄,忧心债鬼之难,没有发现故乡之灾。”
风帆情绪来的快,抱住明羡之胳膊痛哭的同时,还不忘抽抽噎噎安慰祈苍。
“不……”黑鬼捶地“怪我,怪我心软才酿成此祸!”
“是家父家母贪功冒进,这才……抱歉,此事,我定会负责到底。”
祈苍闷闷插话。
所有人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这让门外的拂渊大手一挥,魔气形成十三字:结果如我所料,舅兄该信守承诺。
句落,魔气散成微尘,涌向地上城。
*
地上双城之内,早已乱作一团。
婴手大头怪作践男子。
妙音宗任其妄为,无能为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在阴阳阁煽动下为找食物,四处杀人放火。
阻止无能的连曦,爬上房顶。放眼望去,灾祸处处可见,只得哀哀痛哭。
不远处的阴影里,乐儒恭候在一位,戴黑白面具的女子身侧,恭敬道:
“满城病痨之气,是我为复活病魔,所送投诚礼。”
女子哼笑,摘下面具。容色普通,不是乐儒心中所想之人。
她垂头,掩去眸中失望。
“告诉阁主夫人,这波人死绝,便将地下城那波人换上来。”
乐儒领命退下。
于此同时镜花宗内,前后左右四山妖物横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半人半妖的怪物。
“白秋水出门买白菜,得是腿买断了?一天一夜不归家。”
用地窖所有白菜,投喂完妖兽,得片刻安宁的遨游。狂摇扇子歇气,捣捣身旁啥事不干,放眼远眺的无虞。
“与其在此被半妖杀死,不如我们出去……”
无虞横眼看去,“十八身体在此地被盗,就该在此等待。”
“成成成……”顿了顿,不死心的遨游又道:“出门找白秋水总行吧?”
“她不是好东西,死了无妨。”
遨游嘴角抽抽,远离无虞后嘀咕,“不愧是兄妹,一个比一个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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