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检测到你的脑波与心跳均高于正常值，还伴有轻微的盗汗。可能是疲惫下匆忙入睡或者最近的精神压力有关。」

贾维斯中正平和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需要我为您预约后面几天的医院检查吗？」

白鳥觉捂住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用了老贾。」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闭眼、再睁开。

眼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纯黑，像是告诉自己一般：

「只是个噩梦而已。」

白鳥觉把背上因汗水粘着的头发一点点捋开，再随手拿发绳扎起。

她跳下床、打开房门打算倒杯水喝。

贾维斯适时地提醒：「小姐，杀生丸小少爷正在咨询所天台。因为您在补眠，所以我就没有开放权限。」

白鳥觉走到客厅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才彻底觉得缓过劲儿来：

「他怎么还在？哎算了、话说‘小少爷’又是什么鬼？他又不真的是我的崽。」

心头因为噩梦惊醒的沉闷与惊悸逐渐平息，心绪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贾维斯微笑：「那我继续叫他杀生丸先生？」

白鳥觉摆摆手：「算了，怪生疏的。」

她捧着玻璃水杯，慢吞吞地顺着楼梯往上走。

因为刚做了噩梦，白鳥觉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懒散，十几级台阶愣是走了一分多钟。

“刷拉”一声。

她终于拉开纱门，伴随着暑热一起铺面而来的是上午炽烈的骄阳。

白鳥觉忍不住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冷水，才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杀生丸站着的太阳伞底下。

天台上清扫干净的立式风扇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正呼噜呼噜地费力运转着，勉强消去了一丝暑气。

而坐在塑料凳上的犬族大妖也已经换回了一身和服华衫。

白鳥觉倒不是真的不知道可以用妖力/灵力或是任何能量驱散暑气，然而她只是懒得花费心思在这上面。

而且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无论是汗流浃背还是瑟瑟发抖。

吹在身上才让她感觉到真实。

白鳥觉喝着冰水问：“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送完悠仁你就该回妖界去了。”

杀生丸瞥她一眼没接这话，只是问：“你的屋子里有寄宿其它的妖怪？”

白鳥觉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说贾维斯这个人工智能。

看来活了千年的大妖终归要被现代科技制裁了。

白鳥觉感觉有趣，就大大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叫贾维斯。平常帮我打理房子、整理咨询室预约，偶尔还帮忙接送小悠仁放学之类的——超级方便也超超超级贴心的！”

“感谢您的肯定。以及我很开心，觉。”

贾维斯的声音从遍布咨询所的发声装置里传出来，还特意叫了白鳥觉的名字，活像是对着陌生的侵入者宣誓存在感的温顺的家犬。

白鳥觉更想笑了。

谁知杀生丸冷哼了声，

「太弱小了。」他说。

「若我想、趁你陷入沉眠时毁掉这间居所也轻而易举！」

回答他的是从房屋各处转瞬间弹出的各色热武器，

“刷拉拉”——，

口径大小不一的跨时代产物齐聚一堂，所有的激光小红点儿齐刷刷对准了银白色长发的大妖。

贾维斯依旧语气温和：“请不要质疑在下的安保防护能力。”

杀生丸瞬间皮毛炸起，滔天的妖力升腾“噌”的一声爆碎牙雪亮的刀锋亮起——，

白鳥觉：……

白鳥觉摸了摸下巴，突然转坐为蹲，

掏出了一包瓜子。

在杀生丸的妖瞳和贾维斯的电子眼同时看过去的时候，

“看我干什么？你俩快打啊？”

白鳥觉正蹲在塑料板凳上大大方方地磕着瓜子，显然是对观赏他们这期“科技侧跨到魔法侧的玄幻打戏”兴奋至极。

杀生丸：……

贾维斯：……

有某一瞬间，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的一妖一智能竟都get到了对方那微妙的情绪。

下一秒，贾维斯收了枪，杀生丸收了刀。

他们握手言和，并一致对外：

贾维斯：“恕我直言，小姐您目前的资产很难再在相同的地段购入一套等价的房产。”

杀生丸：“我对低级的破坏可没兴趣。”

白鳥觉很是遗憾地摊了摊手：

“……Fine、反正掰头的是你俩，爱说啥就是啥吧。”

··

接下来白鳥心理咨询所着实是度过了一段平静且充实的日常。

杀生丸也不知道这次是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一反常态地在人界住了下来。搞得白鳥觉不得不为这只讲究的大狗子特地用空间宝石开了个新房间。

心理咨询所：房间 1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深刻觉得不能让她那群损友们知道这个便捷的能力。不然很快她的心理咨询所转天就能变成布达佩斯大饭店，不，或许是那种北京胡同儿四世同堂（？）的大院儿也说不准。

不过家里多了个人，虎杖悠仁倒是乐坏了。

大概是因为小朋友总是对毛茸茸没什么抵抗力。

这只粉毛小豆丁现在天天一放幼儿园就吵着闹着找他的杀生丸哥哥，弄得正牌监护人白鳥觉吃醋得不行。

白鳥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过闲下来的时候白鳥觉也会和杀生丸坐在天台上泡上杯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赏一赏涩谷区霓虹喧嚣映衬下的月亮。

