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熊卓的预料一样，没过几天，乔泰主动找上了门。
这一次，他没带保镖，孤身一人。
史朝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猜测这几天他估计没睡个好觉，主动倒了水，“你喝水。”
他推过一次性纸杯放在乔泰桌前，乔泰此刻不似先前的跋扈，冷眼看着史朝，质问道，“房子里的租户呢？”
史朝坐在乔泰对面，笑笑，“你别急，上次说的话题咱们还没聊完呢。”
乔泰一冷，那神情让史朝一个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我们都是照规章制度办事。”
“呵。”乔泰冷斥一声，突然发难，“哪一条、哪一款规定的你们可以随意抓人？！”
他突然拿起水杯一下砸向史朝，滚烫的热水朝着史朝扑来，史朝抬手想挡，下一刻整个人被一只手提起来，一下子晃出热水覆盖的范围，又稳稳落在地上。
熊卓从外面走进来，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暴起，迈步挡在二人中间，“你在这打人？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发怒时，史朝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乔泰似乎也被呵住，愣了片刻，才问，“人呢？”
他现在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这个。
“你不交代，就别想见到人。”雷渊冷冷道。
“我交代什么？老子用得着和你们交代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乔泰声音大，雷渊声音比他更大，“你到底在养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乔泰阴郁的眼神在熊卓、雷渊、史朝三人之间打转，丝毫没了上一次那个跋扈暴躁的模样，这一次更像是只蛰伏的毒蛇。
“人，我要见到人。”无论熊卓和雷渊说什么，乔泰始终坚持他必须要先见顾砚卿一面，而后才能说出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熊卓和雷渊对视一眼，他先出去请示，留雷渊和史朝在屋内看着乔泰。
史朝看见乔泰无意识地用指甲不停地刮擦自己的指腹，一遍又一遍，指腹甚至被磨出血来。
看起来，他十分焦虑。
也许顾砚卿真的对他很重要。
不到十分钟，熊卓带着平板电脑进来，他将其放在乔泰面前，扬了扬下巴。
“你想见的人。”
平板上赫然是被关押的顾砚卿，他神色憔悴，身形消瘦，双手被铁链牢牢束缚，高举过头，目之所及之处全部套上了粗重的链条，衣下似有隐隐血色蔓延，但因着黑色的衣服看得不甚明显。
史朝一惊，顾砚卿什么时候成这模样了？
乔泰更是愤怒，神色瞬间冷下去，他冷冷看着熊卓，而后才低下头，握住平板，指尖微微颤抖。
“...顾砚卿？”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对面没有回话，史朝看见他的嘴张了张，却不知是无力还是嘶哑，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砰”一声平板骤然被乔泰砸向地面，“我要当面见他！”
“要求别太多，”熊卓对上他的眼神，“现在该你开口了。”
雷渊适时走到乔泰身后，按住他的双肩，让其动弹不得，“不说的话，顾砚卿可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二人的配合精妙绝伦，让史朝都产生了些许错觉，眼前两人似乎不是能和他开玩笑的前辈，而是杀人不眨眼的酷吏。
“我说。”
随着乔泰的松口，他被转移至单人监狱之中，见过顾砚卿的乔泰比之前更急躁，怒视面前几人，“你们还在等什么？”
没人回答他。
这种场合，史朝一个新人只敢站在前辈身后，是万万不敢开口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的。
一片寂静中，帝庭不疾不徐走进监狱，笑眼不笑时带这种令人胆寒的气质，坐在正中央为他留下的审讯位置上，他翻了翻卷宗，淡淡道，“说吧。”
乔泰胸膛起伏不定，看上去被气得不轻。
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
乔家二公子从小吃穿不愁，平生爱好就是玩乐，一直是让家里头疼的选手。
但两个多月前，他反复做一个梦，梦里他是个古代穷苦人家的孩子，本要被父母扔进山里自生自灭，却被上京赶考的学子救下。
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前世之恩要还，去买下那座房子。
“所以你才出手买了房子？”帝庭反问，“然后发现房子里有个僵尸？”
“嗯，”乔泰点头，“不过他应该就是我前世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想他死去，便请了高人做法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乔公子还是个感恩的性子。”
“要是连救命之恩都不记了，那还能算人吗？”
“梦里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信了？”
乔泰反问，“要是你连续一个月天天做这个梦，你不信？”
帝庭合上卷宗，“我不信。”
他弯了弯眼睛，皮笑肉不笑，“乔公子挺会编故事。”
帝庭站起身，俯视乔泰，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片刻后，乔泰率先偏开眼，“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穆景，”帝庭突然道，“你既上一世为妖，你不认得我？”
从帝庭叫出这个名字的一刹那，乔泰瞳孔骤缩。
穆景，那个房子的原主人，史朝的脑子混乱，这和乔泰有什么关系？
乔泰下意识否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盯着帝庭许久，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四下看了下监狱，又看了看面前瘦高男人，他一头黑发，身型瘦高，眼上卡了副镜片...他脸色逐渐难看下去，不确定道，“...帝庭？”
帝庭脸上挂上笑，却让乔泰遍体生寒，“是我。”
这一次，乔泰知道伪装再也没用，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无用功。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耍他，乔泰恨得牙都咬碎了。
但帝庭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要他来说，是需要本人亲口吐出的笔录吗？
“哈——”乔泰低低笑了声，“我可以说。不过...”
他抬起脸，短短几分钟他想明白一切，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你们不能伤害顾砚卿。”
乔泰紧紧盯着帝庭，“要不然我就是死了都不会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