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刚准备趴下睡午觉，就看见熊卓从办公室里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冲了出来，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丢下句“赶紧换工牌”，着重强调“换自己照片”然后又匆匆离开。

熊卓知道史朝是个人以后，真是想给史朝脑门上来一巴掌，他一个人类干什么换个兔子照片，更奇怪的是一个人类为什么想不开要来他们办事处？

他敲响白泽办公室大门，被吵醒的白泽一头黑线，面对熊卓质问，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你看不出来？”

熊卓卡壳。他承认因为太相信白泽，他压根没怀疑过史朝的身份，谁能想得到办事处有一天还能混进来一个人类？

“这点事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过来和我闹？”

睡眠不足的白泽被激发毒舌属性，冷冷道。他同熊卓比较熟悉，说话之间自然也不客气。

熊卓一摆手，“反正我带不了。”

见白泽盯着自己，熊卓也硬着头皮道，“我不带人类，脆皮嫩肉的，哪天受了伤是不是还得我给他兜底？”

“不是你说你缺个助手，现在人来了你不愿意了？”

“那也不能是人类啊，你看见他那个细皮嫩肉的样子了吗？感觉我路过扇一阵风都能把人刮跑。”

“谁说的——！！”

突然，一道身影小旋风一般地闯入，插入熊卓和白泽之间怒视着熊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亏我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史朝眼睛瞪起来也并不吓人，像一只幼兽怒视着敌人。

熊卓将人往旁边推了推，“别挡着我俩说话，我话放这了，你干不了这行。”

史朝顿时委屈了，转头向大领导自证清白，“我自己考进来的，我怎么干不了了？凭什么他说干不了我就不能干？泽哥，你不会听他的一面之词吧？”

水汪汪的小狗眼看着自己，白泽轻咳一声，那点起床气也转瞬消散，摆摆手，“都别搁我这撒野了，都坐下来说话。”

熊卓坐在了白泽面前的椅子上，史朝则退而求其次坐在了稍远一点的沙发里，正好能看见熊卓的脸，转过头冷哼一声。

熊卓嘿一声，这小孩。

“你是人类，”白泽指着史朝，问他，“你现在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对上白泽的黑眸，史朝顿了顿，一切的不合理之处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眼前的眼睛似乎带着浓重的引力，深不见底如同旋涡，史朝听见白泽说，“一上午了，还没看出来？”

他再一次将自己桌前清晰的名牌向前推了推，那里端端正正地刻着“妖怪社区”四个大字，他有些反应迟缓，眨了眨眼睛，又看向熊卓，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熊卓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堆短小的黑耳，有点像狗，但更像...史朝的视线下落在熊卓的胸前，鼓鼓囊囊的衬衫之上是一张黑熊照片。

“看明白了吗？”

随着白泽话音落下，史朝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熊卓赶紧上前一步接过晕倒的史朝，将人平放在沙发上，又探了探鼻息，摸了下脉搏，转头看白泽，“泽哥，你看你把人吓得。”

白泽瞥他一眼，见那双还没收回去的耳朵，冷笑一声，我吓得。

熊卓又道，“你看，这身体素质、这心里素质，哪能怪我不想要人类，你知道的啊，我们平时干的都是什么活。”

白泽捏了捏眉心，上午史朝一离开，他便给月老去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很缺业绩，人都送他面前了。

月老着实委屈，他啥也没干啊？这会子正在别的城市冲业绩呢，被白泽这个一年见不了一两次面的人过来兴师问罪。

语气倒是不像撒谎，白泽套了几句话，挂了电话，指尖搓了搓，难不成还真是凑巧了？

他想招个人类试试水，就来了个跟他绑了红线的人类？

姻缘线一绑，反倒平白多了些麻烦。

虽然人长得顺眼，但看上去不像个聪明的，看上去呆愣愣，好似呆头鹅。

难不成真得换个部门呆？这与他的预期倒是不符了。

本想着招个人类来业务部门，这年中年底的不得多写些宣传稿，最好能送到中央去，让他们瞧瞧办事处是怎么好好对待人类的。

史朝一清醒过来，先入眼的是白泽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二郎腿翘起，锋利眉眼间露出点审视与思考，整个人如同杆竹，清凌凌地立在人前。

见他醒来，白泽眉眼松了松，问，“你想不想换部门？”

熊卓顺道给史朝介绍了一下办事处的组织架构，他们部门虽说核心，但工作也累，还容易吃力不讨好，很多妖还不乐意干呢，像其他的一些后勤保障部门才能撑得上是轻松。

按理说安稳，史朝应该选择调去别的部，不出大差错干到老应该没问题。但偏偏这件事的前提是，他自己愿意调过去，而不是被人质疑能力后委曲求全地安排。

史朝憋着口气，到底是过五关斩六将凭自己实力考进来的，凭什么他们妖怪说看不起人类就看不起。

“我不换。”

出乎人意料的答案。

熊卓挑挑眉，正视了史朝几眼，他已经将自己部门的危险说了个明白，史朝的选择确实让他有些意外，无论是赌气还是真不怕，能选择留下也算有点勇气。

白泽漆黑的眸底微光闪动，他和史朝对视，再一次确认，“真不换？”

史朝深吸一口气，“嗯。”

白泽笑了，勾了勾唇角，冷颜笑起来格外好看，史朝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以，那你就还是跟着熊卓。”

他又看向熊卓，“你还有意见？”

熊卓见白泽神色，便知道这事没有转圜，这会他也没那么不想带这个人类新手了，点了点头，“没有了。”

“但是，”史朝转了转眼珠，偷摸瞧了瞧白泽和熊卓，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我之前不知道办事处是妖怪呆的地方，薪酬...”