杀生丸会聊末法时代还活着的大妖、聊西国的变动、聊他的剑术修行。

白鳥觉会聊些现代的城市经历、聊虎杖悠仁、也聊她的心理咨询业务。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回忆些战国时代的往事。那是《犬夜叉》的后续，亦是《夜叉姬》的起始。

可无论是再怎样惊心动魄或是欢喜释然的冒险，也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白鳥觉：“你和铃后来怎么样？”

杀生丸：“很好。”

白鳥觉：“不，你知道我是问什么。”

杀生丸抿唇看向月亮，眸光中漾出千般温柔来：“无论什么，都很好。”

白鳥觉便也笑起来调侃：“那是，你这可是养成系。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你俩最后会结婚就是了。”

杀生丸一默，半晌叹了口气：“你知道，她已经无法再回到人类那一边了。”

白鳥觉垂眸、半晌也叹了口气，最后只说：“杀生丸现在变得这么温柔了啊。”

杀生丸没说话，也没像多年前把温柔视作软弱，只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或许是因为食骨之井的原因。犬夜叉他在三年多前的时候，寿命到了尽头。”

虽然早就预料，但白鳥觉还是心头一默，不由得抬眸看向杀生丸。

然而姿容绝丽的犬族大妖却神色淡淡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见她望来，也只是道：

“别伤心了，那家伙可是在最后的时候也吵着闹着说自己终于完成戈薇布置的作业，可以下去找她了呢。”

白鳥觉真是又好哭又好笑：“真不愧是他！我猜那家伙在戈薇去世后也闹腾了好一段时间吧？”

杀生丸冷笑：“呵，光我的天生牙都被他借去了十好几回。最后还惹来了冥府的管事，一个叫鬼灯的家伙出面，才堪堪结束了那场闹剧。”

白鳥觉扶额。

她捧着热腾腾的茶汤，呷了一口：

“哎对了？凌月她呢？什么原因陨落的？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们犬妖的寿命不是挺长的吗？难不成是末法时代遭遇了其它变故？”

杀生丸闻言，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奇怪。

他僵了半晌、最后才用一言难尽的语气说：

“其实自从你进入食骨之井之后不久，母亲她就把西国传给我自己出门游历去了，我还是在犬夜叉大闹冥界那一回才知道她现在貌似在冥府当了什么官职，出入仆从鬼使无数，总之过得还挺开心的……吧？”

白鳥觉一口水喷了出来，颤颤巍巍地竖起个大拇指：

“绝！俺现在也是下面有人罩的了！”

杀生丸：……

杀生丸轻咳一声，也问道：“上次你说天生牙无法将你复活？这是怎么回事？”

白鳥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想试验一下吧，想把我直接往死里打就直说。”

“我管你了。”

杀生丸噎了一下，差点儿一把捏碎了茶杯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数个“###”。

“噗哈哈哈！”

白鳥觉笑道：“好了，知道你是关心我。”

“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也知道，普通人类并不能像我一样数十上百年都不会变老，也不会天天嗖嗖嗖地发射声光特效绝赞的神奇能力，更不会想我这么强大优秀又富有……哎你别拔刀啊！”

白鳥觉叉着腰骄傲得意地哼哼两声，在杀生丸就要拔刀之前才堪堪收嘴。

她回眸正色道：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白鳥觉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夜色下，那双宛若秋水点墨的剔透眼睛仍旧是黑色的。

然而就在她说话间，一抹翠绿的光芒从瞳孔深处闪出，转瞬间吞噬了所有黑色占据了整个虹膜，如同晕散开来的青黛。

透过雪亮的月色本就夜视能力出众的杀生丸清晰无比地看到了白鳥觉的眼睛——，

那是宛如世界上一切旷野、森林与湖泊乃至极光祝福般的、琉璃一样的无垠碧绿。

下一秒，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超级好奇？”

白鳥觉笑嘻嘻的显摆打断了杀生丸的思绪，而随着女人得意地摇头晃脑夜色下那两只眼睛亮得活像两只镭射灯泡。

杀生丸醒了过来，某种和白鳥觉毫不沾边的唯美滤镜彻底碎得稀烂。

他闭紧了嘴巴，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让这个鬼家伙得逞。

“这是你的能力来源吧，倒是和一般术士们不同。”杀生丸果断转移了话题，“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庞大的能量就蕴藏在你的眼睛里。”

白鳥觉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点头道：“没错，这双眼睛确实是我的能量中枢。不过有点儿不一样的是，现在不是我的修行塑造了它，恰恰相反——是它支撑着我。”

白鳥觉微笑：“是的，和你面对面说话的我，只是坨有思维的尸体。”

杀生丸：……

不，我看你还挺开心的。

正在此时，

“谁？！！”

白鳥觉和杀生丸同时回身——，

正看见一张朱红的纸符浮空而起，“扑哧”一声燃烧殆尽。

白鳥觉皱起眉头：“传声用的，有人在监视这里。”

杀生丸长身腾起，转瞬间跃至空中，然而环顾一周却摇了摇头：

“逃了，藏头露尾东西。”

夜色下女人的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弱点被泄露出去。

杀生丸沉默一瞬，看着白鳥觉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皱起了眉头。

“你不该把它告诉我。”

白鳥觉却耸耸肩：“我懂你的顾虑。但相信我，这个时代很难有人伤到我。”

她低头凝视着那一撮纸灰，半响兀地收拢五指。

深黑的眸色晦涩难明。