白泽靠在椅背上听他说，摆摆手示意熊卓先出去，扬了扬下巴，“继续。”

一鼓作气，史朝硬着头皮，“薪酬是不是应该比原来高一些。”

他这要求倒也合理，毕竟他考入别的单位也是这个薪酬，但是呢，工作环境肯定比现在好多了。

“那不行。”

史朝刚说完就被白泽断然拒绝，升出的勇气也散了彻底，眼皮耷拉下来，像委委屈屈看着人的小狗，“那...那算了。”

他准备离开，心底很暗戳戳地想，等自己熬出资历，就遴选到别的好单位去。

“这就走了？回头。”

白泽声音一出，史朝又立马亮晶晶地看过去，难不成真有戏？

“薪酬嘛，”白泽拖长尾音，看着史朝被钓的眼冒金星，嘴角一勾，“这是统一价，改不了。”

眼见史朝又失落起来，白泽真察觉几分养宠物的乐趣来，也不卖关子，“不过，其他福利到可以加一加，包吃住如何？”

史朝一下子兴奋起来，“真的吗？”

这可真是省了一大笔钱，他当即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这会他对白泽的印象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冷心热，其实是个好领导呢。

白泽心想，这人未免太好哄了，这都能乐得找不着北。

史朝高兴地从白泽办公室离开，身后有人从隔壁聆听了全程，待人走后，扣了扣门，“你发什么疯？”

白泽瞥他一眼，“这是你对上司的态度？”

帝庭翻了个白眼，“行，领导，请问您发什么疯？”

白泽哼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待帝庭气得摔门而去，白泽才沉了沉神色，他看不见史朝身边的字了，这只对亲近之人出现，例如貔貅、帝庭，甚至是熊卓等人，妖非无情，一旦他对他们产生感情，就不需要知识的辅助，可偏偏现在他看不见史朝身边的字了，联想起那根红线，只能代表他的心动摇了。

可笑，不过才见了几面，也就是长得合心意了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还是放在身边看着安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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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朝离开办公室，撞见仍在门口等着的熊卓，一时间有些尴尬，“卓哥...”

熊卓斜睨他一眼，“这会知道叫哥了。”

史朝苦着脸，刚才还以为熊卓是恶意抹黑自己，都是误会啊，正想着如何同熊卓解释，熊卓回头见人板着张苦瓜脸，叹口气，“行了，别哭丧着个脸。”

史朝眼睛亮起来，“卓哥，你不生气啦？”

“我努努力都能生三个你了，犯不着跟你置气，”熊卓挑眉，“走吧，带你去换工牌。”

史朝跟着熊卓拐进后勤处重新换了工牌，一边算熊卓究竟应该是多大年纪，得出的数字令人胆战心惊，他甩了甩脑袋，不再计算。

回到工位，史朝重新翻出《山海经》，逐字逐句苦读，这会他逐渐理解了同事洪雨的话，看着山海经里兽型，又想了想白泽冷淡熟男的气质，还是很有割裂啊。

“你们刚才急急忙忙做什么去了？”

脑子里的呐喊被人打断，史朝看向搭话的洪雨，这会他看洪雨也满心复杂，原来不是长得像，而是真的是香猪啊...

史朝没准备隐瞒身份，这也隐藏不了。他举了举工牌，“去换工牌了。”

洪雨沉默地盯着照片上的人型生物看了好几秒。

“为什么你可以用人型？”天知道他有多想摆脱猪的兽型吗？

“不是，”史朝屈指挠了挠脸颊，轻飘飘一句话宣布了惊人消息，“我是人。”

“什么——？”

周围顿时围了不少同事妖过来，跟看什么稀罕宝贝似的看着史朝。他们当然不是没见过人，满大街不都是吗？但是人类还要加入妖怪社区的，这当属头一个。

不少同事开始八卦地问东问西，史朝正难以应付，突然人群中一个重物落地的声响惊动了所有人。

史朝受惊地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洪雨倒在了地上，他大惊失色，对这个好心同自己搭话的新同事还是挺有好感，赶紧冲了上去把人扶起来，哎呀，还挺重，“没事吧？没事吧？”

旁边妖们乱做一团，有驱散人群的，有拿来药物的，在一众人惶恐的目光里，洪雨在史朝怀里幽幽转醒，对上史朝那张脸，差点一口气又没上来，艰难地吼出声：“我...我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